（在第一次全国密宗与生命科学研讨会上发言，1990年9月）
密宗的学派很多，各派都有不同的功法，各法又有不同的层次。如果能正确掌握一种方法，精进不懈地修持，到一定阶段必能收到预期效果。通过理论与实践研究，本文仅就谛洛巴→那洛巴→马尔巴→密勒日巴这一学派关于悟性的原理，及其开显方法进行分析，目的在于探讨人脑悟性的开发。这一宗派与达摩东来一华开五叶的禅宗极为相似。两个宗派的年代大体相同，各自一脉相承，独立形成完整体系，对于研讨人脑的悟性会有一些帮助。
（一）理论根据
人脑在漫长的进化过程中，通过不断的劳动，接受外界各种信息，增长各种智能，最终形成一个完整的悟性系统。这种智能，随着世世代代的基因相继遗传，对于每个人可以说是与生俱来的。悟性位于人脑智能更深层次之中，常人却不易体现出来；它不像形象思维及逻辑思维那样有很长的过程。
光明定的作用在于开发人脑的悟性，它的基本理论是实相。什么是实相？可以参阅有关著作，简略地讲，实相就是“无相”，“无不相”。“无相”就是离一切虚妄，清净平等；“无不相”就是非顽空，非断灭，呈现悟性。所以光明定可以说是“实相密宗”。人脑经常要受到外界各种干扰，以致妄念滋生，覆盖固有悟性。
如果长期练习光明定，妄念就会逐渐自息，最后可能开发出悟性；这也可说是“实相”或“自性”的一种体现。无妄念就是空寂或无相，有悟性意味内明或无不相。所以光明定的状态是寂照同时，空明双运。这就是说：能寂静，则智光朗照；能虚空，则性月恒明。历代很多密宗实践大师，在光明定中都体验到这种境界，直觉地认识到意识与宇宙的多重结构。这一根本问题，为近十年来的一些科学家所意识到。看来实践光明定所取得的智能，可以看作是悟证宇宙与生命某些根本问题的一种直觉方法。人脑在深定中超越了意识，平息了杂念，排除了内外一切干扰。在这种状态下，悟者所认识的事物可能是本质的，非现象的；单纯的，非混杂的。事实证明：简单性往往是自然界复杂性的基础；进化过程通常把简单性蒙上很多附加物，要见到潜在的简单性通常是非常困难的。
近几年来，有很多著名的物理学家，例如威格涅与约瑟福逊等人，认为应该研究意识状态与量子状态之间的关系；L。Domach等人探索了人脑在超越意识状态下的神经生理模型。他们发现在深定过程中，神经细胞处于最小自振态，意识场出现跃迁现象；这些效应在时间上是相当稳定的，在空间上是高度相关的。他们利用超流（Superfluidity）与超导（Superconductivity）作为模型，描绘了这种状态。看来光明定是研究人脑神经系统处于最小自振态，取得悟性功能的重要方法之一。
（二）方法要领
由于光明定的理论根据是实相，所以这一功法是无法之法。然而光明定重在实际修持，故密宗典籍也提出一些方法要领，以便实践者参悟。总的原则是：始终不离当下一念，却又不执著此念。
（1）不执定力。在练习入定过程中，不执意修定；如果执意，即是妄上加妄。应该是始终让身心轻松坦荡，像一叶扁舟任运自然。妄念起时，不忘不助，清醒观照，任其自息。妄念再起，如法觉照。朝夕如斯，精进不懈，久之妄念自少。光明定就是在妄念上锻炼定力，不是刻意制止妄念，而是时时不离观照；观照就意味着定力。久之定力由弱转强，妄念由有而无，这就为开发悟性打下基础。
（2）不执内明。当定力很深时，会感到内心愉悦，活水源头；对于这些正常的心理效应都不执著；否则就会减退功效。特别在深定中，有时自感心光朗耀，对于这些生理效应也不必动念。不论光来光去，光强光弱，光有色光无色，都听其自然；对于其他的内景与外景，也都不着意。
（3）不执悟性。因为定力与内明是在妄念不断自息的过程中锻炼出来的，最后会感到外不见境，内不见心，内外空寂，一派光明。既无能缘之心，也无所缘之境，从而无思无辨，无惑无疑。所谓言语道断，心行处灭。至此对一切事物不是非此即彼，而是平等如一。这就超越了感性与理性，而进入悟性的境界之中。即使这种状态出现，也不执著。这种悟性只是初级阶段，尚未得到心理行为中的实际检验。由于习惯力量，初级悟性容易散失，故必须在日常生活环境中进行锻炼。对于乐境与顺境不生贪恋，对于苦境与逆境不生嗔恨，对于困境与病境不生苦恼。到此物我两忘，人我平等，进入宇宙的整体秩序之中，任运自如。通过这些实际锻炼，初始悟性就转为根本悟性，虽然到此境界也不执著。
（三）机理初探
在通常情况下，人脑的功能主要体现为感性认识与理性认识，总之这是一种思维与意识状态。在思辨过程中，意识场不是为这一概念所占据，就是为那一概念所占据。当忘却思辨、练习入定时，也会感到妄念起伏无常，幻相层出不穷。这些现象主要是脑功能长期受干扰的余波反应，既非实体，也不是自性；当定力不断提高时，它们自己就会逐渐熄灭。很多实践证明：光明定是让妄念自息、内明白显的有效方法。
总之，定力启迪了内明，内明托出了悟性，悟性超越了思辨。在悟性的过程中，对于宇宙万有变化，是不落因果，却又不昧因果；对于时间三际流迁，是不辨春秋，却又不无春秋；对于空间四维上下，是不居内外，却又不离内外。这些与生理及心理有关的效应，其机理是什么？是值得从各方面来探索的。
人类在进化的过程中，由于长期在地球表面上生活，故通常的意识活动大都是人脑皮质层面上横向细胞激发的结果。神经元的通路主要是横向联络（horizontal connection）；至于纵向联络（vertical connection）则很少开发。长期以来，大脑皮质横向层面的细胞网络不断无序激发，干扰了纵向联络的不同层次的内明功能。练习光明定时，横向皮层神经细胞处于最小自振态，意识场休止活动，“精神温度”（mental temperature）达到“绝对零度”。这些横向干扰的乌云消失了，不同能级的纵向固有内明可能自显出来。事实证明：光明定的功底越厚，层次越深，则能级越大，内明越强，悟性越高。这也是人脑功能长期进化的潜在产物。人人都具有这种悟性，问题在于是否认真去开发。关于悟性的机理，是一个深奥而复杂的问题，这里只作初步的探索。至于严格的论证尚待进一步的研究。
（四）问题讨论
开发人脑的智能是今后生命科学中的一个重要问题，这对于人类社会的精神状态向更高层次的发展，有现实而深远的意义。开发人脑的悟性，除了光明定以外，当然还有其他功法，但光明定的特点是在行住坐卧之中，身心始终坦荡宽松，不离当下一念，却又不住当下一念，这就是功法。事实证明：如果刻意执著任何功法，很难达到悟性真正开显的境界。所以“入斯定者，昧然忘知，即能缘以成鉴，鉴明则内照交映而万象生焉，非耳目之所能闻见也”。这里的能缘成鉴，即自心本体空明如镜，能照万象，就是自性的体现。
人在现实社会中生活，不可避免地要受到很多干扰，耗散身心能量，使脏腑及脑功能受到一些影响，以致晚年健康下降，智能减退。然而这些损失并非完全不能弥补，如果研习光明定，可能收到一些效应。
光明定来源于密宗，其理论基础是实相。实相只能自证，不能言诠，很难用科学方法检测。但密宗与实相理论，既非密而不宣，也非顽空断灭。如果深入研究，会认识到：二者实际上揭示了宇宙与生命科学中的一些根本问题；同时光明定的悟境不是脱离人脑而单独存在的产物。所以反过来，用现代科学的某些基本理论，探索实相光明定的机理一角，对于光明定的认识与实践，以及生命科学的发展，会有一些方便之处。实际上，西方的现代科学，如超流——超导理论，非平衡态自组织理论，量子生物学，混沌动力学等等，已经进入人脑潜能研究的阵地。看来我们应该借用西方科学的理论及其对脑功能方面的研究成果，结合光明定，来发展我们东方关于生命系统的更高层次的整体科学。所谓“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万里船”，东西方科学与哲学相结合对我们也许是一个更好的途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