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无论坏到什么地步,也从来没有被糟蹋过尊严!尤其是遭遇这样的冤屈、欺辱和蹂躏,我实在受不了,我也就不用敬语对待依米尔所长了,畅快地大骂道:‘你说什么呢?你做所长是你自己的事儿,我的头顶上可没有你能收走的官帽!我现在除了一腔热血之外什么都没有了,也就是说我除了胡达之外再没有害怕的东西了!你简直没有人性,连一点儿良心都没有!不要以为我不知道,那一天赌场上留下了六千多万元,我们把所有的东西扔在那里就跑掉了,而你们直接冲进来朝着钱去了!现在却心疼了!如果你不把这钱给我,我会把所有的事情报告政府,和你们好好清算那一天留在赌场上所有的钱!’
“‘你还想和我讲条件吗?你想给哪个政府去告我?我就是政府!你不要得寸进尺,太过分!’艾米尔所长咆哮着叫来两名警察把我关进了一间黑屋子。我在那里被关了两天,没有给任何吃喝,最后我索性就不想活了,就捶打门窗大呼小叫。一个狱警又把我带到了所长跟前。这一次他在我头上举着手枪进行恐吓:‘你看到没有,我只要一扣扳机你就会死在这里,谁也不会管你的死活。你是一个出了名的赌徒,是个贼!看到你的尸体,政府和民众都会高兴的!不过,我还是想给你一个机会,赶紧离开这里,把嘴闭紧好好地去过你的日子。如果让我知道你想什么邪门歪道,那时候我是决不会客气的,记住,我手中有这东西在这里,我就是政府!’
“我气得不得了,十分屈辱,他对我实在是太过分了。得不到属于自己的钱,而且还受到欺负的人,会变成天不怕地不怕的犍牛!
“‘要杀就杀呀!’我就解开衣服扣子说,‘哪有这样欺负人的?无缘无故关了我两天,没有给一口水一口馕!你还想代表政府?不可能!除了你还有政府呢!你那一天少说也收了六千万元,现在舍不得把答应我的五百万给我,还无缘无故地欺辱我!我要向政府告发你这家伙!’‘谁会听你的诉讼,谁会相信你!’他好像是在取笑我似的说,‘你是一个大赌棍,贼娃子!一个赌棍、一个贼的话谁信呢!你还是夹住尾巴老老实实地离开这里!’说着,所长连推带搡地想把我赶出去。我那时已经不顾死活了,朝着他大喊:‘我哪儿也不去,有本事你就打死我,就让我在这里死掉!我已经活够了!你打死我,当有人问道为什么打死我的时候,那时会有你好看的!’他发觉我火气很大,就稍微软下来了一点儿,钻入旁边的一间屋子,不知和谁说了一会儿话,过了一会儿拿着用破纸包着的五百万走了出来。‘给,拿去!’他好像是在投注似的把钱扔在我面前说,‘别再让我见到你!’
“我拿上钱,心里想:‘行了,别再和这些人有任何纠缠,还是好好地走自个儿的路吧!’于是,我就出了办公室。当我穿过警察局的院子,来到去大城门的那条黑乎乎的小道时,突然不知从哪里出现了三个警察,三下五除二就抢走了我的钱,并且推搡着我的脊背,踢着我的屁股,把我赶出了大门,立即把门锁上了。这时,我才恍然大悟,他们都是一路货色,在那件事儿上,他们的目的不是为了抓赌博的赌徒,而是要搜罗钱财,我成了他们的玩物!我气得咬牙切齿,一气之下敲打着大门,喊着骂着,准备和他们再进行一次较量。但是,如果这样下去,这里会聚集很多人,他们很有可能会以妨碍公务扰乱警察局办公为由,再把我关起来。所以,我自言自语说:‘别着急,伊力木夏,他们这样欺辱你,你不会也找机会来出个气嘛!一定要出这口恶气!’我也就此忍住了。
“过了好几天,我仍然琢磨着如何报这个仇。一天,我饿着肚子在库木大门周围晃悠,一个十七八岁手脚满是污垢的一个小伙子来到我跟前,轻声问道:‘大哥你要手枪吗?’我很感兴趣地问:‘你的枪在哪儿呢?’他从怀里取出了一把用布包着的黑色手枪。我虽然在电影里见过军人和警察用枪,但从没有拿过真枪,我手中握过的只有刀子和棍子而已。但是,那时看到那支枪,我心里猛然闪出了一个念头:‘依米尔所长这个狗东西不就是依仗手中的这支枪欺负我的嘛!这下好了,我也让他看看,什么样的锅配什么样的炒勺!’我想着这个计划,问那个孩子:‘小兄弟,手枪多少钱?有没有子弹?’‘有五发子弹,子弹和手枪您给二十万就够了,大哥。’小孩儿轻声说。‘我给你三十万,但要赊账。’我把他拉到一旁说。他听了我的话后,既吃惊又饶有兴趣。‘你认识不认识我?’我问道。‘我认识你,大哥!’他很信任地看着我说,‘您不就是好汉伊力木夏嘛!’‘那么你就要相信我,小兄弟!’我试着让他相信我说的话,‘长则四天,短则两天,我就会把三十万元钱交到你手里,兄弟,我说话算数!如果要字据话,我给你写……’
“孩子考虑了一会儿后,把手枪交给了我,说:‘我相信你,大哥,好汉是说话算数的!’我拿过手枪揣入怀里,根本不想向孩子打听手枪的来历。那些日子里,有些军人和警察中有暗地里出售枪支弹药的事儿。
“我当天就进行了特别的打扮,紧紧跟着依米尔,知道了他家就住在图热亚瓦克。第二天,在依米尔不在家的时候,我装扮成乞丐的样子,在他家门前行乞。从他家门出来了一位年轻貌美的少妇,看上去是他的第二个老婆。少妇打开门递给我一块馕。借机我非常迅速地把他家的院子、客厅和廊庭的情况大致观察了一番,对他家邻居的情况也进行了调查。进入依米尔家唯一的一条路是我要借助邻居家门前的桑树,登上邻居家的屋顶,随后翻过护墙,最后爬上他家屋顶。
“第三天的白天,我来到跳蚤市场,从一个熟人那里赊了一件警服和一顶警帽。晚上在依米尔所长进入家门之前我就跟在他的后面,直到半夜仍在这个院子周围转悠。等打更的人们也都睡着了以后,我爬上桑树登上了屋顶,不声不响地从护墙上下来,来到了依米尔所长家的廊庭前。门是从里面锁着的,不过有一扇窗户是开着的,我十分灵巧地从窗户钻了进去。依米尔所长从梦中惊醒吓得喊道:‘谁?你是谁?’我冲过去把他压在身下,用枪顶住了他的脑袋。他老婆吓得要喊叫,我赶忙往她嘴里塞进毛巾,并叫她去开灯。他老婆很老实地过去点亮了马灯,然后在我的手枪威胁下,她走进了角落里的储藏室。
“‘依米尔所长!’我把他稍微松开了点儿说,‘你是要钱还是要命?’
“‘要命……当然要命!’他一直哆嗦着。
“‘你把家里所有的现金都取出来!’
“‘行,行啊……’他吞吞吐吐地说,‘不过,伊力木夏,你这样做,想过后果没有?’
“‘哎,依米尔,连你都不想后果,难道我要想后果吗?’我十分愤怒地说,‘你是怎么对我的,我也会怎么对你!你不要惹我,所长。我没有接触女人已经很长时间了,否则我会当着你的面,对你老婆……我可以做出来很多你对我做过的坏事儿!你之前就是用那支烂枪这样顶着我,依仗着身上的警服欺辱我的。并不是我主动到你面前去的,是你许下的诺言,是你自己要求我做事儿,然后把我当傻子般利用欺骗!你现在已经认识我是谁了。如果你还以这件事儿向政府说三道四,我会要你全家的命!我活够了!你自己选择,要么要你的命,要么要你的钱!’
“‘我给……把所有的钱都给你,伊力木夏!’他像是哀求似的呻吟说,‘我不想死,我还年轻,还有老婆孩子呢。是我不知天高地厚瞎了眼,把你当做好欺负的人了……你把所有的钱都拿走……’
“他半裸着身子开始在屋子的各个角落寻找现钱,我用枪指着他警觉地站在一旁。他慌慌张张地从这里拿出一包,从那里捡出一把,把几沓东西放在我面前。我打开一看,那天在赌场上投注的赌资依旧是那样凌乱、皱皱巴巴、脏了吧唧的。
“‘全都在这儿了……’他瘫软在地低声说,‘我得到的就是这些了……真的没了,真的!’
“我死盯着他喊道:‘好吧,真的没有了的话,我走了,从现在开始我没有见过你,你也没有见过我!你要是觉得不甘心,把这事儿给捅出去,我不怕,我随时准备着呢,我会把这些钱送给政府,说这是我从依米尔所长家中抢出来的。他们会向你询问这些钱的来历,我会为此作证,你要交代所有罪行!你记住:吃羊蹄子的人是会吃到毛的,吃羊肚子是会吃到屎的!’
“我出了他家的门,来到自己的茅屋认认真真地整理了一遍钱,总共是三千多万。第二天早晨我来到库木大门寻找那位给我手枪的孩子。他正好在张太太的酒馆门前溜达,看到我赶忙跑了过来。我把五发子弹和手枪还给他,另外还给了他三百万。孩子高兴得几乎合不上嘴了。离开那里,我去了那个跳蚤市场,我给那位借我警察服装的朋友还了衣服,并且给了他一百万。他吃惊地表示谢意,并且说:‘你是赢了一夜呀,看样子你走运了!’此后两三天,我好好想了想今后的日子该怎么过。我脑袋里的一个撒旦般的声音说:‘立刻找那些老赌棍去,搞个赌局挣些钱,你也去把一个人的老婆赢回来!’另一个声音则提醒我说:‘你和人较劲、赌博能得到什么?还有什么你没有输过!别让你妈妈在另一个世界再为你伤心,现在开始寻求正道,去做一些善事,去祈祷胡达的宽恕!’
“就这样恍惚地过了一天,我坐在茶馆正在喝茶,听到周围的人在谈论要去麦加朝觐,没有得到政府许可的人来到边境,在那里花钱过关的话语时,我的心里好像一下子亮堂了起来。我也是******,我也有履行安拉所要求的清规戒律的义务。胡达让我拥有了这些钱,我应该好好地使用这些钱,彻底摆脱仇怨和苦痛,于是就下定决心要去朝觐。我去了钱币市场,用手中所有的钱买了二十七个特里拉。尼古拉币十索姆的一个特里拉值一百万。用剩余零零碎碎的钱买了一些衣装,为出门远行作了些准备。因为我要走上正路了,所以似乎所有的事儿都很如愿、平安。这不就和你们这些好人成为旅伴了……”
伊力木夏讲完了故事,静静地坐了一会儿,盯着刚才艾克拜尔点着的篝火中燃烧着的火焰。他那稍显湿润的眼睛里闪烁着跳动的火苗……
原野上空的星星稀稀拉拉,微微袭来的晨风轻抚着大地,从无眠的商队成员胸前轻轻掠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