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礼完沙目回房间,惊喜地看到弟弟亚古拜和他的同学坐在床边等我。弟弟亚古拜来看我了。他是我四叔的孩子,三年前考入麦地那大学,至今在麦地那已经学习生活了四个年头了。
我们有十年未谋面了。我一到麦地那就向每一个来驻地的留学生打问他,而他也接到了家里电话,知道我的到来,并于我们到达的第二天就到驻地找我,可惜我到寺里去了,他等了很久只好走了。
我们姐弟今天终于重逢了,在沙特,在麦地那重逢了,真是高兴,自然有许多话题要聊。
他告诉我这几天正在考试,没有时间陪我。不过他考完试就会去麦加朝觐,争取我们在麦加见。沙特的政策是,除麦加外其他城市的居民朝觐过的人五年内不得再次前往,但弟弟说有机会他们每年都要去的,几个同学合伙自己租车,绕过关口,私自前往。我知道今年他将会给我的故去的大伯代朝。求真主慈悯!
茶过五味,话意正浓,弟弟亚古拜却要告辞了,他们要赶学校的末班车。很遗憾由于时间关系,这次没能到他的学校参观,那可是世界着名的伊斯兰学府,是培养伊斯兰学者和宣教师的摇篮,那里还建有麦地那印经局,印制《古兰经》、“圣训”等各种伊斯兰经典向世界穆斯林发行,因此麦地那也就成为世界伊斯兰教育和文化的中心。
礼过虎伏坦之后秘书长告诉我们,萨里海要在家里宴请我们。
“初次相识,怎么好意思就到人家家里去?推辞了吧。”我说。
“萨里海可是当真的,沙特人不会来虚头巴脑的客气,不去他会很生气的。”秘书长认真强调。
好吧,那就别吃饭等着吧。
可是,左等右等就是不见萨里海的踪影,肚子饿得已不是饥肠辘辘所能形容的。想想瞥申尼前吃的午饭一直到现在,已快晚上10点了。又等了一会儿,我们没有了耐心,一人泡了两包方便面(从国内带的“福满多”)。就在我们刚吃完的时候,萨里海出现了,一脸的汗,一脸的疲惫,说刚从99号办公室忙完赶过来,让我们赶快出发。
我们面面相觑,快11点了,吃晚饭?忙推辞:“谢谢,谢谢!不好意思,我们刚吃过饭。”
一听我们吃过饭,萨里海急了:“说好的,怎么能这样?不行,一定要去,快,我车在楼下停着。”
我们无可奈何,边起身边在心里嘀咕:“久闻沙特人没有时间观念,这下领教了。请人吃晚饭居然可以到晚上11点才来。萨里海在这里生活了才二十多年就深染陋习,不知原汁原味的沙特人更如何。不过,真诚待客倒很让我们感动。”
萨里海家住在库巴地区,虽然不是独自的小洋楼,但从外观看也是很富有很气派的。楼房不高,他家应该是三楼,一梯两户的房子全是他的,他给打通了,所以房子很大,面积约有二三百平方米。
入门就是大大的客厅,我们被让在靠墙摆放的乳白色的欧式沙发里。他的哥哥也来了,一直是他和哥哥两人招呼我们,红茶、甜点、水果、瓜子、蜜枣等等,很丰盛,器皿也很考究,镶金描银的,彰显着华贵。地下铺着很厚很柔软的乳白色地毯,一应家具都很考究,也有不少从国内带来装饰品。但房间的整体设计、门窗、灯具等颇显落伍,不够现代,充满国内十年前的流行趋势。
坐了很久一直没有见到主妇,想必阿拉伯的妇女不得见客,萨里海也入俗了吧。
在客厅吃完甜点,喝过甜茶之后,萨里海热情地把我们邀到了里间的大餐厅,这时他的妻子和孩子们都出现了。我们笑言:“以为你把嫂子藏起来了。”
“平时是藏着的,现在娘家人来了,她可以出来了。”萨里海很爱开玩笑。
餐厅里靠墙摆着一张大餐桌,但没有让我们坐在餐桌边,而是在地当中铺了一块大餐布,可能是主人想让我们体验阿拉伯就餐的特色。我们十多个人,围着餐布一一落座。餐布上已摆满了让我们垂涎的美食。看着眼前的手抓羊肉、辣子鸡块、包子、油香、各类炒菜、凉菜,我只有两个字:后悔。后悔那两包方便面已下肚了。嗨——肚子容量有限,只能象征性地动动筷子,尝两口凉菜。下次,如果还有下次,再饿我也不为方便面所动了。
饮食完全是中国西北的风味,夫妻俩的语言也是地地道道盼青海味儿,电视也是中国的频道,一时间竟时空倒错,感觉好像身处自己的家园。只是萨里海的三个可爱的孩子很像洋娃娃,白白的皮肤,深深的大眼睛,长长的睫毛,在我们眼前跳来蹦去的,不时提醒着,这里是美丽的阿拉伯。特别是那个五岁大的儿子,在我们落座后,很绅士地过来,一一与我们致以阿拉伯式的问候:他左手背在身后,伸出右手握着我的手,轻轻地吻一下并用额头碰碰我的手背,用很标准的阿拉伯语道“色俩目”。我们全都被他煞有介事的可爱模样逗乐了,他的爸爸更是得意而欣赏地望着宝贝儿子的一举一动,不时开怀大笑。
从电视里看到泰国和马来西亚发生了海啸,很恐怖。夫他们现在仍滞留在泰国,不知有没有遭遇海啸。没有电话可联系,近况如何也不知道,很担心。求真主给予他们平安,并慈悯遇难的人们。
告别了萨里海和他漂亮的青海妻子以及他的哥哥,对他们的盛情款待心存感谢。临别,他的妻子还送给我们每位女士一份礼物,是一块拜毡和一瓶香水。匆匆忙忙也没有准备礼物给人家,真是有些不好意思。非亲非故的,又没有施恩于人,何敢受此礼遇?汉仅因为我们是他们的西北乡亲,是远方来客,就不亦乐乎搞得这么隆重,真让我们感动。虽然时间有些晚,虽然我们吃饱了赴宴,但萨里海显而易见的真诚和热情丝毫没有影响我们的感动。沙特人虽然没有时间观念,但他们待客确实毫不掺假,毫不做作,极其朴实和热诚。
十五、晋谒圣陵
12月30日
今天,将是我在麦地那的最后一天。
不敢相信,时间过的快得惊人。千里万里,路途迢迢,未来得及饱览,未来得及细品,未来得及享受,四五天的快乐时光竟在眨眼间飞逝了。
清晨,在圣寺流着泪礼完了最后的一个帮布达。心中的那份留恋,那份不舍,让我竟生出了柔肠寸断的伤痛。礼完拜,坐在大殿,一遍遍拭去腮边滚落的泪水。最后又礼了几拜副功拜才恋恋地走了出来。
刚出寺便碰上了小马,她告诉我这几天早晨7点钟,位于圣寺东南隅的圣陵专门为妇女开放一个小时。感谢真主!莫非真主意欲,让将要离开的我能够得以在圣陵前向穆圣郑重地道一声时间正好,拉上小马挤进寺内,顺着人流我们快步沿着一条通道奔跑。看样子是用隔板从男区内隔出了一条通往圣陵的通道。人越来越多,终于到了。一块不大的场地挤满了密密麻麻的妇。女,有很多穿黑袍蒙黑色面纱的女警察在现场指挥。许多人面朝卡尔白礼拜,也有面向圣陵说色俩目的。
看见了!我看见了圣陵前花格栏上三个圆圆的窥视孔,我就在近前,就在窥视孔的跟前,但有女警察干涉,不得趴在孔前观望,我只好就那样站着,恭敬地站着向穆圣祝安并将亲友带的问候一一诉说了。
真主的使者啊!愿真主赐您平安,并赐您慈惠和吉庆。
我们的领袖、真主的使者和先知啊!祝福您。万物的精英啊!祝福您。怜悯全世界的主的使者啊!祝福您。众使者的领袖、封印万圣的至圣、敬畏者的首领啊!祝福您,并祝福您的全体纯洁的圣裔、妻室和圣门弟子以及真主的廉洁的仆人。
我见证:万物非主,惟有真主,独一无偶;我又见证:穆罕默德是真主的仆人和使者。真主的使者啊!我见证您传达了使命,履行了天职,忠告了教生,崇拜了真主,为主道而努力奋斗,直到生命的最后。
愿真主将最美好、最完美的祝福赐于您。
真主啊!求您赐给穆罕默德圣人求情权和尊贵,请求您提升他在后世达到您已应许的受赞誉的崇高地位。
真主啊!求您赐福穆罕默德圣人及其亲属,正如您赐福易卜拉欣圣人及其亲属一样,确实,您是被赞扬的主,光荣的主。
不容我多做祈祷,很快警察又来干涉,不让久留。人多,照顾大家,只能要求我们一切从简从速。按照女警察的示意,我面朝卡尔白很快地礼了两拜,然后不得不离去。
一步三回首。多想再看一眼,多想再给尊贵的圣人道一声“色目”,多想……
不忍离去,不忍离去,泪水又一次打湿了衣襟。
总想再停住脚步,再找到一些让人怦然、让人迷恋、让人沉静的感觉,然后深藏、体味——
真的是不忍离去啊。
于是,在广场上和小马道别后,我留了下来,我要留下来沿圣寺行走一周。我要把这种感觉,把这幸福时光紧紧抓住、留存。
我默默地走着,绕着先知寺,淡淡的忧伤,泪痕依旧。
突然,美丽的先知寺在我的眼前呈现出别样的美丽,金色的、暖暖的,四射着华美和恢弘,炫目、耀眼。
哦,太阳升起来了!是太阳升起来了!先知寺沐浴在金灿灿的晨晖中。
这种美丽随着太阳的变幻在不断地变幻着。我急忙取出相机,快速奔跑,从不同的角度记录下这惊人的美丽。
广场上的警察友善地望着我,没有干涉,甚至当我在广场外取远景的时候,他们还示意我可以进来在广场内拍摄。
我有些忘乎所以,四处抓取镜头。但当我在离圣陵最近的那个大门前拍摄时,突然冒出一个着绿色清洁工服的黝黑着脸的人,他强烈地制止我拍摄,并示意我离开。无奈我走了几步,回头,他居然一直在盯着我,然后我再走,再回头,他还盯着,极其认真。我只好离开。在这个过程中,太阳渐渐升高,美景转瞬而失。我只得靠在广场的护栏上写E1记。为什么正规的宗教警察不干涉,而一个清洁工要莫名其妙地行使不知是否属于他的权力?想必阶层不同,对权力的理解和运用也不同。
我知道,社会在发生变迁,中国、世界,阿拉伯、非阿拉伯都在面临着危机,一种人性的危机。应该是什么地方出了点差错,人性暂时被什么遮蔽着了。我们相信真主,只有大能的真主有一种毅然决然的手段,只有真主能够改变一切,包括人的思维和意识。
我很惋惜,很遗憾,但也很欣慰。至少我感受到了沐浴朝阳的圣寺的美丽,至少我和圣寺一同沐浴了朝阳。我还奢望什么?在人的一生中,还能有几次这样美妙的时刻?感谢安拉!
晚上虎伏坦的时候,我在圣寺礼完拜,流着泪作了告别圣陵的祈祷。这祈祷几乎是声泪俱下的。我伸着的双手微微发颤,心脏加快了跳动的旋律,我默默在内心低语:
离别了,真主的使者啊!启程了,真主的先知啊!安康吧,真主的密友!祈求真主勿使我这次对您的探望成为惟一的一次,祈求真主赐给我幸福、健康和平安。如蒙真主意欲,我活着时,我还来探望您;如果我死了,那么从今日起直至末日,我把我的作证、遗物、誓约托付给您,那就是:我作证,万物非主,惟有真主,独一无偶;我又作证,穆罕默德是真主的仆人和使者。
赞你的荣威的养主清净,他高洁无染,超越人们所形容的特征。并且求真主赐福全体圣人。一切赞颂全归真主,养育众世界的主。
礼完虎伏坦我又在圣寺呆了很久,做副功拜,念诵《古兰经》、写日记、仔细端详大殿的每一个细处,将一切印刻在自己心灵的深处。
回到驻地已是12点多了。因为凌晨3点就要出发,同事们商量不再睡觉,聊聊天,到时早点儿组织群众出发。我很困,想回房好歹睡一会儿。可是一进门我就明白,睡觉显然是不可能了。同房的大妈、奶奶们全都穿戴整齐,收拾好行装,坐在床上,满脸渴望、满脸向往、满脸焦急。见我进来,兴致勃勃地凑进来:“现在走吗?我们团几点能走?”
是啊,千里万里,日里夜里,朝觐的人们就是在盼着双脚踏上圣城麦加的那一刻,盼着第一次见到卡尔白的那一刻。这一夜他们没有理由不激动,没有理由不失眠。
于是,我在叮嘱她们注意休息,多穿衣服的同时,开始打点自己的行李,开始做启程的准备。
十六、副朝受戒
12月31日早晨
凌晨3:00我们准时出发了。一切有序而不忙乱,按照分团编号乘坐不同的大巴,我们行驶在通往麦加的高速公路上。
上车后大家都很兴奋,激情漫流,欢畅洋溢。可以显见,一双双顾盼的眼睛闪动的是渴望,一张张清亮的脸庞流露的是神往。
汽车驶出麦地那城不久,大约七公里,就到达了我们将受戒招呼大家下车后,我领着团里的妇女们前往妇女洗大小净的地方。虽然之前在驻地我已洗了大净,剪了指甲,认真地做了准备,但此时我仍又虔诚地举意为受戒、为完成副朝功课而洗了大净。洗完抹了润肤霜(受戒后将不能再使用带香料的东西,包括香水、香皂、护肤品等),换了干净的内衣和长袍。这要比男的们省事多了。他们昨天晚上就一直在驻地演习穿戒衣…,互帮互学,极其认真、热烈,生怕出一点差错而受罚赎,或影响功课的完美。
沐浴完出来沿着花坛小径步人对面的妇女礼拜殿。这时大殿里已有一些妇女在礼拜,走过去,紧挨着她们,举意为受戒礼两拜圣行拜。礼毕,虔诚举意:“真主啊,我决意要做副朝,求你使我容易做到,求你接受我的副朝功课,求你帮助我完成,求你在副朝中为我降下福利。我举意为真主完成副朝,我举意为副朝受戒。”两行眼泪不由自主地顺腮边流下。神圣、庄严之感在血液中奔腾。我再次念起了应召词:真主啊,我来了,我遵命来了……
受完戒,正好是帮布达时间,跟着伊玛目礼了两拜主命拜,礼毕急急返回停车处,招呼大家上车。
陆陆续续,我团的人回来上车了。男人们因为第一次穿戒衣,有一丝害羞,有一丝兴奋。天气特别冷,寒风飕飕,冻得他们直打颤,戒衣紧紧地裹住双臂,大多面颊红彤彤的,不知是兴奋还是给冻的。真难为他们了,我穿那么多都冷得有点儿受不了,他们只是两片白毛巾单儿又如何挡得住寒冷?好在激动的心是火热的,情绪是昂扬的,这一切足以抵挡寒冷。
妇女们总是行动要慢一些,等了一个多小时,还有三四个妇又过了十多分钟才见到她们往回走的身影,我忙迎过去催他们,全团在等,问她们怎么才来,儿媳说:“婆婆一直在礼拜做都哇宜。”“礼什么拜?”我问。“副功拜吧。”儿媳回答。
我没有吃惊,感到的是一种悲哀。其实这些天来我早就发觉,许多朝觐来的人对教法知识懂得很少,特别是一些妇女,有的只知道来朝觐,具体的朝觐功课是什么,不知道。她们对安拉的虔敬,对信仰的坚定很让人感动,但她们文化知识、伊斯兰知识的匮乏又很让人同情。责任啊,丈夫有责任,坊上的阿訇有责任,我们也有责任。马来西亚的朝觐者要经过一年的培训才能取得资格证,我们是不是也应当延长培训时间?虽然当地的宗教部门对报名朝觐人员都进行了3~7天的培训,但对于近乎文盲的她们来说,这短短的培训实在是杯水车薪。
且不说帮布达之后到太阳升起时禁止礼拜,仅为了自己礼副功拜而耽误大家的时间,让大家等候,就很不应该了。
好在她们还是来了,没有走失就是万幸。为此,别的团的车辆都走了,我们团落在了最后。
上车后我又强调了一下纪律,然后让阿訇给大家详细讲解了受戒后的禁止事项,如:胡言乱语、做坏事、争吵、捕杀陆地动物、遮盖头部和面部、用香料、剪发、剪指甲等。阿訇讲得很详细,分别讲了对男女不同的一些要求,以及受戒中的过、错和罚赎。
讲完后,在阿訇的带领下,大家一遍遍高颂着应召词,迎着朝阳奔驰在通往圣地的道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