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诺,你想休息,自己停下来就可以了,为什么把我的仙相都收回去?”正利用仙相自由飞翔享受着沿途飞逝变幻的雾隐山景的李青绾,忽然就被某人拉了下来,本以为是出了这雾隐,可左瞧瞧右看看,似乎还是在这座雾隐大森之中,心中大为恼火。
然而秦诺并没有理会她的质问,只是朝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便小心翼翼地朝灌林草丛里摸去。
李青绾还以为前方又有什么连秦诺都谨慎的危险,惊得不由身子一缩,如临大敌。
但看见亲手抚开杂草的秦诺从地上抱出一只奄奄一息的灰色山兔时,不由一愣,紧接着感觉有些被耍了的恼怒。
见这一路上玩疯了的丫头气鼓鼓的模样,秦诺咧嘴一笑,指了指这只刚刚幸运逃出活跃在雾隐之森外围猎人所设陷阱而留下致命伤口的山兔道:“等下,很快就好了”。
于是一身红装的李青绾便看到那个叫秦诺的家伙,取出了曾经时常被自己拿在手中把玩的黑玉瓶。
“大还丹?”李青绾一脸古怪,就是自己把天心丹当糖豆吃,也不如他这般浪费,“你可比我还败家。”
没有理会李青绾那碎碎念听在耳中却极为清晰的抱怨,秦诺手一划,将一颗大还丹一分为二,一半落入黑玉瓶中收回,另一半当空被震成碎末,尽数没入山兔那逃亡撕裂的巨大伤口。
大还丹名副其实的肉白骨情景,在两人目光中活生生上演着。
乘着大还丹修复山兔伤口的时间,抱着山兔的秦诺忽然问道。“我看你虽然根基浑厚,却还未易经洗髓,你是打算以武冲关吗?”
李青绾努努嘴,大概还是为浪费半颗大还丹而觉得不解,但她还是点了点头。
“以武冲关,以吃五谷,炼精化气起,沉气丹田,养炼真气,再缓缓打通奇经八脉大小周天,真气通达百骸,气血如潮,令自己的肉身得到洗礼,从而一举完成易筋洗髓脱胎换骨的境界。”
“另一条伐髓九炼则取巧的多,以感应灵气起,引气入体,不苛求打通周天,先借灵气养炼肉身,分九次的伐髓洗炼,逐步完成后,再令真气反冲奇经八脉大小周天,因为肉身经过九次伐髓洗炼,所以奇经八脉可被一气呵成自然贯通,从而完成气血如潮真气循环不息的易经伐髓的境界。”
“两者都可以达到肉身的极限,为修身后的养神,登临道境打下基础,以你的天赋和天心丹的帮助,为何不取伐髓九炼之法?”
秦诺确实有些疑惑。
李青绾摇了摇头道:“我又不是炼气的修士,当然不会是伐髓九炼了,更何况我还要养着头发呢!”
秦诺一愣,又审视起了李青绾貂帽下,未能完全遮隐的光溜溜小脑袋,想起还未问过她为何掉光了头发,这时得她养发的提醒,略微思索一番才恍然道:“你以血气养青丝,是以青丝为器?”
李青绾脸色一愕,你知道我的法门?
秦诺摇了摇头:“并不是很了解,只是曾在某本古籍上见到过,你要旺盛的气血,确实是以武冲关为好,引气入体,毕竟是外力为主,能养出灵丝,却养不出与命相连的命丝。”
李青绾赞同地点了点头,略做交流几句,也没有这个问题上纠缠。
这时那只享受了半颗大还丹的山兔终于恢复了活力,在秦诺手中挣扎着。
李青绾大感有趣,从他手中要了过来,将这只兔子捧在面前,一想起用了半颗大还丹,至今还有些痛心的她,立刻以债主的语气提醒道:“喂!小兔子,你可欠我大发了,得还,知道不!”
然后转过头,一脸不解地看着秦诺。
“就为救一只山兔?”
秦诺则是笑了笑说,“你这债主,运气不错。”
然后李青绾便看到,秦诺提点似的地将目光转向不远处一颗生长多年的老树,她心生疑惑。那树很特别,至少在自小见多识广她一时间也认不出来,她看到那树下有一个洞,里面有一个树穴,那只费了半颗大还丹才从奄奄一息中得救的山兔从自己手中挣扎出来,一落地,抖搂了身子,三步并两步,窜入了树穴中。
李青绾天生好奇的性子促使她跟了上去,凑在树****朝里望去,顿时心头一暖,不为其它,只是看到一窝还没开眼的幼兔挤在伤口刚愈合的山兔柔软毛皮边上时,忽然萌发的悸动。
“你们可真是幸运。”爱穿男装的李青绾似乎心情很好,伸出手臂,逗弄着躲在树穴中抚慰幼兔的山兔。
之前没发觉,如今李青绾才注意到,这只山兔的尾巴长的出奇,将两只幼兔裹在身边,喂着奶。
若说李青绾起初只是好奇,那么直到喂完奶的长尾巴山兔渐渐低迷,最后通体生光,渐渐虚化的时候,李青绾脸色陡然一变,翻遍三山四海志的她,终于想起灵玄篇中记载的异兽,一种天生通灵的自然精灵,用生命代价孕育后代的灵兽——长尾噬月。
脑海有些蒙的李青绾,看着刚刚死里逃生的母兔喂完一次奶水,耗损了最后一丝生机,逐渐在光芒中化为虚无。与书中记载耗费生机哺育后代情形完全一致。
原来,你是噬月。恍然大悟的李青绾脸色暗淡喃喃自语。
除却一开始的震撼,如今没有半分欣喜,看着好不容易死里逃生的噬月母兔为了哺育后代逐渐凋亡,李青绾心中大受触动,似是勾起了某件陈年往事,这个六岁便没了娘的女子,双眼迷茫,感伤不已。
……
好不容易才把你救了。
你怎么就不知道多活两天?
亏的我那半颗大还丹。
还噬月呢……
说到底还不是一只自找死路的笨兔子?
……
生,生什么生?
自己活着,不好吗?
一边自言自语豪不着调的李青绾脑海里全是娘亲给自己梳头的画面,在母兔肉身消散成空时,忽然泪流满面。
捧着两只吸取了母兔一身灵力才得以诞生的长尾噬月,怔怔地看着它们睁开了迷蒙的双眼,李青绾并没有高兴。将它们放在地上,回身一望,那个默默做完这一切的人,早已没有了踪影。
“秦诺你个混蛋,以为找了两只能助我修炼的噬月就能打发我了吗?”
“不守信用的家伙!”
李青绾咬牙切齿,愤愤难平,当低头再次看到那两只刚刚失去母亲,第一眼看到自己便将自己误认为亲人的噬月,一左一右亲昵讨好地蹭弄脚边时,憨态的模样,令她再也生不起气来。
李青绾一脸温柔道:“一眨眼,就已经这么大了。”
将它们再次捧在手中,李青绾却满眼感伤地看着日暮夕阳:“娘,小绾儿想你了。”
……
雾隐巨森外,一片农田中。
“咚——”
如同牛皮大鼓的声音在刘鑫耳边炸响,着了魔一般他渐渐于意识到了自己在做什么,他生出了停手的念头,但僵硬的身体却好像总慢了一拍,而当逐渐清醒的他看到东方元通红的双眼却有一点灵异的血光闪现时,心中顿时蒙上了一种恐怖,他便觉得自己好像掐着的不是东方元而是自己一般,窒息难过。
就在他感到越来越难过的时候,忽然眼睛出现了一道光,意识越来越清晰的他清楚地看到,隐在光里的人,因为看到人的时候,人已经出现在了自己面前,刘鑫只觉这人一停,自己便如同被马车撞了一般,倒飞而出。
狠狠摔在地上的他,只觉心头一松,却并没有因为这人让自己脱离了那种恐怖感而觉得高兴,因为他认为那是错觉,被人撞飞,依他的性子顿时怒火大生,爬起来就是一番叫骂。
来人正是从雾隐穿出的秦诺,救了那头长尾噬月后,本该兑现承诺带李青绾离开雾隐,只是那时,灵识极其敏感的他,不知为何,忽然涌起了一阵直通心灵的朦胧悸动,他不知道是什么,只觉得很不好受,便沿着这股熟悉感,追了过来。
这才在路上,让他发现了两名少年的死斗,若视若无睹,这般冲动的两个少年人,真就要分出生死,于是他毅然出手了。
秦诺没有理会这个胖子的叫骂,右手一道仙元灌入了还躺在地上的东方元身体里,很快意识模糊的东方元渐渐清醒。
略松口气的秦诺,才将心神放在寻找在雾隐中发觉的那种朦胧熟悉感,只不过这一耽搁,他什么都察觉不到了,好似那种朦胧熟悉的悸动如同错觉一般,从未出现过。
“难道真是我的错觉?”秦诺疑惑一阵,便暂时放下了这寻不到踪迹的感觉!
这时东方元终于完全清醒了,见自己没死,立刻爬了起来,见刘鑫骂骂咧咧,心头怒火难消的他,从地上抄起土块,朝那个肥胖的身影砸了过去。
忌惮秦诺不敢上前的刘鑫虽胖,闪的到快,没砸到。
换平时,刘鑫肯定要好好教训一番东方元了,但他看到东方元身边的秦诺递过来的凌厉眼神时,顿时嘀咕。
虽然不明白先前自己怎么着了魔一般,可清醒过来的自己,明确感受到这人一来,就把自己给撞飞,摔的现在屁股还痛,不好惹咧。
刘鑫不是傻蛋,不触霉头,放了几句狠话,就走了。
“大哥哥,是你救了我吗?”
见刘鑫已走,东方元没有去追的意思,想到自己本来应该快死了,怎么又活了过来,于是发现身边有位气势不凡的男子时,他便好奇地问道。
东方元拥有一双颇具灵气的大眼,只是很少与人交谈的他显得很腼腆,问了一句话,还没得到回答,就又习惯性地低下了头。
秦诺应了声是,又见他这般胆怯的模样,顿时想起了自己小时候,就如他这般怯生生的,那时可没少给贪嘴的二师兄和唱童谣的三师兄捉弄,好在后来合着爱吃酒的大黄袍师叔把这些无良的师兄们狠狠捉弄了个遍。
“你经常被他欺负吗?”秦诺见他这模样猜了个大概。
果然,东方元有些伤感地点了点头,“爹娘都不在了,所以……”
打小就没见过自己父母的秦诺,皱了皱眉,忽然露出了个笑容道:“下次你揍他一顿,他怕了就不欺负你了。”
东方元愣了愣,见着这个慈眉善目的男子,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不过暗想着自己明天就要去城里客栈帮手了,刘鑫也欺负不到自己,也便跟着笑了起来。
“大哥哥,我叫东方元,你叫什么名字。”懦弱自卑惯了的东方元难得遇到一个瞧着并不厌恶自己的人,异常多话起来。
聊着聊着,东方元知道这个应该救过自己的人叫秦诺,是刚从雾隐出来的,好奇的他也接着提起了昨天红遍天空的异像,作为始作俑者,秦诺并没有透露太多,闲扯了几句就跳过了这个话题。
不过一会,秦诺也在东方元了解到,七八里外有座名为木林的山城,更听说这几日正是热闹的时候,在山谷孤寂多年秦诺,想着也是该好好在人群里逛荡一阵了,便辞别了非要请秦诺去家里坐坐的东方元,缓缓地朝木林城行去。
约莫行出半里地,才想起把某人落在了雾隐中,一想起这个头疼的李青绾,秦诺只觉回去一见到她,又得被她好好算账一番吧。
这可是天大的运气,才得以托了两只噬月给她,估摸着该两清的事,别一见面又给算账上了,于是想想,反正离出森林也没几里地,她应该很容易走出来吧。
这般想着,他终于可以理直气壮地就朝着木林城的方向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