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学校,新的教室,刚入学,班里就进行了摸底考试,乔越一下就傻了眼。整个暑假放了两个多月,她连一页纸都没有碰过。是不是那年的暑假她学会游泳了。
和姐姐去山西路上的露天游泳池去游泳,从只能一个人进入的小门外开始排起,进入大院,院落里有一两棵法桐树,远远地望去,排队的人群弯弯曲曲如一条长龙,几经周折,才能排到游泳池的入口处。没有遮荫的地方,骄阳似火只能暴晒,那一次乔越一个没留神差点晒晕了过去,人群骚动起来,周围人喊道,“有人中暑了!”
那么多人烈日当头排着队,没见有人打遮阳伞,也没见人举着瓶瓶罐罐补充水分,就乔越一个人,没经得住骄阳的严峻考验。
不去游泳的日子就是在家看动画片,那个年代引进了不少国外的动画片,爸爸妈妈的房间里备上了一台彩色电视机。
目不转睛地看着《花仙子》里的小蓓,怎么会有那么漂亮的大眼睛女生,乔越第一次知道小女孩的声音还可以这么好听,那个坏坏的肥家伙波琪,总是鼻音很重,时不时地叫着他的主人,“哎——娜娜小姐”,无时无刻不是揣着怀心思想要搞破坏。
乔越想起小时候的那台黑白电视机,放过的捷克斯洛伐克的真人版电影《美人鱼》,那个可怜的小美人鱼,如果像小蓓一样有个美丽的大结局该有多好。
当小美人鱼不忍心伤害王子和他的新娘,牺牲自己变成泡沫消失的时候,乔越强忍着眼泪抿着嘴,最后还是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驾着白马车飞上彩虹桥的小蓓终于遇到了她的王子,那个总是出现在小蓓的旅途中帮助她的李嘉文,原来就是她命中注定的白马王子。
《蓝精灵》的主题曲,直到现在乔越还记得怎么唱,“在那山的那边海的那边/有一群蓝精灵/他们活泼又聪明/他们调皮又灵敏/他们自由自在生活在那/绿色的大森林/他们善良勇敢相互都关心”,声音突然上转变调的那一句最有趣,“斗败了格格巫/他们唱歌跳舞快乐多欢喜。”
第一次学游泳,姐姐教乔越把头闷到水下,身子缩成团,两手抱住小腿,叫她千万不要怕,感觉自己浮起来时再伸开手臂。稍微会用脚打水前行之后,姐姐便不再管她,和同伴游到深水区去了,乔越想去找姐姐,两手扒着池壁的水槽一点一点蹭过去,找到姐姐后,姐姐让她练踩水,脚不着地的深水区,她可不敢,还是依原路返回。
一次,游到中途,突然天变要下雨,很多人起身走了,游泳池一下显得空荡荡的,姐姐满不在乎,说是雨还没下,再游一会儿。乔越回过头,墙外法桐树绿色的倒影印在水中,沉静而幽深。她把头埋在水中伸展肢臂向前打水前行,脚下打出一道道水花,打破了那道平静的绿幽幽的水面。游泳池的工作人员走了过来,站在水池边,“快上来,当心一会儿闪电。”
那次的摸底考试考得很糟糕,倒数第几名。全班四五十个学生,乔越记得教语文的老太太从她身边走过,看了一眼贴在桌上的学号,摇着头说了句,“怎么考成这样,果然是女孩子,上了中学就不行了。”刚进初中时,学号是按入学成绩排下来的,乔越的学号在前十名以内。那句话仿佛一个咒语,魔力般的应验了。
除了语文、英语,还有生物、地理、政治,要背的内容太多了,数理化也有太多的公式,乔越每天昏昏噩噩地来再糊里糊涂地回去,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来上学。有时回了家,乔越会怀念上小学那会儿,每到周末妈妈领着她和姐姐到鼓楼食品大楼去买好吃的,去鼓楼浴室洗澡,去红霞布店逛店,上了初中之后再也没有了。妈妈为了考职称,报名上了函授大学,白天上完班回了家吃完晚饭一个人闷在储藏间看书学习。
爸爸也有了自己的娱乐,他的黑色公文包里一定放着一本武侠小说。记得有《七剑下天山》、《雪山飞狐》、《天龙八部》,那几部书过长乔越看得头晕,她偷偷看过《射雕英雄传》、《冰川天女传》、《书剑恩仇录》还有《萍踪侠影》。爸爸一般一回家便把黑皮包放在书桌上然后去外面厨房做事,她就蹑手蹑脚地走过去,把书抽出来,拿回自己房间看一会儿然后再放回去。有时包里放的上中下集,等爸爸拿出一本之后,她再从中拿一本出来躲在被子里,打着手电筒看,第二天再偷偷放回公文包里。那时她和姐姐的房间早已换了上下铺的铁床,她睡上铺,姐姐后来发觉了提醒她会把眼睛看坏的,她却不听。
姐姐也时不时带些席慕容,琼瑶,还有三毛的书回来,乔越喜欢躲在自己房间铁床和贴墙搁置的竹书架之间站着看书,那个地方最安全,竹书架在门背后,就算谁推开门也不易发现,前面还有上下铺的铁床作掩护,站在窗口向内看也不一定能看到她的身影。
一次乔越拿了姐姐的书要看,姐姐说千万不能让爸爸看到,她点头答应。看得入神的时候,爸爸好像知道地方一样突然拉开门就站到了乔越面前,手忙脚乱之中乔越也不忘姐姐的叮嘱,转过身把书护在胸前,坚决不让爸爸看书名。爸爸也不是特别生气,只是喊了好几遍叫她把书拿出来,她头摇得拨浪鼓似的就是不肯。姐姐的脸出现在爸爸的身后,“爸已经知道了,你就拿出来吧。”她才毫不情愿扭过身来把书拿出来,心里怪姐姐怎么这么不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