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流没把慕容冬当外人,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对孙恩、卢循,两边周旋,尽量不得罪,以拖待变;对北府军的刘裕,做好积极防御,但不主动进攻;对徐道宴,还没完全摊牌,把他晾在一边,小心应付就行了;但对‘快刀团’,咱们在明处,它在暗处,再加上我们对它了解太少,不好应对。从目前看,‘快刀团’受雇于我们的对手,对咱们很不利。当务之急,是要把‘快刀团’搞清楚,但这个组织如此神秘,见尾不见首,要搞清楚好像不太可能。”
慕容冬想了想说:“我一个办法,能搞清楚‘快刀团’。”
“有何方法,快说。”李流话语有些急切。
“既然他们是同一组织,东阳‘快刀团’的行为方式与北方的‘快刀团’应有相似之处,我以前有些接触,混进去相对容易。我申请进‘快刀团’当杀手,自然就摸清他们的路数了。”
慕容冬说完,李流却不同意,因为他觉得这个方法太冒险,弄得不好事情没查清,还会贴上慕容冬的性命。
慕容冬执意坚持,说除此之外没有更好的办法,并表示自己无妻室儿女,没有牵挂,如丢了性命,就当报答李流的知遇之恩。李流最后同意了,叫他务必小心。
街头卖艺
“各位父老乡亲,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小的流落在此,演些把戏养家,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不管有钱没钱,请大家看完后喝彩几声,不要马上散去。”在城东的古树下,一个汉子武士打扮,长发披肩,他说完这番江湖客套话,就开始表演。他先是打了一套拳脚,接着又表演了刀法,最后展示了轻功,助跑后用木棍在地上一点,双腿挂住了树枝,随即几个翻转、跳跃、抓拉,瞬间就到了古树顶端,引来围观者阵阵叫好。
汉子从树上跳下来,拿着盘子准备请大家投钱。大部分人马上就走开了,盘子里只投入几文钱。也不怪世情刻薄,这年头各路人马打来打去,百姓贫苦,兜里的钱买粮食尚且不够,这些娱乐消费自然大方不起来。
这个汉子没有叫骂,也没有表露出太多的不高兴,休息一会又开始下一轮表演。
不用多说,这人是慕容冬。他以前头发是束在头顶的,现在披在肩上,遮了半边脸,他再把胡须剪掉,眉毛中间安上一颗假痣,这样一来,即便是熟人,也难一眼认出。他选择的卖艺地点在城东,那里离孙府和衙门较远,天师军驻扎相对较少,碰到熟人的概率较低。
就那几个老节目,慕容冬重复表演了两天,大人们看腻了,不再围观。小孩们玩心重,还在那里不厌其烦地观看。慕容冬表演依然认真,他知道这些小孩很关键。
“快刀团”这个组织鬼得很,也很残忍,经常利用小孩替他们办事。组织中的正式成员,通常不和业户正面接触,小孩就成了信使。这些小孩冒着极大的风险,得到的报酬往往是一个馒头。那天给李流塞信的小孩,就是“快刀团”的廉价信使,干的工作和今天在街头发广告传单差不多。
第二天下午,太阳快要落山了,慕容冬表演了一天,浑身是汗。他开始收拾道具,人群散了,但有一个小孩没走,对他说:“好汉,这样挣钱太累了,如果你想发财,今晚月亮当空之时,到东门外六里地的破庙里,有个人要见你。”说完,这个小孩就跑开了。
慕容冬微微一笑,心说:“有了。”
杀手组织的规矩
一轮圆月空中挂,月光照人夜见影。破庙大门外有两丈宽的开阔地,在如此明亮的月光下,想隐藏几乎不可能。慕容冬轻轻地推开了门,里面的景物清晰可见。这个庙很久没有人来了,灰尘遍布,蜘蛛丝遍织。庙里供着一个神像,也很破旧,缺胳膊少脚的。
慕容冬站在庙的中间,环顾四周,没有动静。过一会,神像背后传出略带嘶哑的声音,“来了。还很准时,我喜欢讲信用的。”
慕容冬说:“何方高人,请现身一见。”
“我们的规矩是不见面的,就这样说吧。”
“足下约我来,有何指教?”
“你想发财吗?”
“你说的是废话,谁不想发财。”
“可你天天街头卖艺,能挣几个钱。俗话说‘马无夜草不肥,人无横财不富’,想发财,就跟我干吧。”
“你是什么人,要我干什么?”
“你是否听说过‘快刀团’?”
“我跑江湖多年,‘快刀团’听说过,是个职业杀手组织。”
“还算有见识。我就直说了:我就是‘快刀团’在东阳的负责人,看你武功不错,在街头卖艺太可惜了,想邀请你加入‘快刀团’,共同发财,不知你意下如何?”
“叫我当职业杀手!这个嘛……这事我从没想过,我得考虑考虑。”慕容冬欲擒故纵。
“我们的规矩,当杀手必须自愿,我不强迫你。但要提醒一下,如你不愿意,就要为今晚的事保密,否则你会有麻烦。”
“我们跑江湖的,很讲义气,知道哪些事该说,哪些事不该说。”
“那好。如你同意加入我们组织,明天你在老地方卖艺,刀柄处套上一尺长的红布,算是给我的答复。”
慕容冬来回走了两步,做出思考的样子,然后问:“加入‘快刀团’,你们能给我什么好处?”
“这样,我就把‘快刀团’的规矩给你讲一下,你仔细听清楚。
“第一,杀管分离。杀手和管理人员是组织的两个层次,是不见面的。比如我认识你,但你不能认识我。传递信息自有办法,由我来安排,你只管按我的要求干活。
“第二,不问缘由。‘快刀团’的杀手是没有感情的,就算要杀的人是你亲爹,只要收了别人的钱,也必须去杀。至于杀人的原因,我们不去过问。我们只求财,不管是非恩怨。
“第三,保守秘密。守口如瓶是道上规矩,也是每个杀手的基本素质。活干完拿到钱后,就要将杀人经过从记忆中抹去。
“第四,晋级标准。优秀的杀手,干十个以上的活没出差错,经过管理者的多方考察,就有机会晋升到组织的管理层。进入管理层后,不亲自去杀人,也能按级别分到钱。
“第五,杀手待遇。新加入的杀手,第一笔业务不拿报酬,以表对组织的忠诚。别以为吃了太大的亏,我安排的第一笔是比较简单的小业务。后来的业务,拿一半的报酬,当然,这只是大概数字,具体能拿多少,要视每一笔业务的具体情况而定。你放心,干杀手这行,是提着脑袋玩,我们不会亏待你的。
“第六,干活方式。通常是单人作业,没有帮手,一切要靠自己。如业务量太大,需要多人出动时,我自会协调,但参加人员蒙面,干完活后各走各的。干活的方法自己去想,但在杀人后,要将一把短刀留在现场,以提高‘快刀团’的声誉。
“第七,惩处规定。对于杀手,不保守秘密者,死!出卖同党者,死!收钱不办事者,死!完不成任务者,视情况给予剁指、断脚、杀家人等惩处。
“以上七条,你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就此告辞。”慕容冬说完,转身就往外走。
“慢!”那人叫住了慕容冬,“请你认真考虑,我很想你加入,因为你身手非凡,我很少遇到你这样的高手。再说,你知道‘快刀团’的事已经很多了,还是成为同路人为好。”言辞恳切,但话里话外又有威胁之意。
慕容冬没有回答,大步离开。
正愁没有送死鬼
天还没有亮,慕容冬守在城门外,城门一打开,便进了城。他朝衙门的方向走走望望,怕被人盯梢。走到衙门背面,在确定安全后,慕容冬一跃,抓住围墙,进入院中。
李流刚起床,见慕容冬前来,顾不上洗漱,忙问情况。慕容冬如实道来。李流感到“快刀团”这个组织太神秘,要将它摸透太难,去充当杀手,风险极大。他还有一种担心,东阳的“快刀团”和北方的“快刀团”有联系,把慕容冬以前曾加入这个组织的事弄了出来,那就更危险了。
慕容冬说,破庙里的人是南方口音,退一万步讲,就算“快刀团”南北一盘棋,自己只和他一个人联系,估计不会出大问题。他叫李流放心,说自己是命大之人。
李流、慕容冬分析,只有做了第一笔业务,交了“投名状”,才能真正成为“快刀团”的一员,才可能接到重大的任务,才可能了解更多的事情。
两人正在为第一笔业务发愁时,张如峰进来报告,说现已查明,城西太平桥边一个姓侯的氏族,与北府军刘裕私通,报告城内军情。他请示如何处理此事。
李流眼睛一亮:“第一笔业务有了,这是送上门的替死鬼。”
张如峰不明其意。
李流问了侯姓氏族的一些情况,说:“这件事你不用管了,由我来惩办他。”
李流通过街上的小孩与“快刀团”联系,交了定金。
慕容冬继续在街头摆着卖艺的摊子,但他懒多了,上午和下午各表演一场,其余时间就在树下睡觉。
一个小孩在树边掏了一阵子蚂蚁窝,见旁边无人,就将慕容冬摇醒,递给他一封信。
慕容冬走到僻静处,打开信一看,里面有一把短刀和一张纸。纸上写着:杀太平桥头侯家院子的侯老爷,五十多岁,方脸,长须,是一家之主,应该睡在主屋。
以慕容冬的功夫,做这点事是小菜一碟。第二天,张家的人哭喊起来,还报了官。在老百姓眼中,谁住在衙门,谁就是当官的。李流出来问了原因,然后叫张如峰去假装调查,应付了一下。
想见老大,不行
慕容冬继续摆摊卖艺,见昨天送信的小孩又来围观,待人群散后,他叫住小孩,说:“我想见老大,你给我带路。”
小孩说:“那不行。”说完就要走。
慕容冬一把抓住,塞给他几钱银子,说:“这下行了吧?”
小孩笑了笑,收了银子,说:“还是不行,给你讲实话吧。我根本就不知道老大是谁,每次都是他找我,我找不到他。”
慕容冬似信非信,问“如你有话要带给他,采用什么办法?”
小孩说:“我拿着一根树杈枝,在街上边走边跳,老大看见后,自然会同我联系。”
慕容冬问:“你们联系时,是怎么个情况?”
小孩答:“我们联系通常在晚上,他蒙着面。如事情急,需要在白天见面,他在酒店里用石头砸我的头,我就到店里的雅室,中间有帘子隔着,东西交了就走,我从没看到过老大的脸。对了,你是不是还要问在哪家酒店?这是要变的,没有固定,我也说不清。”
“那你给我带个话,说我需要……”小孩打断慕容冬的话,说:“你们做的都是大事情,我只得很少一点点。如果带错了话,赔了小命划不来。你可以写封信,由我带给老大。”
见慕容冬迟疑不决,小孩说:“放心吧!我不识字,不会看你写什么。再说,你写什么与我有什么关系?如不是看在银子份上,才不给你讲这么多呢!”
慕容冬写了信,大意说他做了第一笔业务,已正式加入“快刀团”;他并不想破坏第一笔业务免费的规矩,只是家人生病,急需用钱,特申请提前预支下笔业务的报酬。
过了一个晚上,慕容冬拿着道具准备摆摊,小孩过来,交给他一个包裹,拆开一看,里面包着十两银子。除银子外,还有张纸片,写着下笔业务很大,要养好精神,报酬很可观,这十两银子只是一小部分。
慕容冬摆起了摊,他没太多表演,他在思考下笔业务究竟是什么。想来想去,理不出头绪。管他的,那个老大自会找我,到时就明白了。
大业务
过了几日,夜有风,弯月朦胧。城外乱坟岗,慕容冬在此等候。
一个黑衣蒙面人从坟墓后面走出,见慕容冬背对着,他轻咳一声,慕容冬转过身来。
蒙面人说:“这是一笔大业务,我们组织除了你,其他人很难完成。你要杀的人,是天师军的徐道宴。”
什么人要出钱杀徐道宴?慕容冬将问号揣在心里,表面平静地说:“我听说徐道宴是天师军的督察官,杀他当然不易。杀这个人,报酬不会低,雇我们的肯定是个有钱的主。”慕容冬在套蒙面人的话。
蒙面人并不上当,冷冷地说:“别忘了‘快刀团’的规矩,只收钱,不问是非,也不管来路。”
慕容冬只得说:“那是,那是。有时间要求吗?”
蒙面人说:“客户说,越快越好。”
慕容冬分析说:“这徐道宴常住军营,在他外出时才好动手。摸清他的活动规律需要一定的时间。”
蒙面人冷冷地说:“这些事情你自己去想,我只要结果。其实,杀这个人还不算难,最难的是收钱。”
慕容冬说:“我只管杀人,收客户的钱,是你的事情。”
蒙面人说:“这次不同,你不仅要杀人,而且还要去取钱。你放心,高风险就有高回报。杀徐道宴我只收定金,后面部分全是你的。提前预支的十两银子,也算你的报酬。”
慕容冬问:“我用什么办法收钱?”
蒙面人拿出一张图,递给慕容冬:“客户说有几十两黄金,你按这图去取就行了。”
慕容冬接过图说:“我觉得此事蹊跷。还没办事,客户就相当于把钱付完了,他就不怕我们取了钱,不去杀这人?”
蒙面人说:“我们‘快刀团’是百年老字号,凭信誉生存,所以客户才信得过我们。再说,这些黄金,只有你这样武艺高强之人,才能取得出。”
慕容冬还想问,蒙面人不耐烦了,说就按要求干活吧,做事干净点,别露出破绽,更不能被别人捉住了。
床下的秘密
李流的房间里,灯下,慕容冬展开了图。白色的绸子上,画着上下两幅图,上图画的是孙府,一个箭头指向“飞天苑”孙萌的寝室;下图是寝室物品的详细摆布图,四个箭头分别指向床的四根立柱。
这图指示很明确了,东西就在床的四根立柱内。
自从孙萌出事后,他的寝室完全封闭,并有士兵把守。
李流和慕容冬来到寝室,关上了门。慕容冬用斧头劈开了里侧的一根立柱,果然取出了二十两黄金。
这黄金估计是孙萌藏的私财,藏得如此隐秘,除了孙萌,还有谁会知道呢?李流将孙府的人在头脑中扫描了一遍,最有可能知道内情的,应该是总管王飞。李流决定讯问王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