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此番来找我，是为了试探我而来吧。”我淡淡的说道，心中大胆的完善了我的猜测。
玄月显然没有想到我会如此直接的说出他的目的，呆站在那里。
“你也无须自责，我的记忆并没有恢复，此前说的那番话都是言教我的。”我笑笑，夙夜每每夜间来到我的居室时，心神都是极为放松的，因此并没有感受到周围的异样气息。然而我因着不能动不能言，感官便变得极为灵敏，在他的气息下还隐藏着另外一股小心翼翼的气息。这也是为何刚才我并未转头便知道来人是谁。
“不错。”他苦涩一笑，并不掩饰：“玄月的确是有求而来。”
“求我离开夜？”未发现那一个字叫的是如此亲密、顺口，我笑笑。
“你怎么知道？”玄月很是惊讶。
“我的记忆并未恢复，但并不代表我把你也忘记了。即便地魂不在我身上，根据这几日来的所听所闻，其实整个故事我已经知道的七七八八。我的记忆中还有你对她的眷恋，玄月，你还没有明白么？并不是我离开，夜便能爱上她的。”我慢慢的说道。
玄月苦笑：“我知道，但是若是夫人不出现，或许大人还会愿意接受她的。”
“三年了，她却还没有明白玄月的心么？”手脚传来的微麻感让我眉头微微皱起。
“夫人，对不住了。”玄月痛苦的做下了最后的决定，扛起被点穴的我闪离荣华亭。
石洞内，那红衣妖娆女子自顾自的弹唱，直到最后一个音弦袅袅而尽，她才停下来。柔美的双眼打量着眼前的我：“玄幻儿，好久不见。”
这个名字已经许久没有听到人呼唤我了呢，我怅然的看着眼前与我之前如出一辙的面容，不竟也要赞叹一下这副美貌，轻叹一声：“红玉，这般模样倒是像极了我。”
原本柔弱的女子眼中突然凌厉，甚至有些恶毒：“住口！本仙子岂是你这种妖精可以比拟的。”
“仙子？妖精？”我突然有些明白绯独口中的天魂的意义了。
“玉儿。”玄月看着眼前的女子情绪不稳，想劝些什么。
“住口，你是什么东西，竟敢唤我玉儿！本仙子是九重天菁华仙子，不是你们口中的那劳什子玉儿。还有你！你占了我的魂魄和躯体，凭什么在我面前说什么像及！”她的面色逐渐狰狞。
心中虽是疑惑，我还是努力支起上身看着她：“你是红玉也好，菁华也罢，天上仙子若是你这般模样，像与不像又何妨。况且，你又如何判别是我占去了你的魂魄和躯体，而不是你撷取了我的天魂？”
“你都知道了？”红玉一愣，随即大笑起来：“哈哈哈，莫言果然狠心，地魂也及修至了你的身上。哦，不对，若是地魂回到了你的躯体内，你才不会如此淡然！哈哈，玄幻儿，你才是这世间最为痴傻的女子！”
我笑笑，不置可否。魂魄经过了那一次的创伤，似乎已经有了很多原本不属于我的记忆闯入了我的脑中，只是我为了配合莫言的治疗苏醒过来，因此尚未有时间去梳理。如此听来，那承载了我几世记忆的地魂是这一切的关键呢。
斜眸了我一眼，红玉继续自顾自的说道：“玄幻儿，你可知道你的身世？”
“玉儿！”玄月急急的打断了她的话：“若是你再这般口无遮拦，玄月便再也不踏入这石洞半步。”
“怎么，连你也嫌弃我了？因着我这人不人鬼不鬼的身子！当初我果真不该对夙夜和这个贱人心软！否则我怎会落得如此下场！”红玉几近歇斯底里的喊道。
玄月痛苦的看着眼前的女子，隐约的泪意让他不得不紧紧的闭上双眼。她已经再也经受不住打击，他不能在她面前变得脆弱。
“玄幻儿，你我本是一体。”天边一道隐约的惊雷，红玉惨然一笑并未停下：“如你所说，我是你的天魂，而你尽占了两魂六魄，我们的名字叫菁华。”
心中有股力量在抗拒这些信息，然而脑海中出现的越来越多的陌生画面让我比任何人都想知道这一切的原始。
“怎么？如此想知道自己的来历？本仙因犯了情劫，被剥去了仙籍打下凡间为畜。佛主念我可怜，刚好碰上你的母亲怀胎，便将我三魂六魄赋在你的身上。我本是天上掌管低等仙子的上仙，如今附在一只狐狸身上岂不是可笑，于是在你出生的那夜，借着雷电交加之势，我历经千辛万苦从你的身上剥离出来。所以，我说我是仙，而你永远都是只狐狸！”红玉得意指着我说道：“你以为莫言对你的好全是真的？玄幻儿，你可还记得月华？”我愣愣的摇摇头。
“哈哈，那么你可记得那个差点害你失了性命的长公主。”红玉仿佛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般，哈哈大笑起来。我点点头，听她想继续说些什么。
“想知道她与莫言的故事么？”
我突然想起来第一次我与莫言入宫，她与他相见的情景。只是一句“你终于肯回来了。”曾经让我学会了哭泣。我曾经也好奇的问过言，他只是淡淡的一句曾经相识便打发了我。这位长公主其实在我的生命中出现的次数并不多，但是每每出现都会带给我一些莫大的礼物。第二次见她便是差点失了性命，幸而夙夜救了我。并没有发现夙夜已然在我的记忆中存在，红玉的话将我的注意完全吸引了去。
“玄幻儿，说你是个狐狸精绝对不为过。你可知道莫言在遇见你之前与长公主是有婚约的。”红玉鄙夷的看着我说道：“长公主并非是他和当今皇上的亲兄妹，而是夙夜的亲姐姐。”我虽惊讶，但并没有接话。她便继续的说了下去：“这也是我最近才知道的。栎社王朝的皇子必须经受洗礼想必你是知道的，莫言被丢在玉壁崖上。毕竟与皇上是同一个母亲生下的孩子，因此当时的皇后不忍心他就此丢了性命，便向当时的国师大人求教。于是与莫言同一天出生的夙莜玥便被一同送上了玉璧崖，最终保住了尚在襁褓中的他。作为对夙家的答谢，便将她册封为长公主并与莫言有了婚约。”
我一愣，言从未与我提及过这些，甚至是长公主的名字：“所以长公主其实便是你口中的月华？”
红玉点点头：“看来你并不愚笨，不过本是我的一部分，虽不如我，但自然也是冰雪聪明的。”
我不禁在心中失笑，此刻也不愿忘记称赞自己一番呢。
“莫言本是天上的梦晔上仙，你们。”
似是想到了什么，红玉突的笑了起来：“我们曾立下厥烨之誓，若是彼此靠近便会生不如死，所以他将对我的情意封在了灵慧魄中生生的剥离开来。你不要如此淡然的看着我，我是极为讨厌你这幅面容的。”突的变换了声调，红玉有些厌恶的看着我：“你永远不能体会这种切肤之痛。”脸上还是那副极为厌恶的表情，话语并没有停下来：“这也是为何他虽然对你好，却对你永远动不了情。”
“这么说来，玄月便是夙夜的灵慧魄所幻化为的实体。他也将对你的情意剥离了开？”我快言快语的接上。身边一直无声站立的玄月眼中一亮，随即黯然了下去。
“这都是因为你！”红玉原本有着难看笑容的脸再次变得狰狞：“若不是你的出现，又怎会让我方阵大乱闯入他的阵法中。若不是你，他又怎会将灵慧魄炼成这么个不人不鬼的东西！”嫌弃的眼神落在玄月的身上。
我摇摇头，看着她的眼睛：“在你的心中，是否只有拥有天魂者方能称为人？”
红玉斜斜的看了我一眼，并不掩饰眼中的鄙夷：“对于凡人而言，天魂不长居体内，自是无用的。然而对于仙人而言，天魂乃是汲天地精华而存，并非是那些凡夫俗子和你这等妖身所能拥有的。”
“我与莫言是因着你闯入了夜的阵法使得他大伤，才会回到宫中的。”理了理她说的话，我道出了心中的疑问。
“是莫言将你的画像和身世书信给了夜，我不经意间翻阅了才会导致心神不控，闯入了夜的阵法。”
“言将我的画像和身世书信给夜？”低喃着重复了她的话，我不太能明白他为何要这么做。
“不错。”红玉这才满足的大笑起来：“你可知道你的此生早已被安排好，莫言与你的相遇及对你的好原本便是和夜有着共同的目的，为我恢复三魂七魄回归仙班。”
张狂的笑声在我脑中盘旋，嗡嗡的让我无法思考。脑中两个声音不停的打着架：玄幻儿，言对你那么好，你怎么能因为她的几句疯言疯语便丢了对他的信任。玄幻儿，他曾经与她立下了厥烨之誓，若非深爱，何必立誓，那么与夙夜有着同样的目的出现在你的周围又何尝不可。玄幻儿，你只是个没人要的小狐狸！
“不，不是的。”我摇着头，如水般的记忆涌入了我的脑海中，惊慌失措的我没有注意到红玉眼中的皎洁和玄月的愧疚。双手紧紧的抱住头，我低喃着：“这些都是假的，你是骗我的。言不会的。”
“那么，这个可能让你相信？”红玉阴险一笑，从怀中拿出一块黑色暖玉，玉上赫然显现的“言”字让我不寒而栗。我识得这块玉，是言的贴身玉佩，与当初交给积羽的玉镯本是同一材质。
脑中乱成一团的我早已没了主意，愣愣的盯着她手中的玉佩。
“言！这玉佩，好生好看呢！”
“恩，这玉佩会送给一个和幻儿一般好看的女子。”
“那这女子一定对言很重要吧！”
“恩，呵呵，和幻儿一样重要。”
许多往事在眼前一幕一幕，变的那么模糊，曾经那么坚信的，那么执着的，一直相信着的，其实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是。突然发现自己很傻，傻的不行。
红玉看着眼前的女子从不知所措到呆滞再到现在的嘴角上扬，惊讶的让她失了声。
我发誓，我在笑，紧紧的锁住眼中的泪水，我竟然笑得美艳如花。
“她，月，她不会疯了吧？”红玉看着明明在笑却冷得让人害怕的我，颤颤的问道。
玄月摇摇头，心中满是愧疚。自己终究是不忍心，将她的身份告诉了红玉。原本只是希望红玉可以回头，不要一错再错。却不想她不但不悔改，还央求自己将夫人带来石洞，如今这场面可如何是好。看着眼前的女子踉跄起身，朝着来路歪歪斜斜的奔出去，心中竟有了些许不忍：“玉儿，你定要伤她至此？”
恢复了镇定的红玉又开始拨动琴弦，似乎刚才的事情并未发生过。然而只需稍稍用心，便能听出琴音中的颤抖，她突然有些害怕，害怕那个明明伤透了心却还笑的出来的人。
我一路狂奔，硬是没有让眼泪流下，我知道今日洞口的尽头再不会有别人出现。心中不停的想着千万种可能，却还是一团乱麻，我只能下意识的朝来路奔去，直到荣华亭才敢停下。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空气，浑身不由自主的颤抖着，身后却有熟悉的气息和温暖的怀抱将我拥入怀中，用心却无言的拥抱着我。
良久，他才开口：“菁华，其实或许当年有着太多的误会。是我存有私心，明知道真相如何却不肯告诉你，我都不能辨别为何会有这般想法。”手臂因为过于用力而微颤。
我一愣，如今这解释算是什么？三年来，甚至连我的手指都未曾触碰过的莫言，如今这般拥我入怀中。可笑的是，我曾那般期待过的东西，却在我知道真相之后才浮出水面。微微的挣扎着，我因着还未接受他的欺骗内心做着强大的斗争：“言，不要这样。”
“幻儿，就让我抱一会儿。”将头深深的埋在我的脖颈间，呼吸间竟然透露着悲凉。
我又何曾见过他如此孤独无助的模样，只好僵硬的站在那里。
过了许久，他才放开我，深吸了一口气，脸上恢复了先前的淡然：“幻儿，或许你听到了些许让你怀疑甚至伤心的话。我承认当初与你相识是安排好的，但是和你相处以后，却发现你与我心中所想是那么的不同。”
我看着他的眼睛，心中有些突如其来的痛：“你是如何知道刚才发生的事情？又或者说，你是如何做到总在我受伤的时候出现的？莫王爷。”言语中有着明显的疏离。
莫言苦笑一下，他最担心的终究是出现了：“幻儿，你无需如此防备我。我承认在你嫁给夙夜后，在你的身上种下了心意蛊，但是。”
未等他把话说完，我的眼泪大滴大滴的落下：“心意蛊，那般旁门左道的东西，想不到莫王爷也会使用呢！”
“幻儿，事情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样。”见到我的眼泪毫不控制的落下，他竟然语无伦次起来，那样手足无措倒是我第一次见到，胡乱替我擦着眼泪，他急急的说道：“幻儿，事到如今，我知道你对我有了太多的埋怨和责备。但是我无法欺骗你，当年我虽然种下了心意蛊，却并非是用来探究你的内心。”
看着对面熟悉的人着急的说着什么，嘴巴在我眼前一张一合，我却听不到任何的声音。此刻我只想将自己的所有感官全部封存起来，直至我觉得安全为止。
莫言深知此刻说什么我都听不进去，只能看着我逐渐泪眼朦胧，不再说话。
我怔怔了好一会，强忍着心中的悲哀：“我一直相信，纵使全世界不要我，你都会是我最终的港湾。你的拥抱太晚，曾经幻儿有多么期待这个怀抱。这三年来，我知道你对我的好，我已准备好要给你我所有的好，我以为这些是你最想要的。我不知道，我以为我们会一直这样下去，我以为我对你而言很重要。我不知道，你和我的相遇，在我生命中占据了那么多的幸福快乐都是假的，我现在才知道。不过，你不用担心。”我笑笑，继续说道：“我不想听你解释，并不代表我不原谅。让我把听到的看到的都埋藏在心中，这次，我不需要遗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