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吧里人声鼎沸,没有注意弹琴的少敦,也没有人注意在角落的我。我盯着眼前的杯子,突然想起了小雅和她的爱情。我想起小雅的滚烫的泪,曾经砸在我的手臂上,还有我的心上。但是,我不想再难过了。我抬起头来,擦干眼泪,朝少敦看过去,他正好抬头,朝我会心地一笑。飞鸟一样清亮婉转的曲子。少敦的爱。我们在这里终于找到彼此,无言的默契。突然,叮地一声脆响,我的酒杯里躺了一枚戒指。经典的圆形钻石,在灯光下散发炫目的五彩。我抬头,一个高大的男人已经坐在我对面,熟悉的黑色T恤,褐色的皮肤,雪白的牙齿。他笑吟吟:“游戏还没有结束。飞鸟和鱼,猫和老鼠,不如我们玩一辈子?”我下意识地朝少敦看过去。他正好弹奏最后的尾声。少敦站起来,他朝我走过来,仿佛洞悉了我的心事,少敦用手圈住我的肩膀:“不舒服了?我们回家吧。”
“下猪鱼”看着温顺地靠在少敦怀里的我,神情变幻莫测。然后,他将我面前的酒杯端起来,一饮而尽:“好吧,拯救公主的王子来了。恶魔骑士只好让位。”他仿佛戏谑地说,眼睛里似乎闪出了一丝深深的伤痛。
少敦微笑着问我:“你的朋友?”
我不置可否。少敦会意。他忽视了除我之外的一切人:“那,我们走吧。”我没有回头,我并不想看“下猪鱼”会如何表现。爱情的游戏,我不愿意玩。
十
少敦从台湾来到美国之后不久,他开始四处去找房子。有时候他也会拖着我和他一起去看房子。三藩市的房价并不便宜,但是少敦看起来并不介怀。他常常会转发地产中介给他的房屋介绍给我:“你看,这个房子是不是很不错?”或者,“你和我一起去看看这个房子吧。”他最终相中了湾区一栋两层楼的别墅。这栋房子别致的地方,是带着一个很大的后院。这在地皮奇缺的三藩市,可谓是令人惊喜的发现。少敦特别雇了一个设计师,将房子重新修葺和装饰。
然后,他开车带我去看他的新居。这座房子有四室三厅,前屋主是个日本人,因此房子仍然有日本建筑的痕迹。开了前院的门,入口处有一眼泉水,挂着竹制的舀水筒。地上铺着细密的白色小石子,院门口种着一棵美丽的日本赤枫树。
客厅里,摆了几件少敦挑的家具。他和我一样,只喜欢简单雅致的东西,所以我看着他挑选的家具,不由得点头微笑。客厅的桌子上,摆了一盆精心插制的蝴蝶兰。数枝兰花紧簇在一起,插在一个巨大的玻璃贝壳之中。靠近后院的地方,放了一张演奏三角琴,弹琴的人和听琴的人都可以看到后院宁静而祥和的风景。
少敦问:“你觉得怎样?”
“很不错,很好。确实有眼光。”我笑着夸他。他也满意地笑起来,他的笑容就像冬天里暖暖的阳光。
“那么我们去看看二楼?”
“嗯。”我随他上楼。
二楼有起居室,主人卧室,还有一间小小的书房。少敦打开书房的门,这间书房是空的,但是却垂着淡雅的白色蕾丝窗帘。书房的书架是做到墙里的,上面零零散散地摆了一些书。我看到书旁边有一个小小的相框,凑过去,只看到照片里有一个穿着红衣的少女,撑了一柄白色绣花的阳伞,阳光投射在她黑亮的头发上,她的笑容十分灿烂。我疑惑地看看少敦,他看着我说:“没错,这是你14岁的照片。我偷偷拍的。我已经保存了十几年,也放在我的书桌上十几年。”
我低下头,只觉得心怦怦地狂跳着。原来少敦和我说了很久的,他倾心爱慕的女孩子,就是我,而我竟然无知无觉。每每他和我提起他心爱的人,我总是会问:“什么时候带来让我们看看。”
他总说:“会的。只是她还没有长大。我还要等一等。”
他走过来,把我的脸捧在他的掌心里:“杰西卡,我一直都爱你。我17岁在雍和宫看到你的时候,就已经爱上了你,聪明灵秀,带着一点叛逆的女孩子。虽然每一次我来看你的时候,都很想告诉你我的感情,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每一次我都没有勇气说。但是现在,我不想失去你了。”
然后,他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丝绒盒子。“这个是我爸爸当年送给我妈妈的。我找人改了一下。”他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枚镶着钻石的绿宝石戒指。这戒指绿得油汪汪的,不见一点矿物絮,虽然只有一克拉半的样子,但是我知道必然是上品。
他将戒指套在我的无名指上:“希望没有唐突佳人。”然后,他低头在我的手指上轻轻吻了一下:“嫁给我吧,杰西卡?”
从落地窗透过来的午后的阳光,暖暖地照着我,连同我的心。
少敦送我回家的时候,在我的嘴唇上温柔地吻了一下:“明天我再来看你。”他的嘴唇很柔软,他的脸好像阿波罗一样英俊。我点了点头。我左手的无名指上,戴着他求婚的戒指,少敦说,这是他的爸爸当年求婚的戒指,而他临行前,他的妈妈把这枚戒指放在了他的手中。
我问:“那你爸爸没说什么吗?”
“当然。他说,SON,GOOD LUCK!(儿子,祝你好运)。”少敦黑色的眼睛里,闪着笑意。
突如其来的幸福,之后就是选婚礼的日子,挑选婚纱,结婚用品,结婚地点,还有度蜜月的地方。少敦不厌其烦地陪着我去逛各个地方。我挑了一款象牙色的缎子结婚礼服。这礼服十分收腰,长长的拖裙,在下摆处装饰着精致的蝴蝶花纹,还镶着美丽的珍珠,我又选了洁白的面纱,长及肩膀的白色手套。
少敦和我决定在湾区一家小小的教堂举行婚礼。婚宴就在教堂不远的一家花园酒店里举行。他带着我去品尝婚宴的备菜。而我还要挑选请柬的式样,婚宴的布置,桌椅的式样。忙忙碌碌之中,已经过去了两个月。
我常常和邱草萍啰嗦婚礼筹备的进展。她不无酸意地说:“看你那显摆劲儿。”但是我心情好到可以忽略她小小的嫉妒心。“五月花”的老板特别送了一份礼物给我,那是上下五层,装饰着白玫瑰和白色蝴蝶兰的结婚蛋糕。他特别送了一小份让我品尝,蛋糕绵软湿润,里面是新鲜的水果,加上喷香的奶油,十分可口。我特别地谢了他。“五月花”的老板告诉我,“下猪鱼”已经订了婚。“哦?”我笑了。“他不是已经订过婚了吗?”
他也笑了:“那哪能是他认真的?”
我心里想,那么究竟什么是他认真的呢?
婚礼如期在教堂举行,帮我们举办仪式的麦可牧师,特别挑了一首非常动听的曲子,作为婚礼布道的主题曲。少敦穿着黑色的燕尾服,胸口别了一朵白玫瑰,少诗做他的伴郎。他看着穿着婚纱的我走进来,白色的面纱轻轻地垂下来,我手上的捧花是白色的蝴蝶兰,鬓边却插着白玫瑰,长长的白色礼服拖裙长达几米。这真的就是我曾经幻想过的婚礼。
麦可牧师问:“少敦,你是否愿意娶杰西卡为妻?你将按照《圣经》的教训与她同住,在神面前和她,结为一体,爱她、安慰她、尊重她、保护他,像你爱自己一样。不论她生病或是健康、富有或贫穷,始终忠于她,直到离开世界?”
少敦不假思索地点头:“我愿意。”他含笑看着我。在我也宣誓之后,麦可牧师示意我们交换戒指:“纯金的戒指,代表你们最珍贵的爱,你们要把这戒指像最珍贵的礼物交给对方。纯金永不生锈、永不褪色,代表你们的爱持久到永远。是圆的,代表毫无保留,有始无终。永不破裂。”
然后,麦可牧师问:“在我宣布新娘和新郎成为夫妻之前,如果有谁认为他们不应该结为夫妻,请在这个时候站出来,或者永远保持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