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小巷时,天色微明,薄薄的雾湿了秋晨的空气。
脚步走过的声音,惊扰了这里的清宁,又引来狗的吠叫。
巷口,停着几辆黑色的小车。
阮维东打开了自己的座驾。
“你误会妈妈这么多年,是不是应该去跟她道个歉。”苏怀慕在他身后道。
冷扬却一把拽住了他的胳膊,低声道,“让他安静一会。”
抬头看男人,已是一言不发地上了车,拐着方向盘扬长而去。
天边有颗启明星,若隐若现。
冷扬微微地叹了口气,转过身,对排列整齐的一队男人说,“这阵子大家辛苦了,都回去休息吧。”
这一件事,算是告一个段落了吧。
为首的男子朝他微颔首,轻手一扬,领着四五个男人,分别钻入了两辆车里,动作迅速而训练有素。
冷扬朝巷子里望了望,破败不堪的路面在微微晨光里已能看个大概的轮廓。
“这个洪九,看他现在落魄成这样,倒浪费了不少的人力。”
“估计之前把孟叔派出的那些人当作讨债的了,所以见人就跑。”
“跑也不跑远点,居然还敢在这一带出没,真够胆子大的。”
“有句话叫做越危险的地方越安全。”
“但到底失了算,不是吗?”冷扬笑道。
苏怀慕挑了挑眼珠子,“难不成你还希望他跑掉了?”
“跑了他早晚还得出来,有句话叫做,欠的,终究是要还的。不过,让我没想到的是,你小小年纪,下手倒是挺狠的,身手还不错。”冷扬露出几许欣赏的目光。
狠不过是因为心中恶气难消,留下那人的命已是仁慈。
“冷扬哥,你就别寒碜我了。”苏怀慕像个突然受了表扬的孩子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只是手落下时,脸上笑容渐掩。
他说,“幸好他不是张云夏,要不然我非宰了他不可。”
冷扬笑笑,说实在的,他也有这个想法。那样,才解恨。
只是人都死了十年了,总不至于去扒他的坟。
“走吧。”
两上人上了车,各自扯了安全带系上。
苏怀慕说,“我想去看看安姐。”
冷扬抬眸,在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你哥现在应该往医院去了,我看我们还是晚点再去。”
“也是。”苏怀慕将头靠在椅背上,微偏,看着窗外渐明的天。
ICU病室外,阮维东隔着玻璃看着里面安静躺着的女人。
值班的护士看见他,“阮先生,这么早就来了。”
做他的女人应该是很幸福的吧。与外界盛传的他的冰冷可真不一样呢。
“她情况怎么样?”一整夜不曾休息,他的声音听起来有几分沙哑。
“目前一切比较稳定。”
“我能进去吗?”
“可以,但是必须得换上医院的隔离服,另外,您最多只能在里面呆半个小时。”
“我知道了,谢谢。”
哪怕一分钟,也是好的。
从那条小巷里出来,或许如苏怀慕所说的那样,应该去与那个女人道一个歉,可是,那一刻,却只有一个念头,他要来见她。
室病里静谧地仿如能听得到点滴管里的声音。
他握住了她的一只手,有微微地凉。他把它贴在脸上,低低道,“你说的没错,我误会了她。”
他想抚摸她的脸,又怕触碰到她的伤口。
真是个贪睡的女人,还不醒来。
一天一夜,如同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他咬了咬她的手指头,“别让我等太久,要不然,不要你了。”
他希望她听得到,然后像一只发怒的小野猫,对他瞪圆了眼睛,趴到他的背上来揪他的头发与耳朵,口里哼哼唧唧着。
“敢不要我,剁了你。”
或者,装了可怜兮兮地,揪着他的衣角,亦步亦趋地跟着他,什么话也不说,就用那无辜又哀怨的眼神看着他,看到他投了降软了心,一把将她抱在怀里。
真的想抱抱她呢。
她要怎样他都答应,哪怕是向那个女人低头认错,只要她能醒过来。
哪怕她的记忆里已没有他。
重新追求她一次又何妨。
只要她安全无恙就好。
他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像是要将她看醒,直到护士来催他走出病房。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离开之后,萧易在病房外,也呆了很久。许多的回忆,有如排山倒海。
老太太到底是知道了安槿的事。
一大早就看见苏芫坐在客厅里神情恍惚,叫了好几声都没有应,去做早餐又把自己的手给切出了血,说好了去扫墓的又突然地闹身体不舒服。
阮慕天沉了沉气,终是道,“阿芫,说了吧。”
瞒着老太太,他也不舒服。看得出来,老太太极宠那个女孩。
他与她相处的时间寥寥无几,却也看得出来,是个讨人欢喜的女子。
苏芫拉着老太太的手,“妈,有件事说了,你可得答应,千万别乱着急。”
老太太眼睛一瞪,“你不说我才着急。”
“安槿她,病了,在医院,脑瘤。本来,她要我们,瞒着您的。”一句话,拆分成数段,说出来,像用尽全身的力气。
她紧张地看着老太太,怕稍有差池。
阿维他会怪自己多事的吧。
老太太懵了,抚着胸口,一口气差点背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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