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思谋着,她又害怕起来:他不会认出我吧?这么多学生,他暴露了我的身份就糟了。我为啥改名?就是不希望大家知道我是个有“背景”的女子。思着想着,她就低下头去,不敢再朝台上看。
轮到景天翔讲话时,蓝翎又忍不住抬起头来。看着他那冷淡中夹着懒洋洋的神情,她心里诧异:他这是怎么了?谁惹他了?他过去可不是这样的。过去的他一直是善良爱笑、还沾点傻乎乎的意味,何时这么冷淡疏离、让人难以接近过?他这种气质,倒有些像林子京了?难道这就是潜移默化?
自从她受伤至今也有一年了,和景天翔只在半年前见过一次面,再没机会相遇,没想到变化这么大。
胡思乱想着,就听景天翔淡漠地说着“大家精诚竭力,团结互助,共同抗战”之类的官话,让人感到有一种无形的威压。
蓝翎透不过气来,一转眼看见站在主席台侧、准备代表全体学生给军队代表献花的陆敏专注地看着景天翔,眼中含着满满的爱慕之情,似乎一点儿也没有觉察到景天翔态度的冷淡。她心里诧异,不由纳闷地想:这人,追求者那么多,她到底爱哪一个?
中午吃饭的时候,有一个活动项目是军代表视察学校教室,看看学生学习情况。本来学校安排的是几个初中班级,但军代表却就近走进了一个教室视察学生们的就餐情况。
这个教室正好是蓝翎所在的班级。她看见一群人拥着那个熟悉而又冷漠的身影走进来,连忙心虚地低下头,装作吃饭的样子对周围的环境无动于衷。
教室里站满了客人,观众比学生多。不是么,学生只有十八人,足够他们一个一个地看过去。蓦然,蓝翎感到头上锥刺般有一道目光射来,接着听见人群中一阵骚动,似乎有一个人向她走来,她的头低得更低了。
只听有人走到她跟前,低声命令道:“抬起头来。”
她装作没听见,继续吃饭。那声音高起来:“抬起头来。”
蓝翎依然没动。陆小姐连忙走过来,责怪道:“蓝翎,景副官叫你抬起头来,你没听见吗?”
蓝翎只好抬起头来,无奈地看着景天翔惊讶的面孔,伴随着的是惊讶的询问:“蓝翎?”
她也只好站起来,哭丧着脸说:“这个名字很好听,我喜欢。”
景天翔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突然“哈哈”大笑起来,边笑边说:“蓝翎?好名字,好名字,我也喜欢。蓝翎小姐,我可以坐下来和你吃饭吗?”
蓝翎无奈地说:“当然可以,只要你愿意。”
景天翔抬头看看随行的人员,笑笑说:“各位请便,我今天在这里吃饭,不妨碍大家。”
大家都惊呆了:这个景副官变脸真快啊,刚才还冷冰冰的谁也不理,现在就言笑晏晏的,谈笑自如。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哪!只有陆小姐又妒又恨地白了蓝翎一眼,转头看着邢杏园先生。
邢杏园先生想了想说:“这里陈设简陋,还恐怠慢了景副官。不如我们增补蓝翎小姐为学生代表,和陆小姐一起陪大家到饭堂用餐,可好?”
景天翔听了他的话,微笑地看着蓝翎不语。
蓝翎闪眼看见大家都眼光暧昧地盯着她,她可不想成为他们关注的对象,于是低头皱眉说道:“有劳邢先生了。”
大家都看着景天翔。景天翔一笑,拉着蓝翎的手旁若无人地走出了教室,大家都好奇地跟在后面。
半路上,蓝翎低声央求道:“天翔哥,你放开我好不好?这么多人,你让我怎么着?”
景天翔戏谑地一笑:“干嘛放开?我拉着我妹妹的手,谁管得着?真没想到你躲在这里,我还以为你在重庆呢。问过军座几回,他老吞吞吐吐地不好好回答我,什么意思?”他声音低下去,语气有些落寞。
蓝翎嘴张了张,没说什么。她能说什么?他们三人的关系那么微妙,一切都在不言中,多余的话她最好不要说。
看着她有口难言的样子,景天翔无奈地一笑:“葱儿,你别为难,我没什么意思,只是好久不见你,想念你罢了。这也是人之常情,对不对?我奇怪你为什么改名?是避我还是避他?”
蓝翎无奈地说:“都是的。我不想让别人知道我认识你们这么大的官,也不想让你们找到我,老让我呆在客栈里,我都快闷死了。”
景天翔又“哈哈”大笑起来:“这么说你不仅瞒着我,也瞒着他了?这倒让我心理平衡了。告诉我,他知道你在这里吗?”
蓝翎摇摇头:“不知道。我不知道李涛告没告诉他,不过我警告李涛不许告诉他的,不然我就让他找不到我。”她奸诈地一笑。
景天翔笑着敲了她额头一下:“你呀,总不给别人好日子过。李涛摊上你这么个小丫头也真难为他了。我看李涛不在军队,估计去保护你了,问军座,他只给我打迷糊。哼,还不是被我找着了。”
蓝翎无奈地看着他咬牙切齿的俊脸,听着他冒着酸气的牢骚话,心里只叹气。
看景副官揽着蓝翎的腰旁若无人地说笑着,后面跟的人都暗暗纳罕,几个混混的爹更是心里嘀咕:真让人冒汗!回去一定要把自己的儿子训一顿。蓝翎背景那么大,他们是活得不耐烦了,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坐在饭堂等上菜的时候,景天翔专注地看着蓝翎的脸说:“知道吗?葱儿,我这次要回一趟老家,十年没回家了,想回去看看。听说我妈身体不好,怪想的。你跟我回家好吗?”
蓝翎无奈地说:“我身体不好,路上会拖累你的。”
景天翔微笑着说:“拖累倒不怕,就怕某人不放。”
蓝翎默默无语。景天翔笑笑说:“葱儿,别往心里去,我是开玩笑的。吃饭后,我办完手头的事,到你住的地方转转,我们好好聊聊。”
蓝翎轻轻地点点头。
以后三天,景天翔陪着蓝翎逛遍了这个城市的山山水水,给她讲书习字,还给她书写了字帖,让蓝翎非常快乐,到第四天才恋恋不舍地送他远行。
节目终于排练好了,大家暗暗松了一口气。不论是跳舞的同学和老师,还是唱歌的蓝翎,大家都配合得很默契,总算可以经得起后天“军民大团结”的验收了。
为了进一步巩固义卖活动的成果,以陆敏的父亲为代表,邀请各政界官员和途经本市的军队长官来个“军民大联欢”,地点就在牛专员家的院子里。正好牛专员的老母亲过七十大寿,他听到陆敏父亲的提议,欣然答应,觉得喜上加喜,也是他牛某莫大的面子。
陆敏更是兴奋,觉得一切都按照自己的预期发展着。她听说军队里要来的长官很多,心里非常好奇:他们长得什么样子呢?有没有那位景副官冷漠高傲的气质和风度?
最近她真是开心极了,那么多的豪门公子追求她,让她是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可是最让她梦牵魂绕的还是那位景副官。听父亲说,他很得军队林军长的器重,使她渴望嫁给他的愿望更强烈了。
她在爱慕景天翔的同时,疑惑军队中是否还有像他那么优秀的军官。听说林军长长得也不错,她想年龄一定不小了,起码和她的父亲差不多大。不是么,当上军长肯定都是老头子啰。
总之,她这段时间玩美乐透,真是大开眼界了。唯一让她不爽的是她的同学蓝翎。她想不通她有什么好?不但同学喜欢,而且成老师看她的眼光也怪怪的。更要命的是那个冷冰冰的景副官,对别人不理不睬,对蓝翎却笑容可掬,爱护有加,真让人难以理解。
这天,天上下起了毛毛雪,却并不影响陆敏他们激动的心情。大家早早准备好了,准备随时演出。可是爹爹说军队上的人有事白天来不了了,看晚上怎么样,让陆敏和同学们很扫兴:下雪了,谁知道晚上能不能演出呢。
只有蓝翎神色很平静。她对表演节目给那些达官贵人看本来就不感高兴,不是成老师的要求,她还没心思参加呢。加之天越来越冷了,她感到呼吸困难,心脏一阵阵地发紧,真害怕自己感冒了,引起旧病就糟了。可是陆敏非要他们穿单薄些,以显得“体态婀娜”。
晚上,气氛倒出乎意料地热闹。牛专员让在戏台下搭起大棚,棚外搭起大炭火堆。棚内也放着许多火盆,许多商政名流和名媛淑女相对而坐,言笑晏晏,煞是热闹。
这一切又让陆敏高兴起来,心里想:看来,今晚的表演一定会获得满堂喝彩,我一定要好好努力噢。她给自己打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