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兴闻听大震,忙劝道:“别说这种傻话,也许是咱俩今生今世无缘,何至于去死?不过我相信,即使今生今世无缘,来生咱俩也会走到一起的。”
紫薇满脸忧伤,很执拗地说道:“不,不会是来生,我俩从小青梅竹马,我不相信我俩今世无缘做夫妻,我不会等来生来世才嫁给你。”她慢慢抬起头来,一眼看见郑兴手中拿着扁担和斧头,肩头背着钩绳,有些不解地问道,“兴哥拿了这些东西,干什么去呀?”
郑兴淡然一笑,道:“看不出来?子承父业嘛,从今天起,我就要去做一个樵夫,上山去打柴了。”将手中拿着的柴斧伸在紫薇面前,“你看,这刀刃有多锋利,是我亲手打磨出来的……”
“上山打柴?”紫薇听得喜上眉梢,没等郑兴把话说完,便抢过话头惊喜道,“兴哥,今日是个好机会,我也跟你一起上山去打柴!”
郑兴听得一愣,赶紧望了望四周,正色道:“这怎么成,一个女孩子家怎么可以跟一个男人上山去?再说,你娘管得很严,快回去吧,过会儿你娘找不着你可就麻烦了!”
“放心吧兴哥,我娘和我爹一大早就往城郊神庙进香去了。兴哥,趁没人看见,我们快走吧!”紫薇说着,不等郑兴同意,自己便抬腿往前面走去。
“紫薇你……”郑兴见状有些着急,连忙跟了上去,他进一步劝道,“那怎么行?即使今日你娘不在,上山打柴的地方很远,哪里去得?再说让你娘回来一旦得知此事,可饶不了你,快回去吧!”
“兴哥怎么这样胆小怕事?今日是个好机会,我们快走吧,别磨蹭了,要不会被别人看见的!”见郑兴站着不动,紫薇生气地跺脚道。
郑兴依然站着不动,他被紫薇的此举惊得倒抽了一口气。毕竟领着一个未出阁女子上山打柴,即使是跟自己订下婚约,在村人眼中也是一件极其伤风败俗的事。更何况眼下他与紫薇的婚事已起了风波,自己岂敢冒这种天下之大不韪?他进一步劝道:“紫薇,别耍小孩子脾气,这会招来村人非议的。尤其让你娘知道这事,那可不得了,你赶快回去吧。话又说回来,咱俩的婚事,你也该慎重;你看见了吧,今后我就是这样,日复一日,一个背着斧头绳索上山打柴的樵夫,一生守着几亩薄田,平平庸庸,根本不会有什么锦绣前程。这么说来,你娘的反对也不是没有道理……”
“少胡说你!我压根儿看重的就不是你日后会求取什么功名的。”紫薇含泪气愤地说着,转身便欲往村外走。
“紫薇,你别……别这样……”郑兴紧跟在她后面,下意识地朝周围察看了一下,近乎求情地说道,“我可没有这个胆量,我的好紫薇妹妹哩,你快回去吧,这样会遭人唾骂的!”
紫薇一听登时梨花带雨,哭着央求:“兴哥,今日无论如何我都要跟你一块儿上山去打柴!”
正在这时,来喜挑着水桶颠颠地从对面走了过来。
来喜远远地就望见他俩在那里拉拉扯扯,近前见紫薇泪流满面,看着他的目光中略带几许惊恐,便一笑自作多情道:“怕什么哩紫薇,别跟我见外,我不会告诉你娘的!今天早饭后,我看见你爹娘提着篮子出了村,往进城的那条道上去了。我知道你俩已多日未见,肚里有许多话要说,就好好说说吧!”说过这话,便晃悠着水桶朝中街井台去了。
看着来喜拐过墙角瞧不见了身影,紫薇就又催促郑兴,说还磨蹭啥?一个大男人家这样胆小怕事?郑兴终于抵挡不住紫薇的哀求软下心来,见周围一时没人,把心一横,便带着紫薇疾步朝村外走去。刚一出村,两人便撒开丫子,满脸惊惶,上气不接下气地朝山上狂奔而去。
尽管未被村人发现,更未发现有人追来,但二人还是吓得浑身哆嗦,连说话声都有些发颤。好在走出几十里平川爬上山后,迎着一轮金灿灿的温暖阳光,两人的神情才渐渐放松下来。被母亲限管在家多日,面对明媚的阳光和如画的美景,此时的紫薇竟如同放出的一只笼中之鸟,异常兴奋,情不自禁地轻舒双臂抒发道:“好开心哟!这样的自由,如此美好的大自然,我为什么不能天天如此、天天拥有呢?”
“这有何难?”郑兴一笑,调侃道,“只要你天天跟我一起上山打柴,不就可以了吗?”
“那我以后就天天跟着你……”
“你呀,别妄想了,我只是跟你开句玩笑!你别忘记,今日可是跟我偷偷跑出来的,让你娘知道,还不揭了你的皮?”
“你别以为人家今后会天天跟着你上山打柴的,人家是看到这里景色优美,才那样说的。不过,你放心,我相信我娘迟早会依了我的!”紫薇娇俏地说着,嫣然一笑,接着感叹道,“这里真美,难怪古往今来多少文人墨客面对如此优美的景色,会诗兴大发,写出那么好的千古绝唱!”
看着一时陶醉在优美的大自然中有些飘飘然的紫薇,郑兴竟也感到无比惬意,迎合道:“我也有同感,你说这人怪不怪,关在书房里备考时,闷得发慌,对满目的之乎者也厌恶至极;可告别了,又觉得心里空荡荡的,面对如此美景,我现在倒想痛痛快快地吟几句古人的优美诗句呢!”
“你说什么,想吟诗?”紫薇反倒显出一副鄙夷的样子,嗔怪道,“你呀,别这样茅柴性子,一点就着!让你好好背诵诗文登科及第去求取功名,你却以孝敬父母为重,执意要放弃,如今倒想在这荒郊野外吟诵诗文?”
郑兴一笑,大剌剌地说道:“这叫秉性难移嘛。不过,放弃求取功名,做一个上山打柴的樵夫,我可不后悔;我想吟诗,只是因为不能辜负了‘悠然见南山’的优美景色,身边又有你陪着。”
紫薇一下兴奋起来,微笑着故意挑激道:“你整天备考的是‘五经’,里面净是些之乎者也的句子,哪有优美诗句可吟诵?”
“你别说这外行的话,备考的诗文中,哪乏优美诗句?不信我背给你听: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郑兴也明白紫薇是在挑激他,但他心中着实想以吟诵几句诗文来表达对她的爱,当即便若有所指地吟诵起来。
紫薇听得一下羞红脸,打断他道:“别以为你肚肚里背的诗文多就以为人家不知道,你吟诵的是《诗经》里的句子。接下来是,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仍红着脸,不好意思地停顿了一下,而后又忍不住落寞说,“既然想人家,何不过来看人家呢!”
郑兴见紫薇已是动情入神,进而就又有些放肆地接着吟诵起来:“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只顾情绪高涨地尽情吟诵,回头一看,却见紫薇已是羞羞答答,面若桃花,伸手在摘面前枝头仅存的一枚花蕾,便面带笑容趋上前去,意味深长地道:“呃,紫薇,你怎么啦?难道你听不懂我吟诵的诗句?诗句的意思是,有个像你一样美丽的女子,见不到心爱的人,便往来徘徊焦急心慌,苦苦在城楼上等待,一天不见就如同三个月长!”
闻听如此情意悠长的话语,紫薇的眼泪登时像断线的珍珠一串一串落下来。郑兴看着一怔,有些莫名其妙,无限温柔地问道:“紫薇,你怎么掉泪了?”紫薇抬手轻轻拭去脸上挂着的泪水,撒娇地埋怨道:“都是你给害的,让人家心里好难受……”说着,却破涕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