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浙江与江苏的交界处,一个叫卢循的天师教徒也拉起一支队伍,刚开始打了几个胜仗,他就想直逼东晋都城建康,来个改朝换代。
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政权的更迭也不会在朝夕间完成。东晋还有一支能打仗的部队,那就是镇守北部边境的北府军,统帅谢琰在朝廷升官加爵的许愿后,领兵南下与卢循交上了手。
军队的战斗力,是在实践中磨练出来的。谢琰的部队时刻面对北方善于骑马射箭的胡人,长期与狼共舞,自然学得一些狼性。
北府军以骑兵为主,喜欢集团冲锋和迂回包抄。两军对阵时,天师军大多数人就被对方旌旗林立、马嘶鼓鸣的气势镇住了。卢循心想,自己虽然骑兵不多,但总人数是北府军的几倍,这仗还是有得一打。
北府军发动冲锋。卢循打起精神,抽出佩剑指向前方,同时下令敲鼓迎战。两军还未接触,北府军边骑马边射箭,天师军面对箭雨不知所措,倒下了一大片。还没回过神来,北府骑兵冲到跟前,挥刀乱砍。卢循起兵以来,从未遇到过如此强悍的军队,见势不妙,急忙下令后退。但为时已晚,北府军仗着骑兵的速度优势,从两翼包抄,切断了卢循的退路。
撤退成了溃败,天师军漫山遍野地乱跑,只恨爹妈少生了两条腿。卢循在卫士的拼死护卫下,才勉强突出重围。
稳住阵脚后清点人马,此战损失了一万多人。人员损失还不算什么,更要命的是天师军不可战胜的谎言被戳穿了。不论孙恩,还是卢循,都说天师军有天师神庇护,刀枪难入,逢战必胜。
在以前,天师军面对的是拿着红缨枪守城门的官军,这些人欺负老百姓还可以,当面对上万天师军时,早已吓破了胆,还没真正开打,便弃城而逃。
卢循在每次打仗之前,都要摆上灵堂,念上一通咒语,请天师神督战。遇到重大战斗,还要请天兵帮忙。卢循可以请十万天兵,副将、偏将、牙将可请五万,普通士兵也能请来一万天兵,如此一算,整个天师军请来的天兵远超百万。有数不清的天兵壮胆,天师军士气高昂,占州夺县就在情理之中。
但这次,卢循请来的天兵也没帮他。
卢循不甘心失败,他决定趁北府军得胜骄傲之机,来一次夜袭。
天师军在战斗前,迷信是不可缺少的。卢循叫人杀了一只鸡,祭拜了天师神,然后说:“这次吃了败仗,是谢琰请道士做了手脚,天兵没有及时赶到。刚才我又与天师神对了话,天师神说今晚打仗前,每人要喝上一碗血酒,头上套一根红带,定能消灭妖魔鬼怪。”
卢循小时读过兵书,除了利用迷信壮胆之外,知道喝酒能使人兴奋,头上的红带有利在黑幕下识别敌我。
偷袭变强攻
祭拜仪式结束后,部将李流找到卢循说:“北府军在野外驻扎,营地前一里有暗哨,半里有明哨,营地前方有防止骑兵冲击的木栏,有的木栏上还有铁钉,步兵通过也要费一番工夫。当我们到达营地帐篷时,北府军已拿起兵器,有了抵抗能力。依我看,今晚是否偷袭,还是谨慎为妙。”
卢循说:“我们最怕骑兵。据前哨观察,晚上北府军的战马集中在营地后侧,我军出其不意,四面包抄,他们来不及上马,即使有人上了马,在营地里也施展不开。再说,我已祭了天,全军上下均喝了血酒,如果今晚不打仗,必然影响士气。”
李流还想进一步劝说,话还没出口,卢循反问一句:“你为什么对北府军的情况如此清楚?”
“我,我早年在北方边境乞讨,被北府军抓去修过营地。”李流怕卢循知道自己的身世,赶快撒谎应付。
这李流原来是北府军的下级军官,一次喝酒后与谢琰的亲信发生争执,三拳两脚将其打成残废,被判流放岭南。在流放途中,恰逢卢循起兵暴乱,将押送的差官杀死。李流参加了天师军,凭着一身本事,很快就得到卢循的提拔重用。但李流不敢说出这段经历,怕卢循将他作为奸细处决。
当晚,卢循、李流各带人马分别从正面和后面接近营地。李流作战经验丰富,派人摸了暗哨。卢循没有发现暗哨位置,行踪暴露,北府军营地敲起了作战的锣鼓,偷袭变成了强攻。北府军毕竟训练有素,贴身肉搏毫不逊色,一个能抵两三个天师兵。
战斗到天明,双方脱离接触。卢循清点人马,夜战又损失七八千人。一天一夜的消耗,占卢循所有人员的三分之一。这仗,还能像这样打下去吗?
卢循背着手,在驻地外来回踱步,他虽然一夜没合眼,但毫无睡意,显得焦急不安。
徐道宴献计
“将军是在考虑进退之策吧?”这问话,打断了卢循的思考。他抬头一看,是徐道宴。
这徐道宴十年前在县衙门当师爷,懂得法令,审过案子。他心术不正,与县官勾结狼狈为奸,贪赃枉法。没过多久,弄得县里民怨四起,纷纷去郡里告状。县官看实在不行了,就来了个丢车保帅,徐道宴被赶出了县衙。迫于生计,他参加了天师教,成了一名中层骨干。
人人都有私心,天师教徒也不例外。卢循为宣传天师教,办了好几个食堂,但多次出现账物不符的情况。卢循安排徐道宴调查此事,没过多久,贪污分子就被揪出来了。此事给卢循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起兵之后,便让徐道宴做了掌管法令的督察官。
卢循说:“你来得正好,我正在为进退发愁。进,则打不过谢琰;退,则向何处退?看样子,明天北府军又要进攻了,得尽快决策。”
徐道宴说:“我倒有一计,不知是该不该讲?”
卢循说:“快快说来!”
徐道宴说:“我教的孙恩天师在东边起兵,会稽在内的吴地四郡,皆被他攻占。”
卢循说:“是啊!我专门派人打听,听说孙恩招兵买马,有十多万人,不可小觑。”
徐道宴说:“将军可否暂时忍辱负重,将两处兵马合在一起,共同对付谢琰?”
卢循一惊,说:“什么?你叫我去投奔孙恩。”他当惯了“一把手”,从没想过屈为人下。
徐道宴循循善诱,讲起道理,他说:“今日之局势,就像秦朝末年,晋之灭亡乃天命所归。当年起兵作乱者,力量最强大的是项羽,其次是刘邦,两人时有联合,终结了秦朝,但最后修成正果者,是刘邦而非项羽。”
卢循是聪明人,徐道宴把话说到这里,不需要再说下去,他全懂了。他重新审视了一下徐道宴,说:“你就是我的张良。”两人都笑了。
孙恩的礼物
这时,有人自称来自会稽,求见卢将军。卢循与徐道宴入帐,那人来后,向孙恩行了天师礼,说:“小人奉孙恩天师之命,前来向卢将军送礼。”
“送礼!送何礼?”卢循问。
“孙将军所谈诸事,均在信上。”随即从内衣内摸出信递上。
孙恩在信中,先是把卢循吹捧一番,然后自我表功,说奉天师神的旨意,带领天师军打下了会稽等郡,而且还斩杀了谢、王等豪门妖孽。信的后半部分说,你正和谢琰交战,我将谢家名人谢道韫和她的儿子一起送来,或祭旗,或斩于阵前,可鼓舞全军士气。
卢循看完信,脸上无表情,问:“谢道韫在何处?”
送信人答:“我按孙将军之令,将妖孽妻女用囚车押运。见沿途百姓东逃,一问才知这里正在打仗,由于情况不明,小人害怕出差错,就将囚车安置在离此地二十里的小店里,只身一人前来寻找将军。”
卢循自言自语道:“难为孙将军的一番美意!”接着看了看送信人,“你辛苦了!先到后营歇息,吃些酒饭,我随即派人接收礼物。”
送信人离开后,卢循将信拿给徐道宴看。
徐道宴看完后说:“这不是两难吗?如果我们斩杀谢道韫,就会刺激谢琰拼命进攻,我们这点家底,经不起大折腾了;如果我们放了谢道韫,孙恩就会说我们立场不坚定,就像一个把柄被他捏着了,今后见面,我们就会处于下风。”
卢循点点头,表示赞同徐道宴的观点。
徐道宴接着分析:“这杀也杀不得,放也放不得,如不杀也不放,捏在手里倒成了‘烫手山芋’,如何应对,得好好想想。”
两人都动起了脑筋。
过了一会,徐道宴轻声喊:“将军。”卢循听到了,但未答应,也无表情。徐道宴知道卢循环未打定主意,就在他耳边嘀咕一阵。
卢循边听边点头,说:“此计甚好!我们分头去办。你呀,真不愧是我的张良。”
交易达成
徐道宴来到后营,陪送信人喝酒,有点醉意时,又叫来两个女人陪酒。这送信人是穷苦出身,哪里享受过如此待遇,醉得不省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