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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小镇上人们的生活就像喇叭河水缓缓地流淌着,水面上有时也会荡起涟漪,有时也会激起几朵浪花,有时也会掀起骇人的波浪,而不为外人所见不为外人所知的某些人生活中的另一面则像水面下潜藏的暗流,虽悄无声息却更有力涌动更丰富更多彩多姿更令人心往神怡。

小镇上仍时不时有人出国去,有合法渠道出去的,也有非法门路出去的,总之,人们总是想方设法要圆出国梦,挖空心思要圆发财梦。水月的女儿云儿终于踏上了飞往加拿大的航程。从省城机场送走了云儿,水月回到了家里,倍感寂寞,诸多感慨油然而生。只因你是从乡下嫁到小镇上来的,你那农村户口一直迁不进计家的居民户口,你成了黑户口,黑户口是黑户口,毕竟乡下娘家还挂着你的名字,还有个着落,云儿生下来后她的户口更是没着落,成了“黑人”。打从云儿懂事儿起,街坊邻里开她玩笑时,笑话她“是外星人,没有地球球籍”,小伙伴们跟她拌嘴,总说她“是黑人”,“不是你妈生的,是乞丐婆生下来扔垃圾箱让你妈捡回来的”。“是不是你妈生的”经过你和老计一再解释,云儿知道那是人家瞎编的,但对“黑人”的说法她特别敏感。到了上小学的年龄,就因为云儿没个户口,注册时被多收了钱,小小的她每天放学回家来总绷着脸,嘟着嘴,就好像她是学校里多余的学生,这个家里多余的成员,这个星球上多余的人。那次要去乘飞机的经历在云儿心灵上烙下的伤痕恐怕许多年也难以抹去。那几年家里积攒下了一些钱,老计提议,一家人这辈子没乘过飞机,乘趟飞机尝尝新,逛逛山水旅旅游。订好了飞机票,一家三口兴冲冲往省城飞机场去。临登机时,你俩大人有身份证,云儿小,没身份证,机场人员要看户口簿,但云儿户口没着落,户口簿是带来了,上头却没她的名字,上不了飞机。云儿“哇”的一声哭了。万般无奈之下,只好退了票。一次本来舒心的旅行却成了苦恼的经历。一家子都没能乘上飞机,那阴影罩在云儿的心头想是好长好长一段日子。直到后来政策放宽了,你和云儿才落实了居民户口。这次出国去,云儿才真正乘上了飞机,但那次的伤痛,不知她淡忘了没有?

如今,老计远在欧洲,云儿又往加拿大读书去了,这个家一下子显得空落落的,你也倍感寂寞与无聊。钱袋子的鼓胀怎么也排除不掉你内心的空虚与失落,再好吃的饭菜你也感到索然无味,只有那种事儿才能勾起你莫大的兴趣与无比的兴奋,你急切地期待着,期待着。

阿匙依旧租计家临街巷道口的小门面摆摊修配锁钥、钢笔、手电筒,修补搪瓷盆罐、金属锅一类的东西。大宝依旧隔三岔五邀上几位牌友上计家楼上搓麻将,然后再找个借口留下,与水月共度良辰。每次大宝和他那一帮人打阿匙跟前走过,穿过窄窄巷道上楼去时,阿匙总是低头装作修锁,并不跟他们打招呼,自然,那帮人毕竟有点钱,算得上有点头脸的,你不主动跟他们打招呼,他们也不会理睬你,然而,你会转过头来朝那帮人尤其是大宝的背影狠狠瞪上一眼。这快乐,这便宜,让这家伙给先占了,阿匙心中顿生醋意,一股嫉妒的感觉油然而生。

那帮人上楼玩起麻将不玩到尽兴是不散伙的。整个下午,阿匙坐在小摊后,心不在焉地修补着锅盆,脑袋却不时转往身后朝楼梯口张望,却不见个人影儿下来。他有时也观看街面上熙来攘往的人们,观看时不时出现在隔壁东侧店门前买糖葫芦串、山楂串儿及糕饼糖果的男女。他手上的忙活自然不能停,现今修补锅盆还得用手工敲打,有时还得焊锡等等,而配钥匙再也不用锉刀磨磨锉锉了,他早已置了电动模具,把钥匙的原样儿往一边一夹,把金属胚儿往另一边一夹,电流一通,那小砂轮就准确地在胚上打出高高低低凸凸凹凹的痕迹,不消几分钟,一把钥匙就配成了,再把新配的跟原样的重合在一起,用锉子刮上几下,准能开。虽说手上干着活儿,但他还是感觉时间过得慢,偶尔有人来取钥匙或锅盆,跟他搭讪上几句,他才一时忘了时间的难熬。待那人取了东西走了,他的心思又挂在了那楼上。外头夕阳的余辉投在街南北两侧的店屋上,在东西走向的街面上拖成了长长的无力的阴影。身后巷道里楼梯那头到底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一帮男女说说笑笑打阿匙的摊子前走过往街上去了,阿匙数了下,下来了六个人,独独不见大宝,一股嫉妒的感觉油然而生。不大一会儿,天色慢慢暗淡了下来,阿匙把工具放进箱子,收拾起小摊子,把折叠小桌、小凳、木箱子靠巷道墙边叠放好,他估摸大宝该下楼来了,他实在不愿意跟大宝打照面,就把巷道门虚掩着,然后踱到斜对面一家电器店门前,佯装着看店里正开着的电视机播放的画面,不时斜过身子朝那头计家巷道小门瞄去。那虚掩的小门到底开了,大宝从里头一闪身出来了,他顺手把门一拉,也不四下张望,低着头匆匆地径直往西融进河阳街街灯将要亮起的浓浓暮色中去。阿匙望着他消失了的身影,返回计家巷道小门前,一推,小门关紧着,他掏出钥匙开了门,不自觉地朝四周望了望,东侧糖葫芦、糖果店及周围各店的店里店外,还有街面上步履匆匆的行人,所有的人都因夜色到来而忙碌着,谁都知道你阿匙是这儿的摊主儿,谁还有闲工夫去注意你这人。阿匙迫不及待地关了门,穿过巷道急匆匆直奔楼梯,幸好楼梯口门没关,上了楼,穿过客厅直往临街东侧水月的卧室冲去。卧室门洞开着,灯也亮着,却没人。他返回客厅,只见两张麻将桌上散乱地堆放着麻将彀子,他一眼瞥见厨房亮着灯,那头传出了水流的响声。他断定水月在里头,走进厨房,果然她正站在水槽前淘米。他走到她身后,她已发觉他进来了,扭头瞄了一下,他张开臂膀把她拦腰抱住。水月停止淘米,急忙挣脱开来,嗔道:“你也不瞧瞧,这灯这么亮,这窗又没个帘儿,要让人看见的。”“外头是喇叭河,对面房子还远着,咋会有人看到?”阿匙还要抱她。“不行,会被人看到的,再说,我要准备晚饭了。”水月往身后退去,躲着他。灯光下她那披头散发的模样,她那身着睡衣睡裤的娇小的身姿越是躲闪着,越逗引得阿匙心花缭乱。“你这就饿了?我呀,饿是饿,见着你就不饿了。”阿匙转身退到门边,揿灭了电灯。水月软绵绵地倒在床上,闭着眼睛等待。一时不见动静,她微微睁开双眸,却见他向门口走去,心中不禁一诧,忙叫道:“你?怎么……”“你不是怕亮吗?我来关灯。”阿匙这一声让她心头一块石头落了地,这一刻他要真走了,那可真比剜了她的心肝还难受哩。“楼下街门口那门关牢没?还有楼梯口那门……”水月有点不放心,“街门口关门是我的职责,哪天没关好?放心,谁也进不来。楼梯口关门是你的事,外头都关了,里头关没关关系不大。一个下午你们打牌玩乐,我在下头等于给你们’值班‘看门哩。”阿匙应道,伸手往门边开关盒摁灭了灯,随即向床边走去。卧室门仍开着,客厅的灯仍亮着,那灯光透过卧室门漏进来,整个房间笼罩在一派微明微暗之中。

水月仰面平躺在床上,闭上眼睛,等待着,等待着。等了一阵子,并不见动静,莫非他走了?她心中又一阵惊诧,睁开眼来,发觉阿匙正坐在床沿,并不躺下。从外头漏进的模糊的灯光中,她看见他的双眼像狼的眼睛那样发出幽光,她的整个身子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这眼光让她害怕,但又是她无限欢迎的。大宝那种男人就缺少这种气质,其实,女人要想获得不愿让外人看见的另一半生活的真正乐趣,就需要身上散发着狼那样野性的男人。水月知道,阿匙一定是在生刚才让大宝抢先一步的气,看来,这嫉妒之心是人人或多或少都有的,天底下不光女人吃醋,男人也吃醋。她见他还不行动,故意激他:“你可够正人君子呀!”阿匙听了,气不打一处来:“我正人君子?!他姓霍的算个毬,天底下便宜都让他给占了。他自以为有几个臭钱,我才瞧不起他哩。”“你瞧得起他瞧不起他,他照样有钱,照样过他的日子。你说他占便宜,是他先跟我来往呢还是你呢?你呀,就这般死心眼儿。”几句话说得阿匙一时无言,他站了起来,解下外衣外裤往地板上一扔,一吱溜往床上躺了下去……就像疾风骤雨一阵“劈里啪啦”过后,一切又恢复了平静,出奇的平静令他们怀疑这世界是否还存在。阿匙张眼望临街的窗外,虽遮着窗帘布,但天色更黑了。他告诫自己,这时辰,这地方,再好玩儿也不是久留之地。他瞄了眼身旁模糊中的水月,一跃下了床,急忙抄起地板上的衣裤穿好。水月知道时候不早了,也不出声,也不留他,瞧着他的身影出了房间,消失在客厅明亮的灯光下。

阿匙急急忙忙下了楼梯,穿过巷道,开了临街小门,又用力关上,打开倚靠在门外墙边的老旧自行车的锁,推着车子跃身骑上,沿河阳街往西蹬,回乡下去了。

阿匙怎么也没料到,就在他走出临街小门时,斜对面电器店门外灯光的阴影里站着一个人,那一双猎人似的眼睛一直死死盯着计家店门口,他,就是阿哈。

就像馋嘴的猫尝到了腥味的甜腻,阿匙的一门心思都投在了水月身上,每日里她上上下下进进出出打他修锁摊前经过,他的眼睛总要一亮,心里总要漾起一阵欣喜,而她的身影一旦消失,他内心里又是一阵失落,沮丧。许是这几天大宝他们忙别的去了,没时间上这儿来搓麻将。这天阿匙再也按捺不住了,他在做上楼前的准备。又到了天黑前收摊打烊的时候,此刻他真不希望顾客出现,好在早已没顾客了,他磨磨蹭蹭地收拾起工具箱、小桌、小凳,不时探头朝东、西相邻店铺张望,两头店里都还有生意,人家正埋头做买卖,谁注意你呢。阿匙到底关上了临街的门,返身穿过巷道轻轻地上了楼,蹑手蹑脚走过客厅,见东侧卧室门半掩着,他推开了,见水月正半躺半倚靠在床头看电视,瞧他进来,问道:“你就这么上来了?下头门关好了?”“收摊了,关牢了!”阿匙走近床前正要跟她亲热,水月忽然又问:“那自行车呢?还扔外头吧。这不明摆着告诉人家你还没回去呢?你呀你,咋就……”“噢,这我咋就给疏忽了。”阿匙急忙退出房间,自下楼去了。他开了临街小门,并不急于出去推自行车,把刚才收拾好的工具从箱子里取出来摆弄几下又放进箱子,他这才走出门去,在街面上踅了一圈,才走近小门墙外把自行车拎进巷道。他并不急于关门,蹲下去一只手扶钢架让车子后轮离地,另一只手摇脚蹬把后轮使劲转动,像是在找什么毛病。摇晃了一阵子,他才让缓缓打转的轮子慢慢靠地,这才立起身来,探头朝街面上张望了一下,关上了门,兴冲冲但又脚步轻轻地上楼去。

阿匙走进客厅,一瞧,东侧水月卧室的门竟关着,会不会是自己刚才出去时顺手关上的,不会呀!他心中疑惑着,走上前推了推,竟纹丝不动。他心里犯了急,想用力敲门,不行,这儿可比不得乡下单门独户的。他想大声叫喊,更不行,那样子岂不让人人皆知哩!阿匙急得身上冒出了汗,就这么下楼回家去,心有不甘。忽然,他责骂起自己,你呀你,咋就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你的行当就是修锁,这世上啥样的锁儿能难倒你?他拿定主意,再轻轻儿叫一叫,她要真个不开,就下楼拿工具去。他朝门板上“笃笃笃”轻敲了几下,没反应,里面传出了电视的声音。他摸了摸门,严丝合缝的,但他还是朝里头小声喊:“水月,咋搞的?开开门呀!”仍没有反应。他终于下决心要下楼拿工具去,待会儿把锁儿撬开,定要狠狠训斥她一顿。

就在他车转身要离开的当儿,卧室门打开了。天还不算很黑,阿匙一脸愠怒,一腔怒火正要发作,朦胧中瞧着她那楚楚迷人的脸蛋儿,婀娜动人的身段儿,况且门到底开了,他心头窜上来的火气一下子消了一半,但他还是没好气地问:“咋把这门关死?敲了半天还不开?”水月故作惊讶状:“刚才你进来时没看到我在看电视吗?谁知道你出去时把门带上了还是风给刮上的,电视声大,我也没个注意,这不,我这才把电视给关了。”听她这么一说,阿匙肚子里剩下的一点火气再也冒不起来了。

水月伸手往门边开关盒摁亮了房间的灯,她知道,这时候人在家里开灯是正常的,不开灯反而不正常了。毕竟是偷鸡摸狗的勾当,每分钟都是宝贵的,他俩容不得多说,急急走向床边。

在淋漓酣畅地享受了一阵欢愉之后,阿匙经历了几番跟水月如此亲密的接触,到底明白了男女之间也不过这么回事儿,玩之前兴致勃勃,之后筋疲力尽,再也提不起大的兴趣。他不再去想这方面的事儿,他想跟她谈点别的:“水月,我最瞧不起大宝这号人,啥事儿都想占便宜。”“是不是因为他跟我有这个,你吃醋啦!”水月盯着天花板上的日光灯,似乎又在想着什么。“不是吃醋不吃醋,你看他这人,不出力不流汗,却占尽天下便宜的事儿,不光是玩女人,这社会上的钱还被他捞了不少儿。”“那是人家有本事呗,你有本事你也去捞呗。你这不是嫉妒他吗?”“我嫉妒他也没用,各人过各人的日子,井水不犯河水。只是听说这小子钱方面可能要出点事儿,日后再也不会这么风光了。”“他家大儿子出国去了,他还开酒楼,办储金会,还有养鳗场等等,他要没钱,谁会有钱?”“那都是做的表面文章,外表看似轰轰烈烈好看得很,肚子里却是空着的。那出国呀,办酒楼呀等等,都是做给人看的,谁知道他儿子寄回钱没有,谁又知道他办酒楼赚多赚少?我看他要出事儿准出在储金会上。他吸进贷出那么多钱,贷出去的都有能力收回来吗?不出事儿那才怪哩。”“那人家现在还不过得好好的?”“不会很久的,不信你等着瞧。还有那翟家也是表面风光,总有一天要出事儿的。水月,你有钱存大宝那儿吗?”“有一点点,不多,他给的利息蛮高的……”他俩正轻声说着话儿,外头客厅却传来了“嘀零零”的刺耳的铃声,楼下门外有人在按门铃。他俩心中一阵惊诧,莫非这风流勾当被人发觉了,是啥号子人这般多管闲事儿?水月本想不去理睬,怎奈门铃又急促地响了起来,且一连响了两阵子。她望了眼阿匙,阿匙一脸铁青,无奈地说:“你还是下去看看吧。”她下床迅速穿好睡衣裤,本想打开临街的窗户朝底下斥问几句,想想不妥,还是人下楼去为妙。她出了房间,穿过客厅,顺手按亮楼梯头的灯,下楼去了。她故意把楼梯蹬得重重响响的,下了楼梯,她又按亮巷道的灯,边穿过巷道边大声问:“啥人呀!欠你钱啦!这般儿按门铃!”“是我!阿哈!”一听阿哈的声音,水月悬着的心放下了。她开了门,一见阿哈缩头缩脑站在门口,没好气地问:“啥事儿这般急?”“收街容管理费呗!这个月你还没交哩。”“明儿收还不一样?按门铃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这盘来了,就顺便收了,打扰你姐儿了。”阿哈嘻皮笑脸,说道。水月摸了摸穿睡衣睡裤的身上,发觉没放钱,忙说:“我上楼拿钱去。”“那我跟你上去拿。”阿哈一脸堆笑,抬脚就要进门。水月板着脸,正色道:“你上楼干啥?想偷金元宝还是调戏良家妇女?”一句话说得阿哈缩回了脚,老老实实在门口待着。她急急忙上了楼,进了卧室,一瞧,阿匙不见了,她顾不得许多,往床头柜上取了钱包,又一阵风下楼去了。阿哈站在门口,一双贼似的眼睛直往巷道里窥视。她走到门口,往钱包里取出一张五元钞票递给他,他麻利地接过钱,往印好的收据本上扯下一张票据,说:“给你!”“这破纸片儿有啥用?”水月不屑一接。“反正我收了你钱,有个凭证儿。”阿哈嘻皮笑脸地把那小纸片儿递到她手上,趁机把她那嫩嫩的手掌心捏了一下。水月连忙缩回手,把票据塞进钱包,见他站在门口还没有立马走开的意思,问道:“你还有啥事儿?”“那修锁的今儿自行车咋没骑走?”阿哈用狐疑的目光注视着她。“我在楼上咋知道,兴许他有事儿上别处去了,又不是今儿第一回把车子扔这儿。”说得阿哈倒也无话,只得悻悻地离开,转悠到街面上去了。

水月随手“呯”一声关上了门,上楼去了。她知道阿匙早已不在卧室,躲起来了,就站在客厅左顾右盼,冷不防身后被人拦腰抱住,一回头瞧是阿匙,急忙挣脱,说道:“啥时候了,你还有这闲心思!”阿匙笑道:“不过是阿哈那小子,早走了,还担心什么?”“但这盘你也不能出去,还得等一下子。”“既然走不了,那我看电视去,你呢?”“我肚子可饿了,我要做饭去。”阿匙自进卧室打开电视机,拉了张椅子坐下,自个儿看了起来。水月跟进卧室,把钱包往床头柜上一扔,自己出去往厨房张罗晚饭去了。

阿匙虽说人在看电视,却心不在焉,他不停地按着遥控器,电视画面走马灯似地转换着,却没有一套节目令他感兴趣。人啊,就这么怪,平日里他在家看电视剧常看入了迷,恨不得一宿就把几十集连续剧全看完,常怨广告多,怨一晚播一两集太慢了,眼下,他却半点也提不起兴趣来。往日里他做梦都想上这儿来,别说跟她亲热,就是多瞄上她一眼心里也舒坦,此刻,他却感到焦虑,坐立不安,感到自个儿好似被困在笼子里,想快点逃离。确实,刚才阿哈那阵子按门铃声把再好的心境也搅没了。

水月进来招呼他出去吃饭,他没关电视,走出房间到客厅一角的饭桌前坐下,囫囵吞枣般吃了,也不在乎那米饭香不香,菜可口不可口,就撂下碗筷去了下跟厨房并排临河边的卫生间,又回卧室看电视去了。水月独自一人还在细嚼慢咽,随后收拾碗筷往厨房洗涮去了。

阿匙坐椅子上继续搜索着电视上那不停切换的画面,仍然显得焦躁不安。他抱怨这房子后面临河,没个后门,不好脱身。哎,以前只从电视上看着人家钻地道,这儿要有条地道那就好了,就可以从从容容地脱身了,噫,想那么多不切实际的事儿有啥用,还是面对现实吧。阿匙心中愈发焦虑,眼睛虽还在电视上瞄着,心却早已不在这房间里了。

水月洗完碗筷进来了,她瞧着阿匙那一脸焦灼的样子,连忙走到临街的窗前,把窗帘布拉开一条缝,朝底下街面瞄了会,随即,她迅速走出房间,下了楼梯,穿过巷道,来到临街小门后,并不开门,静静地站立着,聆听了一会儿,然后折转身,轻手轻脚地上楼去了,水月走进卧室,来到阿匙跟前,问他:“你还要看电视?我看你待这儿一分钟比待一年还要难受。阿哈那短命鬼早走了。你要走还是趁早走,越迟反而越惹人注意。”“好吧,那我这就走,别的也没啥好怕的,我就担心撞上阿哈那兔崽子。”“他早走了。我看你那自行车还是搁这儿好,人悄悄地出去,到外头雇辆摩的回去,你看怎样?”“说得也是。”阿匙站起身来,把遥控器往椅子上一放,瞟了眼灯光下她那楚楚动人的身姿,但,此刻他再也没有那份闲心思跟她亲热黏糊了,早一分钟离开早好。他立马走出卧室,过了客厅,快步下了楼梯,穿过巷道,站立门后听了会外头的动静,猛地开了门,探头往街两头张望了一下,街面上有人走动,并没有人注意这儿。他松鼠般窜出门外,随手轻轻拉紧门,溜到街面上,低着头一溜烟往西奔去了。

阿匙还是没有料到,就在他开门探头探脑那会儿,斜对面东北头一家店前忽明忽暗的路灯后有一双狐狸似的眼睛在盯着,这人就是阿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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