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最终的决定
洛兰的声音解答了我的疑惑：“言，你不要命了，腿才刚刚好一点就这样用力。”
我这才感觉到虽然他是极力控制着的，但是还能感觉到他身子的颤抖，似是忍受着疼痛。我是极担心这一幕被夙夜看到的，怕他会因此生气而在大殿上和莫言起了冲突。眼角的余光却瞟见红玉正将一粒拨好的葡萄送至夙夜口中，而他闭上眼睛正享受着那般的温玉满怀，脸上极为陶醉。身子一紧，暗笑自己的自作多情，转过身来和洛兰一起将他扶回座位。没有注意到转身的那一刻，背后的人才张开眼睛，刺芒般的目光紧盯着依偎着的两个人。
虽然并没有人注意这边，但是我心中明白虽然看似平静，但是这朝堂上心细如蝇的人比比皆是，平静并不代表不被关注。因此我做样给夙夜道谢了一句，静静的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夫人这一曲还真是动听。”夙夜不疼不痒的说了一句，端起一杯酒向对面莫言示意，两人竟是默契的一干为尽。
我知道他在讽刺我，并不接话，静静的座在一边，端着笑容看着场上的举杯寒暄。
又是一曲罢，按捺不住心中对这些虚假礼数的轻视，我便向夙夜询问想要离开。红玉将他服侍的甚好，他也是非常享受这种感觉，将红玉的手紧紧抓在手中，对我的请求未知可否。
大殿内的气氛愈来愈热烈，我却厌恶极了，于是不再等他的回答，起身离开。
宫中的景色到了冬日里，一片银装素裹甚是好看，我虽然想直奔荷花池而去缅怀一下小蓝月，但也不禁留恋起脚下未经开发的雪层。再往前行了几步，看到一片偌大的雪地上没有一丝杂质，甚至连脚印都没有。我抬起脚想要走上去，却又害怕破坏了这一片的美好，就这么犹豫了好几回，最终决定沿着墙角绕过去，因此耽搁了许久。但是回头看见那一片雪地依旧干净白皑，心中满足起来，抬步往荷花池去。
“玉儿。”一声低喃让我条件反射的缩回墙角，额。这皇宫后院虽然奴仆人数纵多，但并不代表是热闹的，寂寞的味道时刻在这座威严的建筑上盘旋。此刻，大多数人都积聚在正殿，偶尔有那么几个小角色跑出来独自享受这种美好，感觉也是极好的吧。
突然心中生出一种感觉，或许我没有必要再去追寻曾经的美好，如今我有一个可爱的女儿，一个无论何时只要我需要便会出现在我身边的莫言，一个为了我可以鼓起勇气强出头的小丫鬟，一个纵然对我狠心但是我又能理解他是因为爱上我所以不知所措的丈夫，或许我可以再次相信这种表面上的美好呢。脸上有种舒心的淡然，我微微一笑，想要静悄悄的离开，这里就留给那些可以相互寂寥的人吧。
“你不要再缠着我了，我是不可能和你走的。”另一道声音让我停住了脚步，心中的疑惑使得我蹑手蹑脚的又回到墙边的位置。
“玉儿，夜并不像你想象中的那般好欺骗，你以为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女子冷哼一声：“玄月，你不要太过分，不过是一缕被他从身上拨下来的魂魄，何必装作很了解他？”
玄月？这个名字好熟悉，他们离得有点远，有些话听不太清楚。我不禁靠近了点，心中也在思考着到底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
“玉儿，离开吧，你明知道苦苦纠缠最终会害了自己。”
“离开？哈哈。”红玉笑得眼泪都要出来：“我都要怀疑你到底是不是玄月了，我因为他失了仙籍被打落凡间，如今你让我离开？”
“可是他也为你愿意受十世轮回之苦，害怕忘记对你的情感所以拒绝喝孟婆汤，十世来你都是在他的引导下慢慢的回忆起过去然后爱上他，可是他却是生生世世带着对你的思念和愧疚直到那一世的完结，没有你的时候，他是如何煎熬过来的你又知道？”
“我又何尝不是在每世被他唤醒记忆，痛苦万分？他有想过我真的需要这一切么？”十世记忆被唤醒的痛苦袭击着红玉，让她歇斯底里起来：“那些痛，让我分辨不清我是否是爱着他还是恨他，这样活着，我并不快乐！”
男子手足无措：“玉儿，离开他，离开他就可以忘记这些痛了。”
“离开他？玄月，你傻了么？我等了十世，期待了十世。我就要回归仙界了，只要我有了实体！你知道吗？他答应过给我实体的。哈哈，那个玄幻儿还在期待，期待和她的女儿团圆么？”红玉疯了般的狂笑起来：“我的身子已经越发的不行了，夙夜曾答应我，寒冬来临前，他便会将我的魂魄及修至她的女儿身上。哈哈哈，我倒要看看在我面前嚣张跋扈的死狐狸要怎样面对自己的孩子成为我！她欠我的，给我带来的痛我全部都要偿还给她的孩子！”
男子看着她不正常的欣喜模样，难过充斥着心扉：“玉儿，夫人并没有欠你什么。她也是你的本体的一部分，只不过你排斥她的妖身，不肯及修至她身上而已。也正是因为你的任性，才害得莫王爷半身不遂，夙夜成了这般模样。你不应当憎恨夫人，当初你是有机会的，只是你舍去了。”
“你凭什么指责我？不过是小小一缕被夙夜遗弃的魂魄，从荷花到那个恶心的动物身上，再到这个不属于你的身体。”双眼早已泛红的红玉恶狠狠的对着男子说道：“如今，你附在紫衣身上的感觉可好？我看属于你控制的时间是越来越长了，怎么？难道和他体内的魂魄争夺寄主还不够痛苦吗？难道你就不想回到夜的身上？”
我这才突然明白，那个一直背对我的男子是紫衣，难怪那身衣袍让我觉得熟悉。可是听红玉的意思，仿佛有一缕魂魄寄在他的身上，荷花，动物。难道是蓝月？等等，红玉称呼他为玄月。那****为蓝月取名字的时候，它就是表现的对月光极为敏感，所以我才会叫它蓝月的。它没有死！太好了太好了我心中激动，差点要喊出来，理智还是让我控制住情绪，双手紧紧的捂住了嘴。
“玉儿，当初你任性，闯入他的阵法，使得他大伤，差点让整个栎社王朝陷入危难。他是国师，是整个栎社的支柱，不得已才将我剥离自己在荷花池修炼。”紫衣压抑着心中的痛苦，红玉的一声声不带任何遮掩的鄙夷让他自形惭秽，语气中充满了沮丧：“他是个负责任的男人，答应你的必定会做到，且这几日也是对你极好的。”
“好？只怕是舍不得他和那个狐媚子的女儿吧。”红玉的脸上狰狞起来，绝对不能因此心软，否则就太便宜她了。一定要逼迫夙夜亲手将自己的女儿供奉出来，最好是要在那个狐狸精的面前！我要他们把欠我的一分一分还回来！“玄月，我知道你对我好，这几世我都未曾求过你什么，可是这次，我请你无论如何要帮我，帮我重新得到夜的爱，他本来就是属于我的！”咬牙切齿的说完最后一句，红玉突然面色一软，绕到紫衣背后，紧紧的抱着他。
紫衣身子一震，虽然他明知道这背离了自己的心，也背离了自己的原则。可是他贪恋这一刻的温柔，只属于他的温柔，最终他对她的迷恋将他的所谓正直打的肢零破碎，迷茫的双眼望向前方，木然的点了点头。
“月，你对我真好。”红玉看着显然已经入戏的玄月，一双小手抚上他的面容，红唇印在了他的唇瓣。紫衣一僵，不敢动弹，在她的再三挑动下，才动作起来，加深了这个吻。
我闭上双眼，不愿意再看眼前这污秽的一幕。心中却如五味混杂的翻腾起来，原来是因为我身子的不济被红玉嫌弃才会害了我的孩子。原来夙夜还是答应了在寒冬来临前将若夏作为红玉魂魄的寄主。原来我曾经深深宠爱过，用心对待过，并且因为它的逝去而落泪的蓝月便是玄月，也是夙夜的魂魄之一，只不过比起那些我可怜的在乎，他更是深爱着红玉的。嘲笑着自己的无知，眼泪大滴的落下来，眼前的纯洁色彩变得模糊，光秃秃的枝杈投影在白皑皑的雪地上张牙舞爪的讥笑着我的无能。
不知道呆站了多久，我才回神过来，一步一步的走回去。机械的脚步的肆意破坏着那一片完美，心似乎已经被这不堪的事实血淋淋的扯离了身体。我害怕有人因着我的原因被伤害或者丢了性命，我不能忍受别人在我眼前离开，因此我曾经那么努力的去让别人的生命得以延续，可以完美。可如今，自己才是一切的罪魁祸首呢。我想哭，想大声的哭，可是真相的压迫却让我无法出声。倘若我知道事情的真相是如此，当初我为何要这般迫切的想要探寻它。虽然我从来不说，可是一次次的偷看，偷听，无不泄露着我内心的不为人知。口中一股腥甜味涌起，眼前一黑。
悠悠的转醒，四周是我不熟悉的环境。几支好看的梅花斜斜的插在床头，一室的淡雅让人内心渐渐平静。手一抬，想要起身分辨这是哪里。
“醒来了？”令人心安的声音响起。
我迷惑的看向声音的来源，是梅妃。“梅妃娘娘，幻儿。”正准备起身行礼，梅妃已经快步走上来，按住了我要乱动的身子，温柔的对我说道：“你身子还弱着呢，就别乱动了。前厅的宴会还没有完结，我已经派人去通知国师大人今夜留你在我这，现在啊你就好好歇息吧。”
我感激的对她点点头，若是今夜与夙夜相对，只怕我也无法再假装若无其事的面对他。
“你怎么发那么高的烧，还一个人在太医殿附近晃悠。若不是小皇子发了烧，我派人去请太医，你只怕是还要在那儿躺好一会儿。”梅妃座在我身边，轻轻的说道，语气中透露的真心让我心头一暖。
“前几日受了风寒，还未转好，今日在正殿里呆着有点心闷，所以出来走走。”瞒下了偷听的部分，我轻轻的说道：“大约是身子还太弱，所以就晕了过去，叨扰了梅妃，幻儿真是过意不去。”
梅妃摆摆手：“无碍，小皇子也是受了风寒，不适参加这种人多的宴会。我又不放心他，所以一直在这陪着。”眼神飘向窗外远处那一片灯火通明，梅妃轻笑道：“这守岁宴通常都是要过了午夜的，你在这陪我，应当我谢谢你才对呢。”
大约是昏迷中她喂我喝下了药汁，头并不像之前那样的昏昏沉沉。刚醒来的懵懂也已经淡去，微湿的里衣贴在身上有些难受，我便下床来，和梅妃一起看着安静熟睡的小皇子，想起我的若夏，鼻头一酸，那些真相又见缝插针的钻入我的脑海中来，让我有些发蒙，直勾勾的盯着小皇子看。
“幻儿，幻儿。”梅妃轻唤了几声，我才反应过来，抱歉的对她笑笑。
两个有孩子的女人在一起，话题自然是围绕着孩子转的。梅妃是个极会让人安心的人，和她的交谈中，我也暂时的将那些难以接受的事实置于脑后。斐然也是略早的回到了宫殿，齐仁带着他的妹妹一起过来给梅妃请安，也被我们留在了琉璃宫。没了正殿的拘谨和虚假，琉璃宫中的笑声连连，就连飘舞的雪花都更加欢快起来。
午时，午门外的钟声响起，一年便又过去了。大家屏气吸声的聆听着新年的钟声，梅妃也将早已准备好的红包拿出来分发给大家，又惹来斐然和齐芸一阵惊呼，纷纷抱着梅妃撒娇起来，齐仁宠溺的看着两人，眼中满是温柔。
我站起身来，走到窗边，不远处传来的一阵悠扬的箫声让我不禁嘴角上扬，慢步到前厅的琴筝边，婉转波动琴弦，一曲高山流水应和着箫声在这纷扰的雪花中缠绵。
翌日，我便告别梅妃回到国师府，府中一如既往的清静，唯独门口悬挂的几盏红灯笼传达着新年的气息。
我走下马车，苦笑一下，即使是片刻的强制失忆，最终还是要回到这里。苏儿已经在门前等候多时，见我出来，赶紧将披风给我披上，感受着这片刻的温暖，我心中悦然而平静。只是刚才划过脑海的念头，让这原本静如湖面的平静有了微微波痕，若是我就此失忆，是否可以让我更有勇气面对失去若夏的恐惧。
笑着摇摇头甩去心中的胡思乱想，抬脚步入府中，身后的大门缓缓关上，我不禁叹了一口气，正准备回房，不远处传来的一道若隐若现的啼哭声让我不禁慌乱。
这声音除了若夏还有谁，我已经有近十日未见到她，只是听说夙夜对她极好。可是纵使有万千宠爱，又怎能比的过自己亲娘的心细和在乎。这一声啼哭撕心裂肺，让我的心都快碎了，交握的双手都捏的生疼生疼的。毫不犹豫的向哭声的方向奔跑而去，不顾还未系紧的披风滑落在地，好看的裘毛在银装素裹中泛着白光。“小姐！”苏儿愕然的看着已经跑远的我，只好拾起裘袍快步跟上。
此刻我才恼怒起国师府之大，若夏的啼哭其实早已经销声，左转右转不记得走过多少弯弯曲曲的小径，我只有凭着直觉胡乱的奔跑着。
看着眼前黑乎乎望不见底的石洞，我才停步，在脑海深处的意识提醒着我这个地方我似乎来过，母子连心的感应让我毫不犹豫迈步进去。才刚刚走进去，身后的石门便缓缓关上。在指尖点燃一个光束，我摸索着向石洞深处走去。
越往深处，洞内便更加阴寒起来。“若夏，若夏。”我轻轻的呼唤着，虽然知道她不会回答我，但心中还是抱着一丝丝期待，希望可以得到哪怕一点回应。
不知道走了多久，洞中仍然是死一般的静寂，黑暗的压迫感和内心中的忐忑不安让我加快了脚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