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圆马蹄儿圆
很久以前，有一对老夫妻，家有良田千顷，骏马百匹，虽说是富贵有余，可老两口仍然愁眉不展，为啥呢？单为他的独子叶赛儿又痴又傻，做不了买卖，管不了家，将来这份家业交给谁呢？
为了使儿子学得聪明一些，老头子操尽了心：先是千方百计地为儿子说了个聪明贤惠的媳妇，然后又教给儿子做生意。有一天，老头子对儿子叶赛儿说：“你从马群里挑一匹最好的马拉到街上去卖，慢慢的你就会做生意了。”叶赛儿听了父亲的话，转身走进马群选了一匹好马，然后拉到媳妇跟前，让媳妇看能卖多少钱。媳妇瞅了马一眼，说：“卖二百两银子是个合理的价钱。”
叶赛儿刚到街上，就有一个富商看上了他拉的马。富商对他说：“喂，小伙子，你这马卖多少钱？”叶赛儿说：“二百两。”富商讨价说：“少些卖吗？”“不卖，我媳妇就让卖二百两。”富商看这小伙子傻呵呵的，就半开玩笑地说：“比二百两多了卖吗？”叶赛儿说：“我只卖二百两，再不讲价钱。”富商心想，马确实不错，价钱也合适，倒是这小子傻得可爱，再哄哄他看怎么样。
富商先四面瞅瞅，然后凑到叶赛儿跟前，小声说：“人常说，家有百贯，当手不便。今天我没带钱，等到马蹄子圆时给钱行吗？”买卖做得又快又顺当，叶赛儿心里很高兴，就满口答应说：“能行。”富商又说：“我家住在西街北面，门前有一棵刀笑树和一个嗑米虫。”叶赛儿听罢高高兴兴地回家去了。
一进家门，父亲就问：“马卖了多少钱？”叶赛儿说：“二百两。”父亲一听心里十分高兴，儿子总算有了长进。他笑眯眯地又问：“钱呢？”儿子忙说：“马蹄子圆时才去取呢。”
“马蹄子常圆着哩，你白白地把马送给人家了，你……你这个笨蛋……”父亲越骂越凶，儿媳妇在屋里再也坐不住了，走出来对父亲说：“您别气坏了身子，钱一定能要回来。”老头子哼了一声，转身进了屋。
到了晚上，媳妇对丈夫说：“八月十五月亮圆的时候你去要钱。刀笑树就是皂角树，嗑米虫就是碾米的碾子。”
转眼间到了八月十五，叶赛儿到了西街的北面，找来找去，找到了门口有皂角树和碾子的一家。他进得院门，一眼就看见那匹马正在槽上吃料，富商和许多有钱有势的人正在一起扯磨①。叶赛儿走上前去，大声地说：“哎，我的马钱呢？”
富商一看是他，顿时沉下了脸说：“我不是给你说过了吗？到马蹄儿圆时再给钱，你咋今天就来了？”
“月圆马蹄儿圆，不信，你搬起看。”叶赛儿理直气壮地说。这一下可当众损了富商的面子，他高声大骂：“你这个笨蛋，我和人家正在扯磨，你把我的话把子打断了，快走！”
叶赛儿憋着一肚子气回到家里，把经过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妻子。妻子听后，笑着对丈夫说：“明天早起你扛上镢头，到他家厨房背后，你就挖他的烟囱道。他要是问你挖烟囱干啥，你就说挖烟根着哩，他要问你烟哪有根呢，你就说烟没有根宋话没有把，你不给老子的马钱说个啥！”
第二天，叶赛儿按照媳妇说的话，扛上镢头就去挖富商的烟囱。富商一看就急了：“你这个笨蛋，挖我的烟囱干啥？！”叶赛儿傻里傻气地说：“我找烟根着哩。”“烟哪里来的根呢？”叶赛儿粗喉咙大嗓子地说：“烟没根，话没把，你不给老子的马钱还嘴硬个啥？”富商听罢觉得这个小伙子并不傻，又怕这小伙子再干出蛮横的事来，只好把马钱全给了他。
流传地区：宁夏
口述：老杨（回）
搜集整理：杨生财（回）
搜集时间：1980年
推磨
很早以前，在月亮山下的猫儿庄，住着几十户回民。村里有个二财主名叫舍利子。这人脑袋光秃秃，眼睛贼溜溜，一脸的奸相，看到青年媳妇总要设法调戏一番，准见了他都讨厌，只是敢怒不敢言。
这年腊月间，正逢尔德节①，又碰巧在主麻曰②，全村男男女女都来上寺，听开学阿訇讲经。可是，二财主却无心听讲，下寺后，回家的路上，他那两颗黄鼠狼眼珠，贼溜溜地盯在新婚的穆萨媳妇的脸上。她那高高的鼻梁，明亮的眼睛，似乎把他的魂都给勾去了，口水都淌了出来。
打这以后，二财主几个晚上都没睡好觉，打着坏主意。一天，他见穆萨进城赶集去了，心里好不高兴，便把自己打扮了一下，去敲穆萨家的门：“穆萨在家吗？”不一会儿，院门打开了，穆萨媳妇在门后应道：“不在，有事吗？”二财主猛一用力，挤进门去，眨巴着鼠眼说：“你是我们这窝窝最好的小媳妇，你闲了到我家去串门，有什么事给我言传一声，啊？嘻嘻嘻嘻……”边说边笑着凑到小媳妇跟前。小媳妇一看这架势，猜想这必是有名的二财主无疑了，就生气地说：“你这人，太不自重了！穆萨不在，请你出去！”二财主也没上气，仍然嬉皮笑脸地纠缠。这时，正碰上穆萨的小兄弟从外边拾柴回来了，二财主只好扫兴地走了。
这天晚上，穆萨赶集回来了，媳妇就把二财主来家的事一五一十地全说了。小两口又气又恨，合汁了一下，决定把这个仗势欺人的家伙好好教训一顿。
不出所料，没过三天，二财主又趁穆萨赶集出外，跑来敲门。小媳妇从门缝里一瞧，见是二财主，便小声地说：“家里有亲戚。穆萨明天要赶驴到山里驮炭，你明天月亮上来时辰再来。”二财主一听，高兴地走了。
第二天晚上，穆萨把小屋里的磨盘打扫干净，盛上二斗麦子，磨眼上又插了个拨麦竿，便到邻居家闲谈去了。媳妇给两盏油灯添满了油，还搓了两个双头捻子，点亮了，又把院门顶好，到磨坊里收拾推磨的用具。
月亮上来了，二财主真的溜来了。他见大门顶着，就搬了七八块垡垃，垫了一个台台，踩着爬上墙头，跳了下去。谁知墙根下面是沤肥的深坑。冬季粪尿盛得不多，但冻了冰，很光滑。这一跳呀，就滑了个大跟头，腰也闪了，鼻子也在坑沿边的石头上碰肿了，手也划破了。二财主咬咬牙，自认倒霉。
小媳妇一见二财主满脸都是泥和血，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不由得抿嘴笑着说：“你这老汉，这么大年纪，又胖又笨，还要串门子，这是胡大①给你的报应。”二财主从裤子的烂口上撕了一团棉絮，在灯头上烧成灰止了血，就迫不及待地去拉小媳妇的手。正在这时，突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把二财主吓了一大跳，他心惊肉跳，结结巴巴地问：“是谁？怎么办呀？”小媳妇也假装惊慌地说：“是穆萨回来了吧？你先去磨坊推磨，我去应付一下。”二财主急忙钻进了磨坊。小媳妇顺手把磨坊门扣上，回身去开大门，边走边大声地说：“谁呀，急什么？”
“我是你家的！”
“你怎么没走呀？”
“炭钱没借上。”
大门哗啦一声开了，接着又顶上了。
穆萨大声地问：“面磨了没有？”
“正磨着呢！”
“借的谁家的驴？”
“借的村头老四家的叫驴。”
小两口进了屋，捂着嘴笑了一阵子。
穆萨又大声说：“我去看磨了多少面。”
“唉，你快坐着喝茶，我去看！”
小媳妇走到磨坊里，只见二财主吃力地推着磨盘，就对他悄悄地说：“你快点推，这个愣头青要是知道了，会用刀子戳死你！”她添了麦子，又把磨下的麸子收到箩筐里，回到正房，两口儿对笑了一下，穆萨喝着媳妇端来的热茶，一边吃着锅饼，一边听着磨坊里的动静。
磨坊里，二财主又惊又吓，心想这穆萨是个身强力壮的小伙子，远近皆知能搬石磙的大力士，他要是知道了，会把我打扁了！他越想越怕，只好一步一步吃力地推着磨。推着、推着，气也喘了，腿也软了，越走越慢，就扶着磨棍歇息歇息。
屋内穆萨听不见磨响了，便大声咋呼：“驴站住了，我去看看。”“不看它！喊一声就走了。”小媳妇紧接着大声吆喝：“得儿啾！”
这突然的喊声，使二财主猛一惊，把疲劳也吓跑了，磨盘又响了起来。只听穆萨又高喉咙大嗓子地说：“这个死驴，要不好好走，我用鞭子抽它一顿。”媳妇大声说：“你呀，今天哪来的这股火气，磨面的事你不要管，上炕睡觉吧！我去看看，可能是驴蒙眼掉了，正偷吃嘴呢！”
小媳妇到磨坊里，二财主连忙小声哀求：“请你快快想法把我放走吧！”“不急，麦子快磨完了，再坚持一会，待穆萨睡下再走。”小媳妇悄悄地说。
二财主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只好用尽全身力气，坚持把麦子推完。小媳妇这才开了大门，二财主连跌带撞，灰溜溜地跑回去了。
流传地区：宁夏
搜集整理：谢荣（回）
选自《宁夏文艺》1979年第5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