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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六步成诗,七步成词

吴迪看着罗老师这咄咄逼人的架势,觉得很难再韬光养晦,也罢,既然不能低调度日,那就索性张扬一次。南山有鸟,不飞则已,一飞冲天,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今天,就是要让大家知道,你们所有人的语文水平加起来,也不过是我吴迪的一个零头。

他几步便走上讲台,狭长的丹凤眼微挑,环视全场。感受着站在教室制高点的感觉,下面每位学生的表情和动作一览无余、尽在眼里。不错嘛,罗老师啊罗老师,既然你偏要逼我上台,那我可不能轻易浪费了你给我创造的这么好的机会。今日我便要在这三尺讲台,谈笑间种下一番因果,覆手间退散漫天乌云。

吴迪潇洒地一个转身,随意拿起一支粉笔,挥挥洒洒、衣袖飞扬,一行一行飘逸隽永的大字随之出现。转瞬之间黑板上出现了一首六言绝句:

千里江山如画

古今多少豪杰

奇才自当傲立

冤辱就此作别

诗的字体是飘逸的瘦金体,其运笔飘忽迅捷,笔迹瘦劲,至瘦而不失其肉,转折处明显见到藏锋、露锋的运转提顿痕迹,风格相当独特。能用一支粉笔写出笔画粗细错落有致带有笔锋的板书,全市所有学校的老师里也找不出三个。而能写出一手飘逸瘦金的老师,那绝对是一个也没有的。

吴迪转过身来,哈哈一笑:“有人说我语文是抄的,说起来也不是没有道理,毕竟之前我没想着让自己锋芒毕露。三国魏人李康尝云: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吾本愿藏锋于校园,奈何鸿鹄却受燕雀之辱!

古有曹子建七步成诗,今我吴迪走上三尺讲台,但用六步而已。我堂堂大好男儿,风华正茂,岂会做那窃文沽名、鼠摸狗盗之事!今日此时,如有不服者,尽管上前当场做诗一首,我允你们多加一步,八步为限,尔等可敢应战!”

他放声高喝,气势磅礴,教室里回音袅袅,振聋发聩。一时间吴迪犹如吕奉先、张翼德附体,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他就像吕布在虎牢关前挥动方天画戟,张飞在当阳桥头竖起丈八蛇矛一般,一股当世大儒的狂傲意境油然而生。他剑眉斜斜飞起,英姿勃发,一双凤眼扫过全场,所有人雅雀无声,竟无一人目光敢与他对视。

吴迪转头看向罗老师,罗老师也是呆立不语,被这突发情况所惊到,她不知道是该把吴迪赶下讲台,还是继续等他来做检讨,一时之间不知所措,耳中只听得吴迪声音再次朗朗响起,却是向自己发起了挑战。

“罗老师,您是语文泰斗,学生不才,欲请老师五步成诗,折服学生。”

语文老师兼班主任罗老师从未遇过到这种情况。倔强的学生课堂上顶嘴的她见的多了,通常都可以采用赶出教室的方法解决。但现在有一个学生高高站在本该属于自己的讲台上,堂堂正正要和自己斗诗,貌似恭敬的言辞还给戴上语文泰斗的高帽,也抓不到对老师不尊敬的把柄,这种情况可是工作几十年来第一次遇到。

直接迸发出老师专用的怒火和威严,赶他下去?其他学生会怎么想?他们嘴上不说,避战的帽子恐怕就会在心里给自己扣到头上,反倒扬了吴迪这个学生的威风。可是要跟他斗的话,赢了还好,万一输了可咋整呢……

罗老师盯着黑板上工整飘逸的瘦金体书法,额头开始沁出微微细汗。她没有注意到自己在权衡的过程中居然考虑了斗诗输掉的情况。这说明她之前确信吴迪语文弱到成渣、考试作弊的信念已经有了动摇。好在罗老师执掌讲台多年,思路和口才那也是万般灵巧,而且像加特林重机枪一样火力十足。她目光闪动,心思百转,终于在短时间内找到了自认为的破绽,微微冷笑着,开始了反击。

“吴迪同学,你说你是六步成诗,我很佩服。可是我还有两个疑问,不知道你能不能解释一下。第一,谁知道那诗是你什么时候作的,是不是你用六百步六千步的时间想出来的,今天拿来冒充六步成诗;第二,谁知道那诗是不是你作的,是不是你前几天抄袭别人的,今天拿来冒充是你当场作的?”

罗老师反击的言辞非常犀利,句句诛心,直指吴迪哗众取宠,再次抄袭。原本寂静无比的班级里顿时开始有了交头接耳的声音。

“我刚才傻了,没想到他很可能是知道罗老师要批评他,提前抄了一首诗想在罗老师面前蒙混过关,这下可要被揭穿了。”

“就是,就他那语文常年不及格,还敢跟老师斗诗!我看他怎么下台!”

“老老实实做检讨不就成了嘛,干嘛要自找没趣。”

“他以为他的文采比罗老师还高吗?”

“刚刚看他挺有男子汉气概的,原来都是骗人的啊!”

“他诗里还说‘奇才自当傲立’呢,抄别人一首诗,还真把自己当奇才啦!”

“也没准儿他真的是语文学霸呢,之前都是故意不及格的。”

“花痴,你相中他啦?他马上要完蛋啦,罗老师的怒火可是积蓄了很久啦”

“呸,你才相中他了呢!不过,他的板书是什么字体啊,真的很帅很潇洒呢!”

……

张洁是知道吴迪语文卷子全是靠他自己独立答完的,所以她心里对吴迪有着磐石般丝毫不动摇的信心。但即便如此,她听到罗老师说的这些诛心之语,心里也是紧张万分,她秀丽的面庞还带着泪痕,睁大了哭出红眼圈的楚楚动人的眼睛,一眨也不眨,死死盯着吴迪,小手里的中性笔被握的紧紧的,用力之大使的手指关节血色尽失,她在内心深处大声呐喊着:“同桌,我相信你,就算全世界都不相信你,你还有我,我相信你。我知道最近的你和以前大不一样了了,你不再故意装成愚蠢懦弱的样子了,你不再用让人讨厌和看不起的假象来迷惑别人了。虽然我不知道你以前为什么要那么做,为什么要故意让所有人都讨厌你,但我其实想告诉你,你现在的样子很威风,很霸气,也很帅。如果可以的话,就保持这个样子好了,我喜欢你现在的样子,我相信你还隐藏着实力,我相信你就是无敌的吴迪!同桌,加油!”

班里的议论声音越来越大,罗老师的嘴角开始了微微上扬,眼睛也咪了起来,紧张的心情变得放松,胜利的优越感油然而生。哼哼,乳臭未干的小毛孩子也敢跟我斗!斗诗?斗个屁!接下来就是我的控场时间了,我要让你后悔不好好检讨,我要戳穿你的画皮,重新还原你那愚蠢笨拙的真实面貌。

她刚要开口说话,吴迪却微微一笑,抢在她开口之前说话。这种压制的她欲言又止的情形,让她刚刚舒服了点的心情又变得焦躁起来。

“罗老师您刚才又提到了抄袭,对于说我抄袭,我不再多做辩解,黑板上就是我要说的话。”

吴迪转身在黑板上刚才那四行诗的第一个字后面划了一条竖线,使得每一句的第一个字与后面的字被竖线分割开来,大家定睛再看:

千里江山如画

古今多少豪杰

奇才自当傲立

冤辱就此作别

原来这是一首藏头诗,每一句的第一个字连起来恰恰正是“千古奇冤”四个大字,这次大家便都明白了吴迪要说的话。

教室里一瞬间再次沉寂下来。吴迪通过这特殊的方式,明确地告诉大家,说他抄袭那可真是千古奇冤啊。虽然说千古奇冤是夸张了点,但就像没人去问李白“白发三千丈”得活多大岁数才能长那么长的头发一样,夸张也是文人墨客们常用的修辞手法。

罗老师的笑容也僵在了脸上,心里的得意早已飞到了九霄云外,感觉哇凉哇凉的,只听见吴迪继续说:“如果大家怀疑刚才的诗是我提前准备好的或者是抄别人的,那我可以再来一首,这次请大家出个题目,我提前不知道题目自然不能提前准备。OK?有出题的同学请举手。”

此时此刻,吴迪负手站在讲台前,侃侃而谈,甚至请同学们举手,简直是一副身穿长衫手拿折扇的私塾中的教书先生模样,比老师还要像老师。一时间很多同学产生了错觉,似乎有一个新来的语文老师站在讲台上在给大家上课。教室里依然寂静,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是无一人举手。

吴迪壮志在胸,豪气干云,正欲战个痛快,但环视全场,见无人举手,便再次向老师发起挑战:“既是大家不肯出题,那还是要劳罗老师您的大驾,请您出上一题,且看学生需走上几步方可偶拾一句。”

罗老师老谋深算,觉得万一出出题来,吴迪真的编出几句打油诗咋办,不行,得想个办法把打油诗屏蔽掉,必须提高难度才能真正确保万无一失。罗老师当年也是师范大学中文系的高材生,腹内到并不全是草莽。她眼珠一转,计上心来,冷笑一声,幽幽说道:“自古诗词本是一家,既然吴迪同学有心当场作诗,倒不如来个简单点儿吧,填上一阕如梦令的词如何?”

罗老师出完题目,心中暗自冷笑,《如梦令》这个词牌虽然只有六句,但对格律和韵脚要求非常严格,必须符合下面的格式:

第一句:中仄中平仄仄(韵)

第二句:中仄中平平仄(韵)

第三句:中仄仄平平

第四句:中仄中平平仄(韵)

第五句:平仄、平仄(韵)(叠句)

第六句:中仄中平平仄(韵)

按现代汉语四声来说,“平”是一声二声;“仄”是三声四声;“中”是随意。

此词牌六句里要押住五句韵脚,其中第五句在押韵的同时必须叠句。别看整体只有六句,字数不多,但难度之大远远超出《西江月》等句数略多些的词牌。

罗老师这道题目看似云淡风轻,其实难度之大,在场的所有人里只有吴迪和她自己心里最清楚。班级里爱好诗词的学生听到罗老师的题目是如梦令,几乎不约而同地都想到了李清照的常记溪亭日暮,沉醉不知归路。班里又有了交头接耳的议论声

“吴迪怎么可能斗的过罗老师,他还真以为自己无敌了啊。”

“没准儿一会儿李清照附体了呢。”

“你说他能写出来不?”

“他要是能在七步之内写出如梦令,那就比李清照还牛,李清照不知道花了几天时间写的呢。”

“比李清照还牛?看我的口型--‘怎可能!’”

张洁的小心脏砰砰砰地快跳出来了。她一紧张就会用上齿轻咬下唇,但都是轻咬,此时却是忘记了唇间传来的痛楚,贝齿用力,唇边似有一缕血痕浮现。张洁从小就品学兼优,语文功底深厚,而且也是个诗词爱好者,偶尔也随着心境填几首词练习练习,深知词不像诗那么随意。诗是吟的,大不了不吟律诗,吟个古体非格律的,也是可表意境。但词却不能随意,它是要配合曲子来唱的,曲调飞扬之时词里来个仄声,或者慷慨激昂之时词里是个平声,这曲儿就没法唱了。所以词作必须严求格律。此时尽管对吴迪仍是信心十足,但却又忐忑不安,心情十分矛盾,好像被架在火上烤的不是吴迪,而是自已一样。

吴迪眉头微皱,被长生诀激发了潜能的大脑飞速运转起来,过目不忘的那几百首宋词瞬间在心中一一飘过,在脑海中如同漫天雪花被狂风卷起,每一首词就是一瓣雪花,它们在空中相互碰撞、融合,很快,一阕《如梦令》便填了出来。只不过这用时也太短了吧,这还一步也没走呢,吓到大家怎么办,吓到大家还好,吓哭了罗老师怎么办。还是得伪装一下为妙。

被几十双眼睛紧紧盯着的吴迪长笑一声,掸了一下衣襟上不知道有还是没有的粉笔灰,装模作样地从讲台正中央向一侧慢悠悠踱了三步来到了讲台边缘,同时口中朗声数着“一、二、三……”。之后从讲台边缘回转,又是三步,返回到讲台正中,最后转身向着黑板迈出了最后一步。在数到七的同时,吴迪神采飞扬,手臂一挥,洋洋洒洒开始落笔。随着粉笔在黑板上摩擦发出的声音,好似妙笔生花一样从无到有,从少到多,黑板上慢慢显露出一阕以王羲之行书风格写下的《如梦令》:

还忆同学共醉

是有星辰遥坠

想再现狂儒

说起宋词皆会

冤怼、冤怼

枉自空嗟年岁

整首如梦令由行书写成,笔法精妙,行笔潇洒飘逸,笔势委婉含蓄,有如行云流水,其结构遒美,骨格清秀,点画疏密相间。仔细看去,章法甚是巧妙,整体在黑板上用粉笔展现出了艺术般的行书美感。无论横竖点撇钩折捺,都可以说是极尽用笔使锋之妙。班里一些上过书法班、美术班的同学全都倒吸一口凉气,被自己所看到的这一幕震撼不已!这是字帖啊!拓下来可以当字帖的水平啊!刚才的瘦金不算,就仅仅是这一手王羲之的行书,得洗尽多少墨池才能达到这种纯熟程度啊!

张洁展颜而笑,带着血丝的柔弱娇嫩的嘴唇终于离开了贝齿的蹂躏,她的眼睛里似乎又有了泪花,这是激动到难以自抑的欢快的小泪花。“我就知道,他能做到的,我一直都知道呢。”

吴迪并未结束板书,他抬手在最后给倒数第二句里“冤怼”的“怼”字做了注音“duì”,随后又用标准的楷体在后面标上了注释:

怼,怨恨的意思。--《说文》

然后他照例又是在黑板上画了一条竖线,把每一句的第一个字划在了一侧,原来这首《如梦令》也是一首藏头词,把每句的字头连起来之后,黑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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