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嘴唇有些干,声音有些哑。
这好像是第一次与这个叫萧易的男人讲这么长的一段话。
以前的他,惜字如金。
萧易说,“知道我现在最想做的是什么事吗?”
“什么?”
“狠狠揍你一顿。”
“你不会。”阮维东淡淡道。
萧易嘲讽地笑了下,没有动手,只因安槿曾经说过,不希望他们俩为敌。
天将黑的时候,手术室的灯终于熄灭。
秦医生从里面走出来,取下一侧的口罩。
所有的人哗啦一下紧张地围了过来。
“医生,怎么样?”分不清是谁的声音,此起彼伏。
“肿瘤已经取出,但病人还处在危险期,需送到重症监护室。”
护士推着车子出来,安槿带着氧气罩,安静地躺在上面,面色苍白,沉睡地对外界的呼唤一无感应。
她很快被推入ICU病室。
阮维东的眼睛一动不动,隔着厚厚的玻璃门,看着她瘦瘦的身体躺在白色的被单下,只露出插满管子的脑袋。
“姐夫……”
“你们先回去吧。”他淡淡地,脸上一片沉寂。
没有人离开,都沉默地站在他的身后。
医生说,挨过二十四个小时,才能算是逃过死神的威胁。
他们就像是守在鬼门关口,一个个神情疲惫却又坚毅无比。
医生走了过来相劝,“大家都先回去吧,这里有我们。你们这么多人守在这里,会影响我们的工作。病人的意志很坚强,手术中有几次休克都挺了过来,相信这一次也没问题。”
秦德瑞依旧能清晰地记得,当他向她宣布病情时,他一脸的平静,没有悲伤没有吵闹,甚至还开着玩笑说,不是晚期死不了。
这是个对生命充满希望的女子,病人的意志在这个时候犹为重要。
医生的话,似乎起了作用,那一句坚强的求生意志稍稍地安抚了他们。
何琪对着病房里的身影作了一个加油的手势,尽管安槿此刻什么也看不到。
萧易靠在墙的一侧,“楚华,你先带晓晓回去休息。”
“我不要。”萧晓坚持着。
“听话,回去养点精神,明天再来。”霍楚华揽住她的腰,与何琪对上一个眼神,相继离开。
何琪顺手地扯上了安远。
病房外,只余下两个男人。一左一右,站成各自的领域。
“萧少,你也请回吧。”阮维东淡淡道,此刻只想安安静静地陪着里面的人,哪怕孤独覆满全身。
“我等她醒来。”萧易道。
“谢谢。但我想,我的妻子,由我等待即可。”
萧易愣了愣,随即苦笑了一声,“听说你们已经正式登记。”
“是。”
“怎么没听说有婚礼,该不会是……”萧易微顿了下,目光复杂地扫过他,望向病房里,“像三年前那样,无声无息吧。”
那是没有办法阻止的好奇心,只因为其中的主角是她。所以,他查了当年的事。
阮维东淡淡道,“请柬名单里,一定不会少了萧少。”
“她会醒来的,对吧。”
“当然。”回答,是那般笃定,毫无怀疑地口吻,就好像是她只是小小地贪睡了一会。
“说实在,有时候,我很后悔把她让给你,没有争取下去。”
“理解。”阮维东终于转一个角度,朝他望过一眼,“如果说我放弃了她,我同样会后悔。”
有时候想,如果不是一时地兴起想要去了解她,也许一辈子也不能体会到她的好。
而那一时间的兴致,却不过是因为她明明看到了自己却坦然地做到视而不见,所引来的他的心中不悦。
其实早已习惯了各式各样的目光,无论男人女人的。
却唯独在那天,没能跳出她的,一路纠缠到如今。
从来都是他纠缠她,只有在那个女人的事上,她缠着他,以一种持之不断地力量来改变他的认知,甚至赌上性命不顾。
只因心心相念着她若离去,怕他一人又复入孤单之境。
很奇怪她的那种信任来自何处。
而被她爱上,是此生荣幸。
安远返回来时,长长的走廊里,已只剩下阮维东一个人,如同一座风化的石。
他买了些食物和水。
“吃点东西吧。”
“没胃口。”
“不想吃也得吃点,别弄得我姐还没醒,你就倒下了。”安远打开饭盒了盖子,强塞到了他的手里。
然后自己也打开了一盒,扒了几口。
还真的吃不下呢。
刚才在医院外,父母打了电话来,问姐的电话怎么打不通,他都不知如何回复。勉强地撒了谎,瞒住实情。
阮维东也吃得少,基本上是原封不动,只灌了大半瓶的水。
苏怀慕与冷扬赶来的时候,霓虹已在夜幕下遍地亮起来。
他们已在医生那里了解到了最基本的情况。
苏怀慕说,“爸妈想来,但是奶奶那里……”
“不必了。”阮维东淡淡漠漠的,似乎从不曾起过这个期盼。
苏怀慕与冷扬相互对望了一眼,空气里依旧流淌着强烈的排拒气息。
他们甚至已经想到,如果ICU室里的女人醒不过来,这个男人与他母亲的关系,只怕这一辈子也有一道跨不过去的距离。
当然,他们希望的,这仅仅是如果。
“洪九已经找到了。”冷扬换了话题,这也是他们赶到医院的第二个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