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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独龙族的社会文化(3)

生儿育女,是女子一生中最重要的角色转换,从此就成为一个母亲了。独龙族女子从怀孕之日起,就严禁触摸奇形怪状的树木或是石头,不能东张西望、看不该看的禁物,否则以后会产下怪胎。孕妇不能从男子的弩箭、箭包、砍刀等物品上跨过,更不能用手触摸,这样丈夫今后会打不到猎物。孕妇还必须忌口,不喝倒进坛子里不流动的水、不吃水獭肉、不吃猪尾巴和熊肉等。孕妇直到分娩之前都要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家务活,如喂猪、打水,也参加生产劳动,这样是为了避免日后的难产,但较重的活是不允许做的。临产前,要把房屋内外所有物件上的绳结解开,把罩在锅、坛罐、盆、碗上的所有盖子揭开,否则孩子降生时会喘不过气来。家人从外面背回来的猪草、粮食、柴火等要立即取出,摆放整齐,否则会引起难产。过去,人们普遍相信产妇身上的血不洁净,会影响男子狩猎和冲散家里的福气,因此妇女是不能在家里生产的,只能到粮仓底下分娩。等给孩子剪了脐带,洗过温水澡,产妇才能携婴儿回家,现在人们已经放弃了这种落后的习俗。婴儿产下后,胎盘由婆婆收拾好,并深埋在不受雨淋的岩洞里或是房屋底下。独龙族人认为,胎盘是婴儿的一部分,不能随意丢弃,更不能让猪、狗等吃掉,脐带如果被雨淋了,他们认为婴儿的肚脐处会潮湿,因而影响孩子的健康,孩子一辈子会肚子疼。

独龙族妇女没有坐月子的习惯,一般在产后五六天便开始活动,起初做一些轻活,诸如在家宅附近寻找猪食、织布、做饭、喂鸡、喂猪等。十余天以后便正式参加生产劳动,一般是在离家近的地方挖地、收粮食、薅草等。等婴儿三个月大以后,母亲可以到更远一点的地方去干活。在饮食方面,也没有太明显的禁忌,刚生婴儿时,产妇主要吃些肉类,如鸡肉、猪肉、鱼肉以及各种兽肉,喝漆油熬的米酒鸡蛋汤。过一段时间以后,吃的与其他人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了。漆油熬的鸡蛋汤是产妇常吃的,可以催奶。从妊娠到分娩之前,孕妇与丈夫不分居,但婴儿出生以后,丈夫必须和妻子分居,直至孩子满一百天后,夫妇才能同居。独龙族人认为,如果分娩期间夫妇同居,天神格蒙是会怪罪的,让男人的弩箭失灵,打不到猎物。

独龙族婴儿的哺乳期一般是一年左右,婴儿长到七八个月大,母亲就要开始喂一些粥、肉汤等,为断奶做准备,等到孩子能吃大人吃的食物,就可以断奶了。独龙族妇女尽量把哺乳期延长,许多孩子长到两三岁,还常常偎依在母亲胸前,含着母亲的乳头才能安然入睡。

孩子满月以后,除了睡觉的时间以外,母亲们都要用温暖的独龙毯将自己的孩子兜裹在胸前,只有劳动、做家务活时才把孩子背在背后。兜裹婴儿是把独龙毯折叠,用背绳支撑斜披在肩上,把婴儿兜裹在胸前,婴儿的头部靠母亲的左肩一方,孩子紧贴在母亲温暖的怀里,会很安静,睁眼看见的是母亲的脸庞,聆听的是母亲有节奏的心跳声。

为了保证孩子顺利成长,不让邪恶的鬼怪靠近他,母亲常常用动物的骨牙制成项链挂在孩子的脖颈上,以此避邪驱恶。如果孩子在夜里经常惊醒,啼哭不止,这是因为孩子的灵魂在野外迷路了,母亲要举行“叫魂”仪式。母亲抱着孩子围绕房屋走几圈,不停地说喊:“我的孩子回来吧,回来吧,回到妈妈温暖的怀抱!”所有的母亲都相信这种方法非常灵验。

母亲是独龙族人家庭的中心,不论是心灵手巧的大姑娘,还是勇敢剽悍的小伙子,身上穿裹的第一件襁褓都是母亲一针一线亲手缝制。一个男子汉,他可能降龙伏虎,也可能骄横暴躁,像一头好斗的公牛,但在母亲那双责备的眼睛面前,会立即变得温顺安静。母亲出门劳作回家来,孩子们总是簇拥在母亲的身旁,争着去嗅闻那种母亲身上特有的“妈妈味”。这种“妈妈味”在独龙族人生的各个阶段,会有不同的体验。幼年时,是一种对母亲自然的依恋,长大后,不论为人父母,也不论是近在咫尺,还是远离天边,都能随时随地感受到。它是母亲心灵深处最深切的关爱和呵护,影响着独龙族人的一生一世。

独龙族女子性情随和,小姑娘遇见陌生男子都会羞涩,但内心深处都有一种特有的耐性和刚强。她们除了生理原因期间不能像男子那样摔斧头伐木,进山林狩猎,下河捕鱼以外,平时的劳动强度一点也不亚于男子。她们也同样能砍伐灌木丛、挖地、播种、采集、背柴,此外还要做饭做菜、纺线、织布、养育子女。每逢大家聚会娱乐,有的男人有时流露出“重男轻女”的意思,女人们则有一个要命的问题:“你们是从哪里出来的?是一个个像神话传说的那样,是从树里蹦出来的吗?”

独龙族的女子,她们的智慧埋在心灵深处,平时不轻易流露、张扬。这些品质只有在特殊的场合才能显现出来。她们有的能言善辩,能化解矛盾纠纷,能促成一桩美好的婚姻;有的沉默寡言,却能织出全村最绚丽的独龙毯。

第五节 取名习俗

独龙族的取名习俗既简单又复杂,男女按出生次序有固定的称呼。如男孩名依次为普(pung)、丁(tin)、奎(kyen)、兹(ceun)、玎(teng)、永(gyung)、贝(peui)……女孩名依次为娜(nvng)、妮(nen)、恰(kyvng)、嫩(neun)、其(chin)、丹(tvng)……这种名称完全是根据女子(母亲)的生育次序而定的。例如,一个女子生育的头胎是男孩,就取名普(pu),如果这个孩子夭折,那么第二个出生的男孩就不能再叫“普”,而叫丁(tin),如果“丁”也夭折,再生育的男孩就叫奎(kyen),以此类推。

如果女子出嫁时,丈夫已经跟别的女子(大妻)有了一个男孩子“普”,那么该女子生育的头胎男孩也叫“普”,这样一个家庭里就可能有两个男孩子都叫“普”。为了区别孩子,独龙族往往在孩子的名字前冠以母亲的姓名,也就是“母子(女)连名制”,如以人名“白丽·娜·普”为例,“白丽”是家族名,“娜”是女子(母亲)名,“普”是男孩子的名称,这个连名的意义就是“白丽家族的娜(生育)的孩子普”。

孩子以女子生育的次序取名和“母子(女)连名制”,是古代母系社会“只知其母不知其父”的一种演变,孩子按母系计算的亲属制度是父系社会中的一种遗留。独龙族的母子(女)连名制一般用于孩子幼年和青少年时期,孩子成人和结婚后就要在名字前冠以父亲家族的名称,姓氏要更改成父姓,母子(女)连名的称呼一般在特殊场合才使用,如需要区别某个人到底是哪个女子的孩子的时候。

独龙族的姓氏是家族名称,女子出嫁不改姓,很多家族名称和家族居住地名称往往一致。独龙族人在家族、家庭内部相互称呼,不呼姓,只呼名字,但名字是按出生次序固定的单音节词,这样就会造成同一家族中很多人的名字雷同。为了相互区别,父母在给孩子取名时,往往在其“与生俱来”单音节名称后再加别的爱称,或者叫别的名称。例如,“普”可以有“普萨尔”(pungsvr)、“普纳”(punaq)、“松旺”(sungwang)等别称,“娜”有“娜萨尔”(nvngsvr)、“娜松”(nvngsung)、“松姬”(sungji)等多种别称。

独龙族人取汉姓和汉名是在新中国成立以后。新中国成立初期,到独龙江教书的老师都是汉、白、纳西等民族的老师。当时教师短缺,山里学校基本是“一校一师”,给学生取汉姓时,有的老师根据学生家族名音译,如“马必力”家族的孩子就取姓“马”,“杨米”家族的孩子取姓“杨”。有的老师则自己姓什么,就给全班、甚至全校学生取什么姓,这样,不同家族的学生往往汉姓相同,独龙族的汉姓姓氏就这样产生、流传了下来。因此,今天的很多独龙族人,很难从汉姓区分出他们是属于哪个家族的。

第六节 文面习俗

过去,独龙族妇女曾有过文面的习俗。按照传统习俗,女孩子到了十二三岁都要文面。据晚清夏瑚的《怒俅边隘详情》记载,独龙江上游一带“上江女子,头面鼻梁两颧上下唇均刺花纹,取青草汁和锅烟揉擦入皮肉成黑蓝色,洗之不去”。下游的独龙族妇女“女子文面只鼻尖刺一圈,下唇二三路不等”,民国年间张家宾的《滇缅北段未定界境内之现状》中说:“女子仅颚部刺以黑花,并不满脸刺也。”从这些记载可以看出,独龙族文面的图案、纹形随各地区人们爱好的不同有明显的差别:独龙江上游一带是满面纹,前额、双颊、鼻子以及上下唇都要刺上花纹;下游一带,有的只在鼻尖和唇下刺二三路,有的只在唇下刺以黑花状的图案。

各地文面的方法基本上是一致的,文面时先用木炭或锅灰在脸部描好纹型,刺纹者一手持竹针,一手拿拍针棒轻轻打刺,每刺一针即将血水拭去,紧接着敷以锅灰拌和的“墨汁”,几天后,创口脱痂,即留下永远也擦洗不掉的青黑色的面纹。

对于独龙族的文面习俗,人们有不同的猜测。有人认为是区分氏族的需要和美的追求,有人认为是历史上为躲避外族人抢劫妇女而形成的习俗。关于文面,独龙族没留下什么遥远的传说,而文面也仅限于女性,在同一地区,各氏族或家族纹形方面也没有什么明显的差别。独龙族人被问起文面的原因时,一般都说是为了防止外人抢劫妇女。

独龙族妇女文面,在母系社会时期,可能是区分部落、氏族的标志,在唐代汉文史籍中曾提到有“绣面”部落,有可能指的就是独龙族先民。但在距离今天比较近的历史上,独龙族长期遭受外族封建土司的统治和欺凌,作为一个人口少、居住分散的民族,妇女文面,也是反抗压迫的一种消极方式。

新中国成立以后,独龙族再没有妇女文面了。今天,一些50岁以上的老年妇女脸上,还能看到当年留下的面纹。

第七节 自然历法

自然历法是独龙族人根据当地生产过程和月圆月缺,花开鸟鸣、草木生长、雨雪飘扬、江水涨落等自然现象变化总结出来的一种历算法,是一种阴历。独龙族称一年为“极友”,每月称为“斯拉”,从每次月亮最圆的那天起至下一次月亮最圆算为一个月,从大雪封山到次年大雪封山时止算为一年,每一年大约有十二次月圆,也就是十二个月。月份以“龙”为单位,“龙”的意思是“圆”,也就是月圆之意,从这次月圆到下一次月圆就是一个月。在节气的划分方面,各地因气候条件的不同,人们的划分也有所不同。独龙江上游地区的独龙族人一年分十二个节令,下游则分十一个节令,其中,冬季有两个“龙”,即月份,如:

“肖若龙”:相当于公历的二月。“肖若”是人们砍树木时,水从树木里汩汩流出之意。这个季节有的人开始开垦砍伐火山地。

“阿芒龙”:相当于公历的三月。这个季节江边有一种水禽的雏鸟开始学习飞翔,能晃晃悠悠地飞过江面,“阿芒”是晃晃悠悠的意思。人们开始播种玉米、豆子、南瓜、黄瓜等作物。

“得勾龙”:相当于公历的四月。“得勾”的意思是“光溜溜”。这个季节下大雨,无事可做,人们在家里呆坐而使裤子磨破,露出光溜溜的屁股。

“阿蒙龙”:相当于公历的五月。“阿蒙”的意思是草木茂盛,这个季节野外草木已经长得茂盛。

“阿播龙”:相当于公历的六月。“阿播”是草长的意思,这个季节庄稼地里长满草,人们要薅草。

“斯友龙”:相当于公历的七月。“斯友”是一种野果树,这个季节“斯友”树上结满了果实。

“撒木仰龙”:相当于公历的八月。“撒木仰”是“看得见”的意思,这个季节可以看到一些粮食作物成熟。

“阿瑞龙”:相当于公历的九月。“阿瑞”是吃各种各样东西的意思,这个季节各种作物成熟,能吃到很多种粮食作物。

“布安龙”:相当于公历的十月。“布安”是抽穗的意思,这个季节稻谷抽穗,如果稻谷到该季节还不抽穗,那这一年就成熟不了了。

“阿臧木龙”:相当于公历的十一月。“阿臧木”是山上下雪的意思,这个季节山上开始下雪,山顶白雪皑皑,人们赶收晚熟的稗子和荞麦,上山砍柴准备过冬。

“阿送龙”:相当于公历十二月和一月。这个季节有两个月即“龙”,这个季节江河水位降落,可撒网捕鱼,大雪可降到江边,男子趁机狩猎,女子在家织布。

独龙族的节令相对农历来说不是十分严格,每月的天数也是不确切的数字,完全是根据月亮的圆缺变化以及自然现象而制定。独龙江流域一带,从北到南,各个地方的气候、物候特征都不尽一致,各地的独龙族人对所谓的各种“龙”(月圆)的称呼也有一些不同的解释,这是很自然的事情了。自古以来,古今中外所有的历法、历算法莫不与人们的生产活动,自然环境紧密相连,人们往往要根据生产活动的需要,各地物候的特征,不断地加以修订,以便尽可能地适合当地的生产活动。独龙族的历算法和汉族农历的计算方法不完全相同,但它非常贴近当地的气候和自然环境,十分适宜于当地的生产活动,是人们安排生产劳动的依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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