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只听王婆子说:王大人要下楼看姑娘了。雪莲着急地回了屋。
此刻,陈孔听着雪莲的话,远眺着满目的江水,临风怀想,年少热血奔流如江。突然间有了一种冲动就是想离开王殉。
王殉其实早在楼上看到了雪莲和陈孔在一起,只是风大,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王殉一下感觉到他与雪莲存在一种似是而非的距离。好像雾里看花,水中望月,永远蒙胧而不真切。细细一想,他和她的相遇本来就是一种偶然的巧合,雪莲虽纯洁,但她是一个船妓,是靠卖弄歌舞风骚过日子的,她这样的女人,太靠不住了。
王殉先让人叫过了王婆子来问:雪莲姑娘怎么陈孔说起话来?是谁先和谁说的?你听见他们在说些什么话了?
婆子着急地回答:雪莲姑娘本来是想出来透透气,却让陈孔拦住,二人就说起了什么英雄的,老奴也没听明白。
王殉命婆子下去告诉雪莲,就说自己马上下去。婆子下去以后,王殉嫉恨的心倏地一下愤怒了,活了七十多岁了,没有人敢和自己争女人的,尤其是一个随从。
王殉来到雪莲的屋前,只见陈孔双眼恍惚,灵魂出窍的样子,便更加气愤,可他还是脸上装着笑容说:你下去歇着吧,让张清来守雪莲姑娘。
王殉推开雪莲的屋门见雪莲如一朵紫色的睡莲一样半卧在床榻上。
王殉看着雪莲,他的心,柔情似水,伴着淡淡的惆怅。这样娇人的江南美人能与自己同床共枕,真如一场梦。王殉一步步地靠近床榻,雪莲本想起身相迎,可是看到王殉如狼一样的目光,一点点向自己逼近。最终他将她扑倒在床榻上,重压在身上。雪莲惊慌地问:大人,不是说好了我们回到南京后圆房吗?
王殉一边剥雪莲的衣裳一边说:迟早你都是我的人,我等不到那一天了,就今天,我要你。
雪莲想掀开身上的王殉哪里能掀动,她便长叫一声:大人——
门哗啦一下被撞开,王殉返身一看是陈孔。顿时欲望全消,他边系衣带边问:你进来做什么?这里是你进的地方吗?
陈孔说:大人,刚才小人在外面听到屋里有动静,怕有人加害大人,才莽撞地冲了进来。
王殉说:谢谢你的好意了,我看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陈孔说:小人该死。
王殉说:下去歇着罢。
陈孔走后王殉看了雪莲一眼,狠狠地骂了句:贱人。然后挽起衣袖出来了。他把张清叫到身边说:明天黎明以前,你给我将陈孔杀死,万不可带他上南京的码头。
张清惊奇地问:大人,是陈孔吗?
王殉说:是,你不要问我为什么?
张清说:属下明白。王殉正要让张清起来,只见帐幔微微颤抖,王殉拔出张清的剑刺向帐幔,只见帐幔后喷出一道血箭,王婆子惨叫一声倒在地上,王殉飞脚将王婆子踢落水中,把滴血的长剑递给张清。
张清说:大人,小人下去了。
殉脱下溅满血污的长袍说:下去吧,要干得干净利索,不得让船上任何人听得一些风水草动,不然,你的后果可想而知。
当雪莲的羌笛声响在船上的时候,夜已深沉。月光照耀着船的门楣。一个黑衣男子蹑手蹑脚地沿着船檐飞速行走着。他来到一个偏僻角落的房屋前,轻轻敲叩,节奏异常紧促。他敲了几下,没有人开门,便抽出剑把门撬开,向床上扑剑刺去,就在这时,突然传来一个声音:有刺客。
黑衣人想纵身跃出屋子,已经来不及了。几十把火炬已经把门围得严严实实。雪莲的羌笛声戛然而止,涌动的人群手持火把来拿刺客。刺客欲逃,但很快被擒住。栅栏摇晃,楼上楼下的人如云一样浮动,惶惶然,整个地面群兽奔逐,羊毛飞舞。
被捆绑了的蒙面飞贼带到王殉的面前,王殉一把撕开黑衣人的面罩。百盏火把灯笼之下,张清一张龌龊扭曲的脸惭愧地迎着王殉暴怒的目光,突然王殉说: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给我剑。说着没等张清开口,一剑刺向张清的喉咙,张清叫了一声大人之后,倒在船板上。
王殉说:狡猾鬼骨之流不必可惜,将他扔他扔进水里。几个小厮过来把半死的张清扔进水里。
王殉说:传我的话,让陈孔上来。
陈孔走上前说:拜见大人。
王殉说:张清扮成刺客的样子,进你屋里想干什么?
陈孔说:小人想他可能去杀死小人。
陈孔说着直盯着王殉的脸。王殉捋了捋胡子说:你多心了,他怎么会杀你呢?起来吧。分明他是想去勾结你,一起行刺于我。
陈孔说:大人,如果他与我勾结,我就不会带人擒获他了,小人跟随大人多年一直对大人忠心不二。
王殉思量了一下说:从今以后撤掉你带刀护卫之职,你到船头守夜去吧。
陈孔双手把剑举过头顶,几个小厮拿了剑,王殉扬长而去。整条船恢复了寂静,只有上百盏灯笼如一条银河一样在漫游。
王殉来到雪莲的房间,雪莲迎接上来问:大人,刚才外面出什么事了?如此吵闹。
王殉坐了下来,很平静地说:有人勾结陈孔想刺杀我。
雪莲装着害怕的样子说:大人,您没事吧?受了这般惊吓,一定很气愤的。
王殉说:我没事,要是有事就不可能过来见你了。
雪莲过来为王殉解带脱衣说:大人,婢女伺候大人歇息吧。
王殉说:这倒是奇怪了,白日里我想与你交欢,你虽死活不肯,夜里却自动留我歇息,女人的心呀难琢磨!
雪莲说:婢妾刚才也细细思考过了,婢妾迟早都是大人的,大人说过什么时候都是一样的。王殉脱了衣裳,雪莲又缠着他脱了内衣。
王殉脱了内衣,只见雪莲把自己的衣服慢慢脱光。二人刚要纠缠到一起,忽听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王殉披了衣裳隔着门问:又有什么事?
门外面一个随从说:禀报大人,大事不妙,楼上着火了。
王殉穿了衣裳正要出去,雪莲冷不防从他的后心将一只半尺多长的扁簪刺了进去。王殉感到一阵尖锐的疼痛之后,返身指着雪莲问:贱人,你,你为何杀我?
雪莲从他的后背拔出簪子,握在手中,愤怒地说:我为了天下的黎民百姓,为了死去的王婆子,更是为了我们小姐的父亲——柳养吾。
王殉的身子痛苦地扭曲着问:柳如是是柳养吾的女儿吗?
雪莲说:正是,没想到吧,你当年害死柳太医的时候,就埋下了今天的杀身之祸。
王殉预要反扑,雪莲把簪子刺进王殉的右眼,王殉惨叫一声,用双手捂住脸面。雪莲又用簪子连刺数下,直至王殉没了喊声才住了手。雪莲穿好衣服,摸了摸早已断气的王殉,冷笑一声说:没想到一个奸贼却死在我一个丫鬟手中,我死也值了。
雪莲吹灭灯火,把门打开,几个随从拦住雪莲问:姑娘,楼上正在打火,请姑娘回屋禀明大人。
雪莲说:大人累了,刚才歇下,让我来对你们说:都去打火吧,不要再惊动他了。
一个随从说:不行,大人身边是不能没人的,这是多少年来不变的规矩,你说大人让我们去打火,这其中必定有诈,我们要面见大人。说着就举了火把往屋里走。
雪莲看无法拦挡便说:由着你们去吧,看看你们的大人也好。
趁着几个随从进去的时候,雪莲紧跨几步,没等船板上的士兵拦阻便纵身跃下水去。接着有人高喊:有人落水了,大家快救人。
早已经准备好了的陈孔也纵身跃到水中。王殉的几个随从进到屋里见王殉已死在地上,身上被刺得千疮百孔,连忙高呼:追雪莲,她就是杀死大人的刺客。一顿乱箭射入水中,雪莲和陈孔都爬上小童的竹筏,小童用力划着,竹筏很快隐没在水草只中。
三人上岸之后,雪莲从头上拔下那只杀死王殉的簪子对小童说:你回去禀告小姐说,我的使命已经完成,现已去了,原谅我日后不能伺候她了。
小童说:雪莲姐姐,眼下看来,你和陈公子避上一阵子为好。
雪莲说:不必管我们了,你先回去吧。
小童走后,雪莲和陈孔相扶着向前行走。陈孔说:雪莲姑娘,没想到你我是命中注定在一起的,我们现在去哪里?
雪莲说:我们现在就成亲,明天,你就带我回到你的家乡,我忠心不二的伺候你的父母双亲,你还去实现你的沙场之梦。
陈孔将雪莲搂在怀中说:谢谢我的娘子为我指明一条光明大道,要不我还在为王殉这个狗贼卖命,你对我的大恩大德我该怎样回报?
雪莲说:你对国家的忠诚,对父母双亲的孝顺,对我的诚心就足以回报了,在如此美丽的夜色下,谁能辜负这皎皎明月盈盈夜空?这伟大深邃的星空,正是神的无边胸怀,在这个神的无边胸怀中,在这神圣星光的映照之下,我们成亲,今夜就是我们的洞房花烛之夜。
这浩瀚天涯的时空之海、光芒之海召唤和启示了他们心灵潜藏的浩瀚崇高的道德冲动必须熔铸一颗崇高清澈的大心才配对这星空。二人经过虔诚的吐纳,终于结合在一起。五年之后,陈孔战死在沙场,雪莲以贤孝齐全的品性伺候着陈孔的父母。
如是接到小童送回来的簪子,泪如雨下,她知道,今生今世再也见不到雪莲了,冰梅提醒她说:官兵可能马上要到我们芙蓉画舫来拿人,好汉不吃眼前亏,我们不如躲避一下。
如是说:只能躲避一时,那能躲避一世呢?
冰梅说:眼下姑娘只有一条路可以行通。
如是问:是哪条路呢?
冰梅说:我们必须依靠一个像样的头主,不然必有麻烦。
如是招来管家婆子说:我和冰梅出去一些日子,我不在的时候,你好好管家,没有大事不得开门,等我回来咱们再开门挑灯,重新开张。管家婆子没敢多问,连连点头答应着,其实她心中已经明白柳如是的芙蓉画舫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