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希腊时,天空飘了细雨。
他驾车一到机场,便有人候在了那里,接过车钥匙,将车开走。
男人一夜无眠的结果是,此刻歪倒在她的肩上放肆而睡。
安槿静静坐着,任他身体的重量压在自己的身上。
望向窗外,飞机早已冲出雨幕区,阳光折身出斑斓光芒,渲染了整片天空。
回头,看男人的脸,眉心不展。
微叹,到底心里有些疼。抬手,细细抚上他英气的眉眼,想抹平他眉宇间那抹纠结。
她总在想,对他的感觉,是不是爱,是不是爱情。
是否还可以像数年前那样,无所顾忌地对一个男人说,我爱你,脸上带着清风如沐的香甜,像站在薰衣草盛开的季节里,阳光正灿烂。
男人微微地动了下,似乎是想寻一个更为舒适的位置,不曾睁眼。脖子歪在一侧,久了,也是会疼的。
有空姐在过道里经过,安槿轻轻地唤了声,请她关了他与她头顶上的冷气出风口,再要了一个枕头和一条毛毯。
然后礼貌道谢。
将枕头搁在自己的膝上,扶着他的身体慢慢侧躺下,再在他的身上覆上毛毯。
如此睡着,该是会舒服点吧。
空姐对她微笑道,“做你的男人很幸福。”
她回以浅浅一笑,没有说话。低头看他,她的男人吗?
手指轻轻地捋上他的黑发,挑开落在额上的一缕刘海,细细端详。冷硬的侧脸,微蹙的眉,还有好看的唇形。
微叹,这个男人,到底霸道强横地挤入了她的心。
会为他疼,那种疼,不是同情。可是,他说结婚时,她却生了退缩之意。
是相处的时间太过短暂吧,她与他在一起的时间,其实屈指可数。
重逢五月,此时亦不过六月,太短。闪婚吗?似乎不曾做过这个准备。
就连结婚,都还未来得及考虑过,他却突兀地提及,以至于她措手不及。
呵,真是奇怪,想过相濡以沫,相过不离不弃,却偏偏还不曾考虑过婚姻。
像她这般年纪的女子,已沦落为大众眼里的剩女。该是极力推销自己的时候,她却总是不急不缓的。
总觉得那婚姻于她,还有段遥远的距离,所以,还不曾频繁地想起。对它,亦不曾有太多强烈的渴求。
想得最多的还是,这么一个男人,到底是她命里的情,还是她的劫。
手指划过他的脸颊时,触感微凉。
机舱里冷气十足,睡着的人容易着凉感冒,她又将毛毯拢了拢。手臂横在他的身上搂着,怕他一个不小心跌下座椅。
莫名地,生了种冲/动。俯下身子,在他的唇角轻吻了一下。
很轻地,像蝴蝶折翅,怕惊醒了他。
只是男人,原本就不曾深睡。不是不醒,只是沉溺于她温柔的举动。躺在她的腿上,有温暖的感觉。
期待这个吻能多留片刻,她却是蜻蜓点水就想离开,怎够。
微转身,反手,按下她的脖颈,唇唇便相贴。
安槿惊悸于他突如其来的动作,乌黑的眸子睁得溜圆,听见男人唇角边浅浅的笑意。
怒意,陡生。强行挣脱了他的禁制,她挥拳抡在他的身上,低声吼着。
“阮维东,你怎么这么坏啊。”
男人干脆地平躺了身体,眯起了眼睛,“男人不坏,女人不爱。”
“坏了,我更不会爱。”一半怒,一半实话。只是,她所谓的坏与他口里的坏,是两层意义。
她拗了力气,将他推离自己的膝。而后,缩了身体,往窗边靠,像是要划清楚与他的界线。
这回,阮维东倒不见怒意,只是低低地笑着,伸手揽上她的腰,臂收,将她掳回。
“不爱,干吗对我这么好,嗯?”他眉角轻挑,笑意盎然。
她的温柔,不光是愉悦了他,亦让他明白,这个女人,正如她自己所说的,需要的是时间去整理。
安槿微微愣着,是呵!如果不爱,又怎会细心到怕他着凉,怕他睡姿不够舒服。
心里的某一块,其实早已经柔软。
男人的唇在她的脖颈里蹭着,她瞪眼警告。已有陌生的目光,好事地投了过来。
“那看来以后得对你坏点。”她咬着牙齿道。
“你敢!”
腰上一疼,安槿闷闷地哼了一声。男人的脸,犹如六月的天气,瞬息又变化。
她又有什么不敢的,只是,生了不舍而已。丢他一个白眼,微撇嘴道,“坏人自然得用坏招。”
两个人的航程,不寂寞。
平日里,因公出差不少。每次的飞行途中,总会免不了想起,那掉落在太平洋里尸骨无存的父亲。那些时候,心情总是压抑而狂躁的。
都不若这回,有个人拌着嘴,六个多小时的飞行,亦觉得不过是瞬间的事。
当飞机在墨城降落,脚踏上这个城市,身边的女人张开了双臂迎着晚风深深作呼吸。
那样子,让他以为,她要呼喊一句,墨城,我回来了。
却是,没有。
看她很快地从兜里掏出手机,唇上挂着安静的笑,等待电话那头的接听。
阮维东微皱了下眉,一下飞机便让她迫不及待联系的人,会是谁。
可看着她在自己面前不遮不掩地,又暗笑自己的多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