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条脏乱的小巷,位于城市边缘的拆迁区,没有路灯,狭窄的路面容不下四个轮子的车子前行。
偶有昏暗的一点亮光从旁边房子的窗户里透出来,仍不达地面。
悉悉索索的脚步声不知惊扰了谁家的狗,不停地狂吠着。
“就是这家。”声音明显地压低着。
“敲门。”声音很平静,却包裹着冷冽。
笃笃几声,震落了破旧木门上的灰尘,在黑暗里飘浮着。
屋里的灯亮了,有入了眠被吵醒的声音不耐烦地问,“谁啊?”
“我!”声音是刻意模仿了的。
门吱呀一声开了半边,一个光着膀子的男人露出了脸。
屋里的光线漫延出来,照在一群看不出衣服颜色的人身上,大略地看过去,有五六个,可能黑暗里还有隐藏。
多年的警觉让光膀男人意识到不妙,仅仅稍滞了两秒,就反应过来。
只是来者动作更为敏捷。两道身影轻掠过,便已将门挤开。一人已抓住光膀男人的一只手臂反扣在后,隐隐听见关节脱臼的声音。
光膀男人一声嚎叫,身体瞬间被甩到屋角。慌忙抬头间看见屋子里已挤满了人,他是插翅也难飞。
“大哥,钱我一定还上,就请江老板他老人家再宽限几日,有了钱我一定还。”
猥/琐的笑,叫人一阵生厌。
阮维东抬手轻扬了两下,立即有数人退出,只余下连同他在内的三个。
“你好像欠了不少。”
获得这个人的行踪,颇费了一些周折。
当年帮会解散,他被人捅了几刀,不知所踪。后查出,原是隐姓埋名混迹于街头市井,生活陷入寥迫,在街头以行骗为生。
几只碗,几粒骰子便是他的道具。
又因手痒难奈,喜欢在大大小小的地下赌场碰运气,常输个精光不说,还欠下不少高利贷,常被人追债。
是以看现在这阵势,他以为追债的又讨上了门。
光膀男人抱着受伤的手臂,咧着嘴露出发黄的牙齿干干地笑,“大哥,就再宽限几日。一个星期,一个星期我一定还上。”
阮维东择了一把椅子坐下,双脚搭上了桌面,似漫不经心地道,“你有没有听过,让赌徒作保证,不如直接扔海里喂鲨鱼。”
“我一定还,一定还,绝不食言。”光膀男人用来发誓的手指举过了头顶。
“是吗?”
“是。”
“你叫洪九,是吧?”
光膀男人微愣了下,那句下意识的“是”在嘴里变成了“滋”,发不出完整的音来。
他在转眼之间里陪了笑,“你们认错人了吧,这条街上谁不知道我叫刘细满。”
“刘细满。”阮维东冷冷地勾着唇,重复着。
一个很土的名字,像来自偏远的农村。
“不信我给你们看身份证。”光膀男人在屋子里找出他的身份证,递了过去。
阮维东并未接,扫了他一眼,不紧不慢地问,“梁冠生你认识吧。”
光膀男人摇了摇头,“不认识。”
“在你改名刘细满之前,你似乎忘了件事。”
“大哥,我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光膀男人躬着身,有点头哈腰之势。
像他这种人,早已熟知何时该趾高气扬,何时该卑躬趋微低声下气。
“你应该把你的这张脸整一下,这样才没有人认得出你。”阮维东说得很慢,像是刻意地提醒他某件事。
果不其然,光膀男人的脸上闪过某种慌乱,但也仅仅是一瞬间。江湖混久了,早已练就他一张厚实的脸皮。
“大哥,我真听不懂你的话。我是刘细满,欠了高利货没错,但你们讨债的方式也太……”
“你欠了多少高利货我没兴趣,但我确实是来讨债的,讨的是十六年前的债,一个叫阮慕天的债,想起来了吗?”
光膀男人却在这时大声叫了起来,“你一会洪九,一会梁冠生,一会又阮慕天的,简直就是莫名其妙。这是我家,请你们离开,要不然就马上叫人了。”
苏怀慕冷冷地笑了一声,朝他走近了一步,“看来你是没有招供的打算了。”
那张少年般清彻的脸上,忽然地涌出邪恶之光。
光膀男人往后退了一步,“你想怎么样?”
“两位哥哥,你们说,是先卸下他的胳膊还是打折他的腿,或者切两个耳朵亦或挖双眼珠子也不错。”明媚少年的嘴里吐着血淋淋的话。
叫这个半老的男人不由地打了个寒噤。
苏怀慕围着他转了两圈,上下打量,唇角扬着一个邪恶的弧度,“先废两条腿好了,谁叫他让我们好找。”
还没来及看清楚少年是如何动作的,光膀男人就感觉到两个膝盖处撕心裂肺般的痛传遍全身,那一声哀嚎直冲上屋顶,在这条小巷里回荡。
陆续地有灯光亮起,有人从窗子里探出头来一看究竟。目光所触处是数道黑色的人影,森严地叫人胆颤心惊,直紧关紧了门窗。
没有人站出来,甚至隐隐地听见有人说,“活该!”
或者是,“报应。”
光膀男人痛苦地跪趴在地上,口中只剩下哼咛声。
苏怀慕在他的面前蹲了下来,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匕首来,明晃晃地照在老男人的脸上,“既然你老人家忘了要整容,要不,我先替你来几刀?这可是免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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