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我什么?我一点儿错也没有,怎么就不省油了?”葱儿赌气地说,噘起了小嘴。
温翠岚看着她的可爱相,忍俊不禁,用手指点了一下她的额头,笑着嗔怪道:“瞧这丫头噘着小嘴的美丽样,如果我是满司令,早抱着你亲吻了。就冲这一点,我就知道怪你了——我的傻妹子。”
“什么话嘛。”葱儿依旧噘着嘴说,口气却软了下来。她被温翠岚一指头点得心里暖洋洋的——好久没有人这么亲昵地对她说话了。
只听温翠岚笑道:“什么话?唐伯虎的画儿——好话。你瞧你这孩子气的态度,就像命令下属似的口气,谁听了也不舒服,何况人家满司令?他对你已经爱到极点了,对你的容忍是惊人的,你还没有知觉?我们不妨对比着说。你刚才提到林子京,说你和他从来没有吵过架。我问你,是你们好得没事情可吵,还是你根本不敢跟他吵?说说看。”她口气咄咄逼人,狡黠地看着葱儿。
葱儿哑口无言,低下头去。能没有事情吵?当真是她怕林子京,不敢和他吵罢了。他那么强势霸道,谁在他跟前都很怯火的。
只听温翠岚笑道:“被我问住了吧?依我看,你就是怕林子京,才不敢跟他吵。相比之下,满司令脾气温润,什么都让着你,你就顺着杆子向上爬,得理不饶人,让他下不了台,这怎么行?你别忘了,人家毕竟是集团司令,掌管着十来万军队和方圆几百万的老百姓,比你大了十四、五岁,现在被你个黄毛丫头呼来唤去的,成什么体统?你还嫌人家不听你的话。人家不是私塾的小孩儿,需要你这个女先生指导着做事。
你现在天天和他吵,我看呀,这才正体现出他爱你至深,把你惯上了天,和他平起平坐。放在林子京身上,你能那样训他?别人不说,就拿我们家那口子来说,他从不听我的话的。我让他朝东,他偏朝西,倔得像头驴似的。”
话说到这里,两人都笑起来。葱儿知道温翠岚的丈夫脾气很执拗,不过人品挺好的。
温翠岚继续说:“满司令那么爱你,他那天还说你对他的思想改变很大,让他从一个投机钻营的风流浪荡子变成了一个关心国家命运的抗日将领,这就够了,你还要他怎样?说真的,作为男人,当着下属的面这么不怕掉面子地夸奖一个女孩子,这已经相当难得了,我们做女人的要知足。”
她温柔地看着葱儿,继续排解:“你们现在境况不好,难免影响到彼此的心情。这就需要你俩互相体谅些,万事要多为对方着想。一味地对着干,不但自己伤心,对爱你的人伤害更大。你明白我的意思吗?我再说一遍,他是真爱你的。只是人生有许多无奈事,他不是完人,也不是圣人,不是什么都能扛下来的,有些事情处理得不尽人意,你要多体谅他些……”
“我明白。”葱儿低着头流泪说,“我眼睛疼,又看不见东西,心里就烦,就爱发脾气。他爱我,也跟着焦躁,就……说话伤我,老抓着我的话说我想别人……”她哭起来,眼睛更疼了。
温翠岚搂着葱儿,温柔地说:“这个就怪他了。所以昨天啊,余重和温雅君不敢说他,我就老实不客气地训了他一顿。我说满司令,你得到葱妹这么可心的人儿容易吗?不捧着护着还这么欺负她,于心何忍?我的葱妹容易吗?又美丽又温柔,知书达礼,还不时督促着他上进,这样的女子到哪里去找?如果连她的话都听不进去,就可看出天下男人的通病在哪里了——都喜欢听好话,忠言一句也听不进去。这怎么行?既然这样,他找我妹子干啥?他那么多女人,最终选择了我妹子,不就是我妹子出类拔萃嘛。我一顿话说得他哑口无言,就同意我来看你了。”
“姐姐。”葱儿被她一句一个“葱妹”、“妹子”叫得热泪盈眶,感叹自己真是三生有幸,遇到了这么明理睿智的闺中好友,虽然眼睛疼痛万分,却也顾不得了,搂着温翠岚的肩膀撒娇。
温翠岚笑了:“真是个甜嘴的丫头,一声姐姐叫得我心都化了。姐姐这就下去再教训那满司令几句,为我葱妹出出气。什么意思?我的葱妹眼睛那么疼,他不闻不问,还惹她生气……”
“这不关他的事,他不知道……你别告诉他。”葱儿嗫嚅着说,心里感到隐隐作痛。
“看看,心疼了不是?真是刀子嘴豆腐心。”温翠岚又笑了,“如此我就放心了,你们今后一定会好好相处的。你好好歇息吧,我该回去了,今天打搅的时间太长了,看看天都快黑了。你心里不要多想,平平静静的,我过几天再来看你……你不方便走路,就到这里吧,我下去到前面厢房再和满司令谈谈,他等着我呢。”
“你这就走了?”葱儿听她突然提出要走,吃惊时间过得好快,心里感到很失落。
“傻妹妹,我过几天还要来的,不要难过,啊?”温翠岚安慰着她,又看看天:“你们这里偏僻,路难走,否则我走夜路回去也可以。”
葱儿点点头,也想这里走夜路确实不安全,就不再挽留她。她站起身,摸索着要送温翠岚出去,顺势叫道:“圆秀……”
两个丫鬟连忙跑上来。葱儿吩咐:“扶我下去送送这位夫人。”
温翠岚连忙拦住她,笑道:“和我客气什么?你如果摔倒了,让我心里怎么过意得去?快站在这里别动,乖,听话啊。”
葱儿只好站住,眼中噙着眼泪,低声吩咐:“斑竹,把这位夫人好生送到前院和司令说话。”
“好了,你休息吧,我走了,再见。”温翠岚笑着,又握了握葱儿的手,然后缓缓下楼去,顺势悄悄擦去眼角涌出的泪水。
温翠岚走了,葱儿惆怅地坐在竹楼上出神。
不知过了多久,满冠玉回来了,缓缓地走上竹楼,和她一起吃晚饭。虽然两人除了葱儿的眼病外没有说多话,但葱儿从晚上他对自己爱抚中的温柔体贴中明白他听进去了温翠岚的劝解,心里感动,抬起头低声说:“冠玉,我并没有在温姐姐面前骂你……”
“我相信……”满冠玉轻笑着,低头吻了她一下,笑道:“女人嘛,聚在一起夸夸自己的男人,不奇怪……结果是,我被温翠岚狠批了一顿。那是个厉害的女人!”他半真半假地说着。
“冠玉啊,我没有……”葱儿脸红起来,撒娇地耍赖。
“你还狡辩?我被骂得那个惨呀,还没有人这么说过我呢……”满冠玉低声说,“眼睛还疼么?我明天带你去军医院……”
“我不去,我……唔……”嘴唇被满冠玉的嘴封住了,满冠玉不许她再说话。
幸福中的他们哪里知道?这竟然是他们这一生中相亲相爱的最后一个夜晚。
……
司令部里,许三根正仔细地擦着手枪,并迅速上好了子弹,把枪插到腰间,缓缓地向操场方向走去。早上接到命令,中午满司令要到军医院“检查身体”,由警卫营副营长祈福虎带着侍卫班和警卫营部分士兵护送前往。
不知别人怎么想,许三根心里疑惑:平时满冠玉出行从来没这么严格安排过,只在临行前对警卫营长和董副官说一声就什么也不管了,任由属下安排,而且不许属下现身。这次这么“破例”,有一种“戒严”的味道,就让他怀疑这肯定和山寨中那个神秘女人有关系。不是么,满司令把她看得比自己的安危还重要的。
那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呢?许三根一直疑惑。他从何千红那里回来一个多月了,一直想找机会潜进那座宅子去看看,可就是无法进去。那里戒备森严,他怎么也靠近不了。守卫的士兵都是从基层调上来的,他一个也不认识,搭不上话。他想找祈福虎帮忙,又担心他太厚道,帮不上忙反倒坏了事,倒得不偿失,于是就放下了。
他一筹莫展,想从满冠玉自己的脸上看出苗头。可是这一个多月来,满冠玉基本不来司令部上班,除过董副官外,谁也不知道他到哪里去了。他猜测他可能就在山寨中和那神秘女子相会。他不来上班,司令部的工作人员就松松垮垮的,整天无所事事,蹲在一起聊闲天。
有一次许三根练武回来,听见董副官在发脾气骂人,说:“司令不在,你们连个人样也没有了,竟敢摆开桌子打麻将,不想活了?把这些人拉下去,打一百军棍。什么意思?给我脸上摸黑?他回来撞见对谁有好处?距离有多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