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羊最近上班的时候总是心不在焉,还常常请假。
数数时间,小西回来已经五十几天了,刚回来地时候小西曾对苏小暖说过,她的探亲假是两个月。她已经被澳洲一家律师事务所聘用了,两个月后就要回去正式上班。
在小西的房间里,苏小暖看见了跟绵羊办公桌上放置的倒计时台历一样的记事本。小西一页一页翻给苏小暖看。
他们一起去过的地方、一起在寺庙里求的签、一起在许愿池里许下的愿望、一起在同心锁上刻下的名字、还有一起在山坡上种下的小树。
看着看着,小西抱着苏小暖开始哭,她说:“小暖,怎么办,两个月这么快,我还没有好好记住他的好,我还没好好对他好,就要结束了。”
那是苏小暖第一次看小西哭,这个开朗、善良、简单的向日葵女孩,哭起来的时候泪水沾湿了苏小暖的后背。
那晚,是苏小暖第一次上小西家的天台,第一次发现这座城市也可以有这么密集的星光。原来在夜晚看远处的车流穿梭和灯红酒绿,可以是这样安静。
那晚,苏小暖听到了一个与风信子有关的爱情故事,还看到了一个她不曾认识过的小西。
小西和苏怀锦的相遇,带着戏剧的成分。
彼时读高中一年级的小西,还是个小不点。在一次野外郊游回家的途中,他们回城的队伍浩浩荡荡在乡间小路上欢呼。贪玩的小西背着小背包在路上奔跑,忘情得完全没有看到迎面过来的自行车。
还未等小西反应过来,她的身子便与自行车摔作了一团,自行车的主人被狠狠地甩在了路边的池塘里。
听到声响的带队老师和班里同学慌忙跑过来将趴在池塘里的人捞出来。全身都是烂泥巴,好不狼狈。
“你知道吗?他那个样子,真的好像街上的叫花子,狼狈极了,不过我真没见过那么帅的叫花子。”讲到苏怀锦,小西似乎忘记了刚刚的哭泣,破涕为笑。
男孩被人从池塘中捞起来以后,也不管不顾全身的泥巴和湿透的衣服,着急地在地面上找着东西,找了好久也没有找到,急得满脸通红就要哭出来了。
可是任凭大家怎么追问他在找什么东西,他就是不回答,只是低着头拼命在草丛中翻找。
当大家都用疑惑的表情看着这个奇怪的男孩的时候,他惊喜地捧着一个洋葱状地东西从路边的草地里跳出来。
那个男孩,就是苏怀锦,而那个洋葱状地东西,就是风信子的种球。当然,这些,都是后事。因为那天苏怀锦捡起风信子种球以后,不管不顾老师关于他是否受伤的关切询问,骑上自行车头也不回地走了。
六七年前的宁远城还没有大肆开发,只能算是一个小城镇,只有两所高中学校,所以要再一次遇见一个人,并不是多么困难的事情。
小西再一次遇见苏怀锦,是在期末考试的考场上,高低年级混合考试是学校为了节约监考教师和教室资源的普遍做法。
小西总觉得坐在她旁边的那个额头贴着创可贴的男生有点眼熟。看的发愣的小西竟然忘记了那是在考场上,忍不住用笔去碰那个创可贴。这一碰不要紧,却偏偏刚好碰上那个人转头,笔尖就这样重重刺到了对方原本受伤的额头上。
那个男生双手顶着额头靠在桌面上足足两分钟没有起来,小西以为对方昏死过去了,吓的大叫:“老师,快点,这里有人昏过去了。”
“不是昏过去了,是差点就死了,害死了风信子还不够,连它的主人也想害死是不是。”小西刚向老师求救完,就听到身边缓缓传来苏怀锦的声音。
后来熟识以后苏怀锦总是说起那天的场景,宠溺地搓着小西的额头说:“小屁孩长得挺标致,可是怎么就这么狠毒呢?企图刺杀未来的夫婿。”这样的话语总是换来小西的一阵追打。
房东阿姨总说,小西其他什么都好,就是不懂得分场合,在哪里都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按照小西直白的个性,如果是在平时,肯定不肯罢休,可是这是她也知道自己理亏,便默默坐回位置上做起了考卷,不再言语。
偷偷回头看对方,认真地做着考卷,似乎没有他形容的那么严重,便也稍稍安了心。
后面的故事,便是大家所能想象的欢喜冤家故事。原本不知道什么是风信子的小西,为了赔给苏怀锦被她弄坏的风信子,特地买了种球,上网查了种植常识。从此以后便一发不可收拾地爱上了风信子。
苏怀锦带小西去他家院子里看他种的风信子,一律的黄色,正当花开的季节,黄色的花瓣在阳光下灿若金光、摇曳身姿。
在风信子黄色的花瓣丛中,苏怀锦对小西讲述了她妈妈对风信子的偏爱。他妈妈因为癌症去世以后,苏怀锦在每年他母亲的忌日都会去买两个风信子种球,去墓地看望她,然后带回家种在院子里,一个水种,一个土种。
小西数过苏怀锦家院子里地风信子,一共二十盆。
“你不用觉得愧疚,也不用觉得我可怜,妈妈说过,即使在天堂,也会开满象征幸福美满的黄色风信子。”面对小西的一脸歉意和自责,苏怀锦笑着说,似乎是在安慰一个犯错的孩子。
后来,每一年苏怀锦妈妈的忌日,小西都会陪着他,带着风信子种球去墓地看望那个从照片就能看出美丽、温柔的女人。
他们曾约定,在大理古镇的步行街上,开一间咖啡厅,向阳的座位上,置满了黄色风信子,让进来的客人一坐下就能感受到温暖。
苏怀锦的妈妈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后来他爸爸再婚重新组建了家庭,还生了一个女儿。后母对苏怀锦很好,也把他的生活起居照顾得很周到,就像对待亲生儿子那样对待他。
可是苏怀锦说他放不下他妈妈,总觉得他们这样一家人这么热闹的时候,妈妈一个人在天堂很孤单。所以后来生活可以自理以后,苏怀锦就搬回了当初的家,家里的装饰都没变,还有爸爸妈妈的婚纱照和很多他们一家人外出游玩时候的照片。按照当地的习俗,那些东西原本在他妈妈去世的时候要烧掉的,可是当时只有六七岁的苏怀锦将这些照片死死抱在怀中怎么也不肯松手,他说如果这些照片被烧了他就看不懂妈妈了,他怕自己会忘记妈妈的模样。大人们都被苏怀锦感动了,就把这些照片保留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