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啊,他是那个……保镖!”沈问急中生智,忙帮我捏造了个身份。
“哦,原来是保镖……等等,不对啊,”她指着包子,说:“他是司机。”
包子点点头。
然后指着我说:“你是保镖。”
我非常配合的点了点头
“我说你们公司安排人手是不是有问题啊?这么壮一个娃儿让他去做司机,这样一个弱不禁风的老人家你们让他做保镖?”她说道。
“这是有道理的。这个司机你别看他那么壮,其实他外强中干,特娘儿们,悄悄告诉你,他是个……同性恋。”沈问嫌恶的看了看包子,不明就里的包子还在挠着后脑勺傻笑。
然后说:“这个老人家你别看他岁数大,其实是个气功高手,能隔空震碎玻璃瓶呢,高手都深藏不露,你看上去觉得他弱不禁风是吧,那就对了,他今天的伪装也很成功,很到位。”
“可不就是。”我心里堵的慌,想哭,想狠狠的哭出来。
“那你为啥哭啊?”她又问道。
“我觉得你长得特像我死去的妈!妈!妈呀!”
什么男人流血不流泪!狗屁!再忍下去我他妈就要内出血了!
我趁着这个借口,一口气把已经开始兴风作浪的泪水全都解放了出来,痛痛快快的用最豪放的嗓音哭。
“真惨,你妈肯定走的很早……”
“是啊,她走那会儿我们才刚她办完一百二十岁大寿……”
“哦……酱紫啊。唉,学气功的人感情就是细腻,没法子,好了,别哭别哭,你先坐坐,我给你拿毛巾去,擦擦脸。”她让我坐回沙发,然后自个儿走进浴室。
“这个就是最糟糕的情况了……”包子见她走了进去,叹了一口气,说道:“由于服用A.M.S太多,导致残留药物平均分布在大部分的记忆皮层里面,就算是平常一些小事情,只要稍微想一想,过不了多久马上就会忘记,所以不管什么东西都只能拥有短时间的记忆。能记得的就只有不太触及的深层记忆,或者是不可能磨灭的本能记忆,比如说话,吃饭,什么的,医学上管这叫记忆障碍。”
“为什么她要吃那么多那鬼玩意儿?”
“为什么?哼哼,亏你问得出口,还不是因为你。”沈问说:“因为母亲想忘掉你,而你在她的心中占据了很重要的位置,用这位仁兄的话来说,如果你在她脑子里的记忆是一道道痕迹的话,那关于你的那些痕迹实在是太深了,不加大一点力度去磨的话根本就磨不平,所以她会服用比正常剂量多三倍的药,目的就是想把你忘的彻底!”
“可是我没有想到会发生那样的事啊,我离开你妈妈是因为——”
“是因为你从来就没有从她的角度出发为她想过。”沈问替我把我的话补充完整。
“你知道吗,其实妈妈一直都没有忘记过你,她老是在我面前提起你的事情,所以我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你的事儿了。你还记得小野猪吗?她把小时候的我叫做是小野猪,因为她老是说我说话的声音跟小野猪一模一样,看着我说话她便会傻笑。”
我当然记得,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的,有一次我模仿猪叫逗她开心,谁知道因为模仿的太过惟妙惟肖,一不小心就被她这个大老爷看上了,从此天天叫我扮猪给她看,不止模仿猪叫,还要模仿猪的声音说话,久而久之我有时上班开会的时候也会发出那种脑残的声音,老板有一次听到我这么说话都哭了,说赶紧给这娃放个大假,瞧这给压力逼的,都成神经病了。
对于我这个角色,她给取了一个非常贴切的名字:小野猪。
沈问接着说:“她经常跟我说你们以前在一起的时候那些趣事,她说你和她不同,她有时候想要到夜场玩,而你却不会,但是如果她要出去玩你就会在家乖乖等她,说有一次你们在外面吵架了,她把你丢下自己出去玩儿了,而且出去玩之前回家把门锁了,你就在外面等,她回来的时候才发现你躺在家门口睡着了。
不过她说的最多的还是阳朔,她说那个地方怎样怎样美,想一直和你呆在那个地方,早上睡到12点,中午去骑自行车去泛舟,晚上在西街逛逛,喝杯小酒,然后回来抱着睡觉,过着像神仙美眷一样的生活。
我记得她曾经说过,她说她相信你是真心爱她的,不管过多久。
我妈妈说过她在经历了你之后就不知道怎么去爱人了,因为她好疼你,她这辈子没有试过用这样一种方式去爱一个人,虽然这样爱你,但你却还是在30年前离开了她,那一次你就已经伤害到她了,虽然后来妈妈说在那三个月后你要跟她复合,她也还是可以从你身上感受到你的爱,但是为了不要再发生这样的不愉快,她拒绝了你跟她复合的要求,而是希望你能从此好好努力,不管以后跟谁在一起也好都有能力给她幸福。
不过我知道妈妈依然也还是爱着你的,我听她说过,她说终有一天等这个人事业有所成就以后会来向我求婚,肯定会!
18年前那天晚上,你终于再次出现了,点燃了她的希望,让她以为真正幸福再次降临的时候你又悄悄的走了。”
沈问边说边流泪。
“她在你走了以后一直哭,我陪着她,她一直说,都已经放下所有的东西,只求跟你在一起了,以前可以说有她父母阻挠,你没有钱,但是那时候她已经全都不在乎了,你为什么还是残忍的离开了她,你不是说爱她吗?却还要伤透她的心。
那天之后她告诉我,她爱错人了,她不想再体验那种崩溃的感觉,她说她要把你忘掉,把所有因为爱你而承受过的痛苦全部忘掉,然后重新去学习怎样去爱一个人。
后来她买了A.M.S,别人吃一颗,她吃了一颗不顶用,最后把一瓶都吃了下去,结果就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我知道18年前那个夜晚我去找你妈妈,然后又离开她是我的不对,但我也是有我的苦衷的啊!而且我们那次会面也已经相隔12年……”。
我究竟在说什么?
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感到有些惊讶……
为什么还要为自己找这样那样的借口?!
为什么还是不愿意承认自己的错误!
明明在自己的时间里面跟她的分离才不过四天而已,有什么资格拿这个12年,30年什么的来当借口!这跟你有没有得病无关,你以为只要你没有得病,正常的过这30年的时间你就能保证让她幸福吗?!不能!
张依凡,你还是26岁的那个你。
还是那么幼稚,幼稚的可笑,
你不管相隔多久,只要你再次见到她,当她对你满怀期待,以为你经历过岁月那婊子的蹂躏已经变得成熟的时候,你还是会一次又一次的去用你的幼稚伤害了她,不管你再睡个几百万年,你还是只会伤害到她!
你一口一个爱她,但你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爱!
不要去抱怨什么天意弄人什么的!那些蠢话说出去只会丢人现眼,只有那些失败者才会说这样的话。
承认吧,这全是你的错,错在你三十年前不应该放弃她,错在你不应该在18年前再次闯进入她的生活,错在你太幼稚了,错在你根本不应该和她在一起,错在你放不下。
……
是的,没错,我错了。
可是我又该如何来弥补我的错误呢?
她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条毛巾,看到我们三个人,那种错愕的表情又回到了她脸上。
我知道程序,接下来又得重新自我介绍一次了。
这次该给自己一个怎样的身份呢?
司机?律师?警察?医生?宇航员?铁血战士?
我怎么感觉好像在经营角色扮演俱乐部似的……
我问自己,你真正想做的是什么
……等等,这个答案不是一直都在我的心里么。
这次我想做我真正想做的。
“老婆,我回来了。”我抹干泪水,笑道。
沈问被我的话吓倒了,她赶紧走到我面前,小声的说。“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吃错药了是不是?我带你来见我妈妈不是让你来伤害她的!”
“对不起,只是我实在是忍不住。”
“公,你回来啦。”
我看着她,她在对我笑——我没听错,这句话真的是从她口里说出来的!
真的很出乎意料,她不是已经完全忘了我了么?为什么还会有那么自然的反应,根本连一点的犹豫一点的怀疑都没有,自然到让我恍惚的以为自己回到了三十年前下班回家打开房门的那一霎。
“妈,你……”
包子拉住沈问,不让她继续说下去,说“知道吗,千万别阻止她,这就是我刚刚所说的本能,也是不管吃多少A.M.S也无法磨灭的记忆,你就由得她去吧。”
沈问犹豫了一会儿,然后凑到我身边,说:“也罢,反正待会儿她还是会把你忘掉,不过你记住,别想着趁这个机会吃我妈豆腐。”
我走到她身边,拉起她的手。
“放心吧,不会的,我保证——”
话没说完,她捧着我的脸,垫高脚尖,双唇印上了我的。
她的吻像是举世无双的烈酒,一碰到嘴唇就能让人醉。
我搂着她的腰,把她抱高,深深的吻了下去,就像是沉入大海的夕阳般,沉进她滚烫的身体里面,跟她融化在一起。
当我把她放了下来,看了一眼沈问,她双拳紧攥,隔的老远都能听到“得得”作响,随时准备将我剥皮拆骨人道毁灭似的。
我耸耸肩,意思是我能保证得了自己不出手,但是不能保证你妈妈不对我出手。
她那么醒目,我想她应该明白的。
“公,这个人是……”她指着包子说。
“哦,是小问的男朋友,她今天带他回来见家长的。”我冲包子眨了眨单眼,包子暗地里给我竖起了大拇指。
“不是这样,他只是个司机……”沈问又是摇头又是摆手。
“我以前是做司机的,现在的职业是广告模特,喏,那黑人牙膏的广告就是我拍的”包子道。
“哦,这样啊,怪不得你看起来那么眼熟,我女儿眼光真不错。”她说道。
沈问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说:“妈,你进去做饭吧。”
“今天换你做吧,小问。”我知道她的意图,无非就是想趁她妈妈进厨房的那几分钟时间再把这噩梦般的家庭关系重启一次,但是我确信这次绝对不会搞砸,于是耍了点小聪明,不让她得逞。
“是啊,小问,妈妈好久没有尝过你的手艺了。”她说道:“妈妈有些事情想跟你爸爸谈一谈。
“他才不是……”沈问说到这里顿了顿,她似乎想明白了一件事儿:要是现在解释的话只会越搞越复杂,于是干脆放弃了,说“算了,我做就我做。”
最开心的还是包子,他整个人跳高三尺,说:“耶,今天超走运的!还可以尝到新晋奥斯卡影后的手艺!”
“你也得给我进来!”沈问扯着包子的耳朵向厨房走去,狠狠的盯了我一眼,边走边说:“我警告你,别给你三分颜色就开染房!惹毛了我随时可以要你滚出去!”
这句话是不仅是对包子,更是说给我听的。
沈问进了厨房以后,她拉着我上了楼,楼梯旁边的墙上也和楼下一样,密密麻麻的贴满了照片,风景照,我认得那清可见底的河水,那秀美挺拔的小山,云烟萦绕的远峰……
是阳朔。
整面墙都是阳朔的风景照。
我抬头一看,这面墙只有一个主题,上面写着:重要的地方。
“你知道这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