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占鳌、马安良父子当然明白，他们在回族中势力的发展离不开官府的支持。与官府保持良好的关系是他们的又一重要目标。当年左宗棠率师出关进兵新疆之际，深以河州为虑。马占鳌等即将子弟送至肃州军营作为人质，以表明自己决无二心。此举曾深获左宗棠赞赏，左氏从此对他们深信不疑。马安良更得到董福祥的倚重，成为甘军悍将。应该说做到这一点并不容易。董福祥部由同治年间流民武装改编而来，有长时间与回民军敌对的历史。其重要将领张铭新、何占彪等皆为甘肃流民首领，何占彪曾以石子击瞎马占鳌一眼。马安良能摒弃前嫌，与他们合作，反映了他胜人一筹的政治眼界。陕甘总督陶模与董福祥矛盾极深，马安良隶属甘军，不能不受到影响。陶模多次指责董福祥在河州利用其“偏裨马安良从中关说”，草草了事，显然攻击董而及于马安良。但后来却反复奏请马安良留甘，反对马部东调。这当中的原因固多，但与马安良的态度不无关系。
由此，马安良在甘肃政治生活中日趋重要。以平定河湟之功，他由副将升为总兵。其弟马国良任副将，马福寿等分任参将、游击、守备等各军职。一批回族将领雀跃而起。这些人大多属于马安良部属，只有马福禄、马福祥兄弟一开始就自立门户。马福禄兄弟与宗教势力的关系较为疏远，他们走的是应试科举之路。但马福禄中武进士后，分发清军任职显然前途暗淡，于是辞归故里。河湟事变中，他们自编军队，一跃成为军事集团人物。这当然是河州社会风气熏染所致。马福禄由此得以参与河州、循化善后工作，其官职虽小，但影响却大。他们保持了一支队伍，兄弟子侄汇聚其中，在马安奥集团之外又形成一个武装集团。
回族军事集团除了军事作用以外，对河湟一带地方行政事务的影响也日益增强。他们虽为军人，但地方政务亦多仰仗其处理。像马安良部将马全福，名义不过巴暖营守备，职务低微，但碾伯一带政务多赖其处理。官府清查户口、编审保甲等均由“马守备全福帮同覆办清查”。地方官员承认：“碾伯、河州一带地方官得以措手者，河州之马安良、碾伯之巴暖营守备马全福耳。马安良平素与卑职并不相识，日昨因办保甲会晤于碾属之赵木川，所谈一切甚有见地。即如巴暖营守备马全福，系该父马占鳌当日之先锋，并系循化撒拉，置之于碾，则循化、西宁可以挈纲而治……卑职之治碾得力于马全福，亦如杨牧（杨增新，引者注）之治河州得力于马安良。卑职不敢没人之长，实以地方官办理之难，有不得不如此者。”由此他得出结论：“今日汉回杂处之州县，用汉官以理民情，用回弁以资助理，此两全之道也。”①其他人势力虽不及马安良，但身份作用亦多有类似之处。河州等地事变虽已平息，但社会矛盾尚多，争讼与谣言时起。陶模报告：“河州去冬（1896年，引者注）词讼月报，讯结此等案件凡七十余起。”“去腊初二日，有八坊花寺教门聚议之事。守备马福禄等闻信，潜往擒拿，新老教逆首马恩、马如麟等十七名讯明正法。”②有人奏称：“张家川回民有回目李德昌为之镇抚。李德昌年逾七十，设早晚病殁，其子皆弱，恐不能慑服同类。”陶模查明“李德昌去年业已病殁，其子附生李占鹏袭其余望，尚能与同类相安，该处回民均称静谧”③。清政府对回族军政人物的重视很咀显超过了以往。
总体来看，河州回族军事集团政治上获得了一次大丰收。西北回族社会宗教组织在清代长足发展的历史事实，决定了各种政治势力与西北回族的关系，首先就是他们与宗教势力的关系，即使出自河州回族社会的军事集团也不例外。借河湟事变的时机，马安良等在打击宗教势力的同时，又与宗教势力进一步结合，从而确立了其在河湟回族社会中的主导性地位。从另一角度讲，他们作为回族上层集团，克服官府疑惧是其势力发展的重要条件。马安良在这方面迈进了一大步。从甘肃地方官员到清政府，对马安良等的信任达到一个新的程度，在回族问题上依靠马安良集团已成为官方十分明确的政策。1898年春，清廷命董福祥率甘军东入山西，以张俊署甘肃提督，“马安良著准其调赴平阳。仍著陶模将河州一带妥为布置，慎重弹压”④。陕甘总督大为惊慌，他给固原提督邓增的信中说：“现在甘军北调，地面空虚，董帅又续调马安良等回部数营，一时汉回互启猜疑，而造谣生事者恐有乘隙煽摇之势……马安良奉调，弟以为关系河回治乱之枢机。上年之事，可为殷鉴。当即电商董帅，具折奏留。董帅初不以弟言为然，仍复奏请调往平阳。嗣经弟函商董帅，筹一妥为布置之策。而董帅亦以地方关要，仍命弟具折奏留。”①董福祥调马安良，“原为马安良当日有随同报效之语”。陶模力阻此事，其奏称：“窃念东方固属紧要，西顾亦未免多虞。马安良素为汉回信服，以之铃束回众，实于甘肃地方有益。今董福祥既于臣意见相同，合无仰恳天恩，俯准马安良仍令带队驻扎河州，暂缓东调，以次弹压。”②清廷准其奏请，上谕中说得明白：“马安良一军在该提督（董福祥，引者注）不过偏裨，在河州则为重镇，朝廷权衡轻重，是以准其留驻甘肃。”并指示陶模：“洮州番族蠢动，著马安良驰往妥办，总以持平解散为要。”③马安良显然成为甘肃负责民族事务的首选人物。无论对于回族社会还是官府，他们不再是可有可无、随意摆布的人物，而成为必须认真对待的一种势力。因此，这一军事集团在河湟事变后得以确立。
注释：
①《清穆宗实录》卷四七。
①《清穆宗实录》卷五○。
②《清穆宗室录》卷五八。
③时马化龙亦与官府议抚，王大桂降清可能是配合马化龙议抚的活动。
④《杨勇悫公奏议》卷七。
⑤《杨勇悫公奏议》卷五。
①易孔昭：《平定关陇纪略》卷二，《回民起义》（三）第312页。
②《刘中丞奏议》卷一三。
③杨毓秀：《平回志》卷五，《回民起义》（三）第169页。
④《左文襄公全集·批札》卷三。
⑤《左文襄公全集·奏稿》卷四一。
⑥易孔昭：《平定关陇纪略》卷八，《回民起义》（四）第61页。
①《左文襄公全集·奏稿》卷四一。
②杨毓秀：《平回志》序，《回民起义》（三）第56页。
③易孔昭：《平定关陇纪略》卷八，《回民起义》（四）第61页。
④《左文襄公全集·批札》卷三。
⑤易孔昭：《平定关陇纪略》卷十，《回民起义》（四）第98页。
①《左文襄公全集·批札》卷四。
②杨毓秀：《平回志》卷五，《回民起义》（三）第159页。
③王树楠：《陶庐文集》卷九。
④陶模：《陶勤肃公奏议遗稿》卷六。一些著述将崔岳、崔伟棍为一人，实误。
⑤杨毓秀：《平回志》卷六，《回民起义》（三）第187页。
⑥曾毓瑜：《征西纪略》卷三，《回民起义》（三）第40页。
⑦易孔昭：《平定关陇纪略》卷一二，《回民起义》（四）第165页。
⑧《左文襄公全集·奏稿》卷四四。
①李岳瑞：《春冰室野乘》卷一，《回民起义》（四）第319页。
②《左文襄公全集·奏稿》卷三八。
③《左文襄公全集·批札》卷五。
①《左文襄公全集·批札》卷三。
②《左文襄公全集·告示》，第15~16页。
③同①。
④《左文襄公全集·批札》卷四。
⑤单化普：《陕甘劫余录》，《回民起义》（四）第309页。
①《左文襄公全集·批札》卷四。
②马福祥：《马氏族谱》述事集，卷三。
③易孔昭：《平定关陇纪略》卷一二，《回民起义》（四）第186页。
④《左文襄公全集·奏稿》卷四一。
⑤《左文襄公全集·书牍》卷一二。
①《左文襄公全集·奏稿》卷四三。
②《左文襄公全集·奏稿》卷四二。
③《左文襄公全集·书牍》卷一六。
④《左文襄公全集·书牍》卷一二。
⑤同上。
①《左文襄公全集·书牍》卷一二。
②《左文襄公全集·书牍》卷一三。
③《陶勤肃公奏议遗稿》卷六。
①马培清：《马占鳌的反清与降清》，《文史资料选辑》第27辑。
②《左文襄公全集·书牍》卷一二。
③《左文襄公全集·奏稿》卷四八。
①《左文襄公全集·书牍》卷一二。
①《左文襄公全集·书牍》卷一二。
①《左文襄公全集·批札》卷五。
②同上。
③《左文襄公全集·书牍》卷一四。
①《左文襄公全集·书牍》卷十。
②《左文襄公全集·书牍》卷一一。
③同上。
④《左文襄公全集·书牍》卷一二。
①《左文襄公全集·批扎》卷三。
②《左文襄公全集·书牍》卷二二。
①《左文襄公全集·书牍》卷九。
②左宗棠：《筹办西征情形疏》，《皇朝道咸同光奏议》卷五三。
③《左文襄公全集·书牍》卷十。
④《左文襄公全集·批札》卷二。
①《左文襄公全集·书牍》卷二一。
②《左文襄公全集·书牍》卷一七。
③《左文襄公全集·书牍》卷二四。
④《刘襄勤公奏稿》卷十。
①《刘襄勤公奏稿》卷五。
②卢世漠：《马占鳌、马海晏、马千龄家族略述》，《临夏文史资料选辑》第2辑。
③马培清：《马占鳌的反清与降清》，《文史资料选辑》第27辑。
①马国珍：《清光绪二十一年河湟事变概略》，《甘肃文史资料选辑》第2辑。
②《陶勤肃公奏议遗稿》卷首。
③《清德宗实录》卷三四九。
④《清德宗实录》卷三四八。
①《清德宗实录》卷三五一。
②慕寿祺：《甘宁青史略正编》卷二四。
③马培清：《清光绪二十一年河湟事变起因》，《甘肃文史资料选辑》第2辑。
④同②。
⑤《陶勤肃公奏议遗稿》卷六。
①《清史稿》卷四九五。
②慕寿祺：《甘宁青史略正编》卷二五。
③马国珍：《清光绪二十一年河湟事变概略》，《甘肃文史资料选辑》第2辑。
④同②
⑤马福祥：《朔方道志》卷二八。
⑥《月华》杂志卷四。
⑦慕寿祺：《甘宁青史略正编》卷二五。
⑧《陶勤肃公奏议》卷八。
①慕寿祺：《甘宁青史略正编》卷二五。
②同上。
③同①。
①朱寿明：《光绪朝东华录》（四），第3718页，中华书局1984年版。
②王树楠：《陶庐笺牍》，《回民起义》（四）第437页。
③《陶勤肃公奏议遗稿》卷六。
④王树楠：《代陶方之制军复张香涛师》，《回民起义》（四）第427页。
⑤《清德宗实录》卷三九六。
⑥同上。
⑦《陶勤肃公奏议》卷首。
⑧王树楠：《陶庐笺牍》卷三，《回民起义》（四）第428页。
①慕寿祺：《甘宁青史略正编》卷二五。
②同上
③同①。
④马国珍：《清光绪二十一年河湟事变概略》，《甘肃文史资料选辑》第2辑。
⑤同上。
①王树楠：《陶庐笺牍》卷三，《回民起义》（四）第436页。
②王树楠：《陶庐笺牍》卷三，《回民起义》（四）第427页。
③王树楠：《陶庐笺牍》卷三，《回民起义》（四）第437页。
④赵龢：《平番河州公牍》卷二。
①赵龢：《平番河州公牍》卷三。
①慕寿祺：《甘宁青史略正编》卷二五。
②赵龢：《平番河州公牍》卷三。
①赵龢：《碾伯河州公牍》卷二。
②《陶勤肃公奏议》卷八。
③同上。
④《清德宗实录》卷四五一。
①王树：《陶庐笺牍〉卷三，《回民起义》（四）第437~438页。
②《陶勤肃公奏议》卷九。
③《清德宗实录》卷四一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