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一刻，我突然有点担心，我担心“下猪鱼”会突然出现，像他从前那样不顾场合地夺门而入。紧张的细汗爬上了我的额头，好在他没有出现。我长吁了一口气。
麦可牧师接着说：“请你们两个人都一同跟着我说：你往那里去，我也往那里去。你在那里住宿，我也在那里住宿。你的国就是我的国，你的神就是我的神。以神圣的主之名，我宣布你们为夫妇。神所配合的夫妇，人不可分开。”
少敦揭开我的面纱，在我的嘴唇上轻轻地一吻。然后他挽住我的手，他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光芒，那光芒直射到我心里去，让我十分满足。
十一
婚后的日子既平静又祥和，令人满足。也许因为没有了那些莫名的压力，也许因了少敦的宠爱，我居然觉得腰身渐丰。邱草萍每每嘲笑我现在已经堕落成一个平常的小妇人，我也不以为忤。
少敦的爱，深厚，绵长，我终于找到了那个能让我安心而幸福的一半。有时候，少敦会开车带我去吃晚餐。他称这是我们的“DATE”。每当我为此梳妆打扮的时候，他就会站在旁边看着我。起初，我常常推他离开：“别看了。天天看，你没有看烦吗？”
他总是说：“不会烦。永远不烦。”
是啊，相看两不厌。这就是爱情吧。从前的挣扎，折磨，小雅的死，少诗的病，让我困扰的“下猪鱼”，一切不愉快，都已经远去了。
我有时候也会和少敦一起去“五月花”吃饭，老板间或会有意无意地提起“下猪鱼”。我多多少少知道他现在过得不错，他的太太也是美国长大的华人，两个人刚刚有了一个可爱的孩子。我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听到他过得很好，我心里竟然很高兴，甚至我觉得心里好像放下了一块沉重的石头。每每到此，我就会对“五月花”的老板说：“那真的很应该替他高兴。”
少敦仿佛并不知道我们在说谁，他也并不追问。每每到这个时候，五月花的老板就知趣地转移了话题。
有时候，我和少敦会一起去看看小雅，每次去的时候，少敦都会替我买好白玫瑰。我们也会告诉小雅少诗的消息，他现在也过得不错，还有了一个很爱他的女朋友。每每我爱怜地抚摸着小雅冰冷的墓碑，总是觉得我好像在抚摸她的脸颊。
有一天，少敦对我说：“杰西卡，明天就是你的生日了。我订了一家法国馆子，上次你不是说，很想吃那里的蜘蛛蟹吗。”
是啊，我没有忘记，因为这天也是小雅的生日。照例，这一天是我单独去看小雅的日子。我会告诉她，我买了什么样的礼物给她，也会告诉她，我最近的生活。虽然她躺在这冰冷的地下，可是我却总觉得她一定会听到我说的话。我从皮夹子里取出小雅的照片，她含笑望着我。有时候我会很思念她，觉得她把我一个人孤零零地抛在这世界上。每逢此时，少敦的面容就会突然跳进我的心里，提醒我，还有他的爱与我同在。
我和小雅说完话，一个人往回走，刚走到停车的地方，突然，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杰西卡。”
我回头看去，“下猪鱼”正从停在后面的车子里下来。
“你好，Jerry。”我礼貌地和他打招呼。
他看上去仿佛很高兴：“想不到在这里遇到你。你是来看小雅吗？”
我说：“是啊。”一时不知道该如何继续这寒暄。
他解释说：“我也顺便来看一个朋友。”
“哦，是么？听说你有了个可爱的孩子呢。恭喜啊。”
他也笑着从口袋里掏出钱包，给我看他的全家福。他的妻子，还有他可爱的孩子。
“是儿子么？长得真可爱。”我由衷地称赞。
他也微笑着说：“是啊。谢谢你。”
就这样，我礼貌地告别。回到家，少敦已经穿戴整齐：“喏，寿星回来了，该走了吧？”
我匆匆地换上了少敦买给我的那条湖蓝色的小礼服，光着脚去找那双配色的鞋子。不料，在打开鞋盒的时候，却发现里面已经放了一个细长的丝绒盒子，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条别致的青色珍珠项链。珍珠很圆润，在灯下闪着像孔雀的尾羽般细腻而优雅的光泽。
少敦在身后说：“虽然我知道你可能更喜欢其他的礼物，但是当我看到这条珍珠项链的时候，突然觉得很适合你。”他把我拉到镜子前面，替我戴上项链：“生日快乐！”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果然觉得很相配。心里一暖，转身抱住他：“嗯，是很相配。真好看。”
少敦拥着我，朝门口走去：“走吧，再不走就晚了。”到了门口，他说：“餐厅里可能会冷，我去帮你拿条披肩，你在车子里等我吧。”
我一边应他，一边朝车子走去。因为知道晚上要出去，我把车子停在了门前。刚刚打开车门，却见面前有一个高大的身影：“杰西卡，生日快乐！”竟然是“下猪鱼”。
惊讶几乎让我有些不知所措。
他凑过来，将一枝红玫瑰夹在我车窗前的挡风板上，然后递给我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其实在小雅的墓地，我就想给你的。虽然你不信，可是每次你生日的时候，我也会去那里等你。因为我知道你会去看小雅。”
“我很没出息，是不是？我有爱我的妻子，可爱的孩子，但是我却无法全心地拥抱这份幸福。我一直都在想，到底为什么你不爱我。起初，我觉得，那也许是我作为一个男人的征服欲，因为没有得到你的爱而沮丧。可是，后来，后来……”他的声音低下去，“后来我觉得我真的是爱你的。可是我又不知道怎样才能让你明白。你一再的拒绝，让我绝望，难过，我追过其他的女人，只是为了找赎一点自信。”
“再后来，我看到了少敦，我看到了和他在一起的你，是那么温柔、幸福的表情。我终于明白，原来你的心不是不可以被打开，而我却没有握有打开你心灵的钥匙。我在挣扎之中，终于明白你要的爱情是什么。然而我仍然不能忘了你。于是，为了说服我自己，我不是不会拥有爱情，我和现在的太太恋爱了。她很爱我，对我百依百顺。那是一种恬淡而平静的幸福。可是，我常常独自想念你。一个人的时候，深夜梦醒的时候，我都在想念那个叫杰西卡的人。”
“你结婚的那一天，我就在教堂的门外。我想，我是不是该冲进去，我是不是该做点什么。可是，我突然意识到，我已经没有资格。我已经提前把自己的心出卖了。所以，我选择了逃避。即便我会从五月花老板那里知道一些你的消息，我还是会偷偷地来看你。远远地，不让你看到我，可是每次看到你，我的心都会狂跳，好像要死过去一样。”
他说完，轻轻地把我搂进他的怀中。我看到不远处，少敦静默的身影。他低了头，转过了身。“下猪鱼”的怀抱，仿佛很熟悉，让我想起，那唯一的一次，我没有拒绝他的亲吻。可是，我有少敦了，而他也有他的家。
于是，我轻轻地挣脱了他的怀抱：“Jerry，回家吧。我们都是有家的人。”他握住我的左手，我没有抽回去，我把右手放在他的手背上，轻轻地拍了拍，好像在安慰他的心。
爱如烟花一瞬间。
曾经的收音机里，唱过“飞鸟与鱼”的爱情，曾经我的心里，不知道自己在等待谁。曾经，我也惧怕被爱情的烈焰灼伤。曾经的我们，也许都历经过爱情的沉痛巨创？
我是鱼你是飞鸟
要不是你一次失速流离
要不是我一次张望关注
哪来这一场不被看好的眷与恋
你勇敢我宿命
你是一只可以四处栖息的鸟
我是一尾早已没了体温的鱼
蓝的天蓝的海难为了我和你
什么天地啊！四季啊！昼夜啊！
什么海天一色地狱天堂暮鼓晨钟
Always Together，Forever Apart
睡不着的夜醒不来的早晨
春天的花如何得知秋天的果
今天的不堪如何原谅昨天的昏盲
飞鸟如何去爱怎么会爱上水里的鱼
佛曰：一切恩爱会，无常难得久。生世多畏惧，命危于晨露，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