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烟儿，我们还没有成亲，这样对你的名节不好，毕竟你是个女子，让人看见了会说三道四的。”唐以琛遮遮掩掩的，眼光四处乱飘，就是不肯看顾明烟。
顾明烟勾了勾唇：“谁人背后无人说，哪个人前不说人？这种身外之事，何必记挂在心上？他们说他们的，我们做我们的，又有何干？何况，以你我的关系，成亲还不是迟早的事？”
其实，最后一句话她也不知道是说给谁听得，自己？还是他？
唐以琛怔了怔，眼神有些飘忽，顾明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最后那一句话，她只看到唐以琛认命的坐回椅子上，嘴角轻微勾起弧度，白衣在被阳光镀上一层金辉，显得别有一派的悠远宁静。
他虽然留下了，可是她一点也高兴不起来。不易察觉的冷笑一声，顾明烟钻进被窝里，蹙眉忍住胸口剧烈的疼痛，背过身去。
日子如流水一样一天天逝去，那些药顾明烟一滴也没有喝，意料之中的，身子一天天衰竭，心痛也日渐频繁，由以前的几天一次，变成现在的一天几次，速度之快出乎她的意料。
是夜，为了不让唐以琛发现她没有喝药，她破天荒的放弃了和唐以琛共眠的机会，自己一个人住。
因为身子越来越不好，她也干脆不出门不下床，整日整日的躺在床上，美其名曰是休养，其实只是怕他们看出破绽罢了。
这不，她刚刚忍过一阵的心绞痛，好不容易才微微有些困意，大门就被人给踹开了。
愕然回头，唐以琛的脸映在橘红色的夕阳下，闪烁着圣洁的光芒。神色带着几分恍惚，几分恼怒。如玉雕的脸上好似蒙上了一层光辉，从她这个角度看去，只觉得他肌肤极细，根本看不到毛孔。哎，忽略到他不算好看的脸色，人家可是女生诶，皮肤连他的一个脚指头都比不上，真没天理！
“今天怎么有时间大驾光临嗯？”顾明烟笑眯眯的看着他，谄媚的下了床。
唐以琛没回答，整个身子进来，把门关了上。顾明烟盯着他手里的药碗，心叫不好，被发现了。
“这个不是喝了么……怎么还喝啊……呵呵……”
唐以琛挑眉：“怎的你没看见你房间的花都变颜色了？”
顾明烟咻的一下转过头，看向那盆“可爱”的小药花，没变色啊？等等！被耍了！
“以琛，你学坏了……”眯眯眼，顾明烟后退几步，一屁股坐在床边。
唐以琛不语，白影一晃，就到了她跟前。顾明烟微微皱眉，拜托，这么近用什么轻功……
“为什么不喝药？”
顾明烟不知该如何回答，只是悻悻的看着他。透过唐以琛的眼睛看过去，她感觉自己仿佛潜入了深海底下一半，明明沉寂得如同死水一般，然，波光流转之间，却又仿佛凭空多出了无数的色彩，让人，不由得想靠近深究，即使是死，也在所不惜。
“以后每天，看着你喝完药，我再离开。”唐以琛很明显是没有说过什么关心人的话，有些别扭的做到她的身侧，端起碗就往她嘴边送。
顾明烟连忙闪开：“等等啊……我不是不喝，可是太苦了……唔……”
话还没说完，顾明烟就看到一张放大的俊脸，熟悉的眉毛，熟悉的鼻子，熟悉的眼睛，还有……陌生的苦涩……
冰凉的唇离开，可是她却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在这时，那俊脸又一次贴了过来，嗯……软软的，瑟瑟的，还带点苦味儿……
就这样，一次又一次，直到所有的药全部被喝下，唐以琛才满意的舔了舔唇角残留下来的药汁。性感的唇瓣因为药水的湿润，变得更加鲜艳欲滴，像是邀人品尝一扬。
“你……”顾明烟语无伦次的盯着唐以琛，可是后者平静的像刚才“喂药”的人并不是他一样，潇洒的站起身，将药碗放到桌子前。
“今晚我留在这里陪你。”满意的看到顾明烟的眼睛和嘴各自又大了一圈，唐以琛淡淡一笑，清澈的双瞳一如夏日里蓝蓝的天，澄净的看不到一丝乌云，明亮似湖，映着春花盛开的暖意。
就这样，在顾明烟惊诧的目光中，唐以琛随意优雅的坐在桌子前看书，弯长浓密的睫毛在油灯照映下，在眼底形成一道小阴影，薄薄的嘴唇抿成一线，似乎真的在认真看书，暮色柔光，看去无情冷漠的人，又好似平添少许温柔。
“以琛，你爱我吗？”突然地，顾明烟打破沉默，冷不丁的问了一句。
唐以琛握着书的手抖了一下，没有抬头，掩饰的垂的更低：“爱。”这一个字，只有他自己清楚是经过多少思想斗争和挣扎才悟出来的，如今说出来，倒也轻松了不少。
可是，在顾明烟看来，只是敷衍而已，为了他的目的。以琛啊以琛，你那么一个刚正不阿的人，却为了紫金天心丹出卖自己的性格和身体，去和颜悦色的面对一个叛徒，不累吗？
还要喂她吃药，甚至说那些你从来都不懂得甜言蜜语，真的不累吗……
轻叹一口气，顾明烟躺下身子，背对着他。枕头满满湿润，泪水朦胧了她的双眼。没有任何动作，只是默默流泪，无声无息。
唐以琛有些错愕的看着她默然转身，他哪里说错了？照他对她的理解，她应该高兴的过来……嗯……过来挂在他身上才对啊。
不由自主的，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就走到了她的床边。
冰冷的手触及那温热的玉臂，顾明烟身子一颤，诧异的转过头，对上唐以琛的脸，他紧紧的咬着下唇，眼中复杂沉重，根本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忽然，他猛然弯身，吻上了她因为中蛊而苍白的双唇。
顾明烟瞪圆眼盯着他，根本没有任何反应。脑子里不断地为他的行为作出解释，又不断地推翻。
他一直都是一个不冷不热不咸不淡的人，她从来没有见他如此激动过，热情的吻几乎已经到了疯狂的程度……
良久，直到感觉到身下的她喘不过起来，他才松开了圈住她的双臂。
看着她那张微微肿起的小嘴，还泛着些许猩红，唐以琛有些的垂下头。他拉过被子，盖在自己和她身上。
“睡吧。”他的双臂搂着她，恨不得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顾明烟对于这突如其来的热吻毫无反应，他这是做什么？她有些开始怀疑了，他，难道说的都是真的吗？可是，她真的说服不了自己，一个人，怎么可以轻易的就抛弃了属于他的责任，还有几十年的追求？
怏怏的皱皱眉，闭上眼睛，顾明烟在他冰凉的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以后多穿点，我不喜欢你身上那么冷。”算了，不管真假，既然已经选择了，就不要再烦恼了，学会享受吧……
搂着她的人没说话，只是，放在她背后的大手缓缓的传来一股暖流，他的怀抱，渐渐温暖起来……
没有烦恼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在忍受了将近一个月的卧床和各种变态疗法之后，顾明烟终于得到了李文征的批准合格，她，好了。
可是，她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轻叹一口气，胸口的绞痛消失了，却有了另一种沉闷的压抑。那种感觉就好像身体的某个部分在忍受着巨大的疼痛，却根本感觉不到。
对，就是憋得慌，心烦意乱，满脑子都是杂念。
是夜，唐以琛面窗而立，侧身对着顾明烟。乳色的月光由窗潜入，轻轻地润在他的身上。英俊的侧脸在月光之中竟显出一种从未有过的寂寥。
“要离开了么？”他已经在那站了二个时辰了，一动不动，一语不发。没办法，顾明烟只好先开口了。
沉默……
半晌，唐以琛缓缓转过身，清风带笑的容颜，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
他轻不可查的点了点头，没有言语。
顾明烟露齿一笑，明晃晃的八颗白牙在通明的烛火下更加刺眼，不得不说，她的笑容比七月天的阳光还要灿烂明艳，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
“好，什么时候走？”
唐以琛没说话，只是静静看着她的脸发呆。
“嗯……”心中压抑的感觉愈来愈深，顾明烟觉得自己快要不能呼吸了。
“明天，今天你好好休息……”他总算开口了，唇红齿白，有些苍白的脸上有些凝重，呼吸错乱而微弱。
“好。”顾明烟垂下头，很随意的转过身，开始收拾东西。
她没有带什么来这里，只有两套衣服而已。随便的将衣服打包系好，扔到床头，顾明烟和衣躺下。
“你也去休息吧。”她没有抬头，只是缓缓闭上眼睛，脸上的笑容毫无破绽，只有她自己知道，心里此刻是多么的绝望。
“你不问我们去哪？”他轻声问道。
“为什么要问呢？既然我选择了你，就不会怀疑，更不会其他想法。”没有丝毫犹豫的回答。
顾明烟闭着的眼缓缓睁开，唐以琛纳入夜空般温柔的眸子已在面前，天知道他笑起来为什么会那么好看。
缓缓坐起身，她轻靠上他的胸膛，嗅着他身上淡淡的檀香味，轻声道：“以琛啊……你在害怕。”
唐以琛身子一僵，想要拥住她的双臂尴尬的停在半空中。
顾明烟余光瞟了一眼那玉臂，嘴角微微上扬：“你真的是个胆小鬼，呵呵。”
银铃般的笑声响彻在整个房间，一切忧郁的色彩似乎都淡了些。
“记住，我说过，我一个人就够了，不管你懂不懂，答应我好吗？”顾明烟的头在那缓缓温暖起来的怀抱里蹭了蹭，有些慵懒的道。
唐以琛并没有很快回答，他沉默了好一会，才轻道：“好……。”可是烟儿，你可知道，一切都已经晚了，在帮你解蛊的那一刻，就已经晚了。
离开唐以琛的怀抱，顾明烟对着他绽放一个大大的笑脸：“那么好吧，快去睡吧，明天还要赶路呢！”
语毕，她又安安静静的躺了回去，眉头舒展，嘴角挂着甜甜的笑。
唐以琛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几不可闻的轻叹一声，转身出门。
门，缓缓关上，唐以琛面带微笑的从屋里出来，直到看不到屋内的一丝光芒，他才缓缓垂下眼。抬脚走了几步，仰头望着天空，嘴角的弧度又上扬了几分，他的右手轻轻握住，拇指不自觉的搓揉着食指，一切都该结束了。
可是，他不知道，他此刻的笑容，不比哭好看多少。
三天，疯了一样的赶路。她没有觉得不适，只是再一次的感慨唐以琛武功的深不可测。他抱着她整整飞奔了两天两夜，一路上不吃不喝，不停不歇。
夜里，就让她靠在他背上睡。白天，就让她靠在他背上吃东西。偶尔会停下来让她小解。
就这样，在这种不要命似的跑法停止的那一刻，映入顾明烟双眸的，赫然是北辰宫的大门！
惊诧的从唐以琛背上下来，顾明烟只觉得双腿发软，一个站不稳差点摔倒。
唐以琛体贴的扶住她，抿唇垂眼，不语。
“这……为什么是这？”不是应该是蜀山吗？或者是其他地方，可是，怎么会是北辰宫？
“进去吧。”没有情绪的一句话，顾明烟被唐以琛横抱着进了那再熟悉不过的地方。
眼前的一切似乎都没有变化，依然是华丽气派，巍峨屹立。可是，所有北辰宫的人，都不见了。对，都不见了，没有任何北辰宫的人。
有的，只是数不清的白衣人，有男有女。这里面，有顾明烟熟悉的蜀山弟子，还有见过的那些月染宫的人。
心，跳的不停。那压抑的感觉愈演愈烈，脑子里飞快的闪过一道精光，心跳再一次加快，不知道是什么在身体力作祟，只觉得胸膛抽痛不止，就像快要死了一般。
“烟儿，你……你怎么了？”唐以琛有些措手不及的看着她冷汗直冒的脸，那张脸竟然白的几乎透明。
说不出话，就连哼都哼不出来。
唐以琛咬了咬唇，脚步加快。
就在穿过许许多多的亭台楼阁之后，在一处石室门口，他停住了脚步。
“以琛，你回来了。”
循声望去，柳嫣嫣斜身懒懒的靠在石门外，嘴角微微勾起，暧昧的眼神流转在唐以琛和顾明烟之间。
唐以琛没说话，只是微微垂头看了一眼怀里的人，她的唇止不住的颤抖，双手紧紧攥着拳头，指甲没入了肉里都不知道。
“松开手。”温柔的不可思议的声音，让柳嫣嫣不禁一震，笑容有一瞬间的僵硬。
顾明烟转过头看了唐以琛一眼，艰难的顺了顺气，松开了手：“放我下来。”虚弱无比的声音，颤抖着吐出。
唐以琛愣了愣，似乎是思忖了一会，终是将她放了下来。
柳嫣嫣不再看二人，灿灿的将石室的门打开。
在门开的那一瞬，那种窒息感飞快的消失，所有的不适一瞬叫泯灭。
麻木的跟在唐以琛和柳嫣嫣的身后，直到他们的步子停在一架石床边。
石床上躺着一个男人，有着一张绝世容颜，他轻轻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一样，他穿着暗紫色的华服，如墨的长发和紫色的衣服在身下扑扇开来，散发着一种脆弱到极致的魅力。
是无忧。真的是无忧！
阳光从石壁的铁窗外投射进来，幽幽的打在他那修长的身子上，在他的周身镀上了一层淡淡的薄光。他睡得很平静，随着均匀的呼吸，胸膛轻轻起伏。几缕柔顺的长发随意的搭在了胸前，为睡梦中的他平添了几分柔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