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6年3月,中国国家体育运动委员会终于宣布恢复拳击运动!此时,距《参考消息》刊出赵庆奎有关拳击运动的讲话已经过去十三年又三个月,元豪也从小青年步入了中年人行列!他18岁开始练习拳击,21岁时体力达到巅峰,24岁时技术完全成熟,27岁具备了足够的实战经验并能准确地把握时间和空间……但拳击运动都未能恢复。现在他的体能直线下降,速度和反应也大不如前,再加上不断受到旧伤的困扰,这项运动却在一夜之间恢复了,命运似乎跟他开了个大玩笑!
这么多年以来,元豪一直盼望拳击运动尽快恢复。这么多年以来,他一直做着这样两个梦——
一是参加首届全国拳击锦标赛,然后带一枚金牌回到达安农场,将金牌恭恭敬敬地放在师傅墓前,大声对九泉之下的师傅说:“您的教诲我没有忘记,您的心血没有白费……”
另一个梦就是找到许蔚,让她看看自己获得的金牌,然后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不,不要误会,元豪不是还爱着许蔚,而是想证明自己并非不求上进。虽然许多年以后,他也觉得这种想法十分可笑……
十多年很快过去了。当年的年轻小伙子步入了中年,如今元豪已娶妻生子,妻子就是前面提到过的小丽表妹——那个身材窈窕体态匀称的姑娘。可元豪仍在刻苦练拳击,这项运动仿佛融入了他的生命,或者说与他的生命紧紧地捆绑在一起,想要分开都是不可能了!每天早上起来,元豪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跳绳、举重、打沙袋、练空击,一天不练就会像魂灵出窍那样,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好。元豪练得那么全神贯注,那么认真刻苦,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忘掉那段不愉快的回忆。时间是治愈创伤的灵丹妙药,随着时光的流逝他对许蔚的记忆逐渐地淡薄了。婚前元豪将自己的初恋经历告诉了妻子,他的语调竟然是那样平静,就像在谈论发生在别人身上的故事,对此连他自己都感到奇怪!
“你应该退出拳坛了!”妻子向元豪建议。
“我是个男人,”元豪对妻子说,“男人总得做点什么……”
“为什么一定要选择拳击呢?”妻子说,“你也可以干点别的!”
“你知道我除了拳击就是读书,除了读书就是拳击……”元豪苦笑。确实——阅读和拳击帮助他度过了人生中那段最艰苦、最难熬、也是最失落的岁月。
“读书不是很好吗?”妻子笑道,“都说‘知识就是力量’!”
“我读的都是闲书,”元豪给她解释,“也就是翻译小说什么的!”
“多读书总是有益的!”妻子安慰元豪说。
“可惜我读的书太多太杂,就像流水一样……”
“流水、流水,”妻子说,“水流过之后,总会沉淀下什么的……”
“你真的这么认为?”元豪惊奇地问。
“当然。”妻子的回答竟是那样肯定。
同年8月,上海市体委举办拳击运动恢复以后的首届锦标赛,也就是由官方组织的第一次正规拳击比赛。有可靠消息说,这次比赛实际上也是一次选拔赛,比赛的优胜者将被选入即将成立的上海拳击集训队,同时也将代表上海参加明年的首届全国拳击锦标赛。此时,元豪离35周岁生日还差两个月,尽管已经不再年轻力壮,但他还是义无反顾地报了名。
师傅原来为元豪制定了一套战略战术,他运用过很多次,每次都是屡试不爽。然而最近一段时间以来,这套战略战术不再得心应手了,有时不但没能击倒对方,自己反而累得两腿直打战……
元豪清楚地意识到:作为拳手自己老了,这套打法不再适合他了。为此,他给自己设计了一套更为保守的战术,这套战术归纳下来共16个字,即:“保持距离,多打左拳,少打右拳,决不近战”。
谁都能够看出,这是一套绝对保守的战略战术,丝毫不值得夸耀。简而言之就是利用自己身高臂长,尽量采取远距离作战方式,以此避免耗氧过多的近距离搏斗,从而最大限度地保存体力,以最小代价争取比赛胜利。如果换在几年前,元豪对这种打法肯定嗤之以鼻,现在却不得不接受现实。
他不知道自己是否变了,从乐观开朗变成悲观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