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耗传来,干娘当场死亡,干爹也重伤住进了医院。洑小明听到这个噩耗之后马上晕倒进了医院,但是家里人不够,奶奶要忙着去老周家处理后事,大伯和婶婶就去医院照顾洑小明。
洑林刚只记得,当天他被奶奶抱上了一辆三咔(三轮汽车),在三咔上,奶奶红着眼一直在偷偷地抹眼泪。哥哥也是急的都快要哭出来了,洑林刚就睁着一双不知道该做什么的大眼睛,睁大着,无辜着,他就这样呆呆地看着几人。
终于是到了老周家,这座刚建好的房子,甚至还没来得及能够办上一次上梁酒,却是提前办了丧事。
那天人很多,房子里面满满的都是哭泣声,也不知道是谁的,混乱而又嘈杂。房子外人就更多了,有鸣哀乐的,吹喇叭的,忙着摆一张张的桌子,洗菜,堆土炕生火,等等。
洑林刚站在门外与门内之间,他把背靠在门栏上,他一双眼睛就看着里面,特别是奶奶王水文。他一句话都没有说,他也不敢说,其实他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会这么特殊,一直对他好的奶奶会把自己完全仍在一边不理不顾,反而却是对着躺在一张木门上的干娘哭泣。干娘今天有点不一样,她不会笑着跑过来把自己抱在怀里举过头顶,也没有给自己一包包的干鱼片吃。
听哥哥说,小姐姐周柳林去了阿姨家,也就是周清泉的妹妹,她阿姨正在照顾着她,以免不让幼小的孩子过度伤心。
而大姐周柳惠也是一边颤抖着身子,时不时地会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同时手里也拿着一把梳子在帮母亲梳满是血迹的头发……
“秀清啊,我的宝贝女儿,你怎么就这么不幸啊……”奶奶王水文的声音哭的很响,让靠在门栏上的洑林刚只听到了奶奶的哭声。别人的哭泣都是微弱不大声的,也有一些是暂时的轻轻地哭泣。奶奶的哭声却是把所有人的哭声都给盖过了,仿佛这里只有她一个人在哭。
失去母亲的子女固然是可悲的,但是失去女儿的老人更是不幸的。看着寒苦拉扯大的女儿却先一步离开了人世,本想着老有所依,却发现如今什么都没有剩下了。
剩下的只是一具躺在木门上不会说话,不开笑,不会哭的冰冷尸体。
干娘还是干娘,只是她为什么不醒过来跟奶奶说,让奶奶不要哭了。往常干娘对奶奶是最好的……洑林刚心里想着,同时很纳闷,因为干娘,奶奶才会这么伤心。
老周家的亲戚朋友也陆续来的差不多了,到了开饭的时候了。奶奶王水文还是站在女儿秀清的旁边,与周柳惠打点着她的衣物。而洑林刚却是一个劲地跑去坐好吃晚饭了,那天吃的很开心,他还在老周家的这次丧事上认识了几个小伙伴,一个小男孩外号叫‘猪鼻子’,丧事饭上有好多菜,也有好多肉,还有鱼……
洑林刚一直以为这没什么,仿佛就跟以往去喝喜酒时一样,只要自己开开心心地吃好,等到吃完就可以回家睡觉了。
这天夜里,爸爸洑国清买了机票从BJ赶了过来。
等到第二天,去火葬。奶奶拉着洑林刚的手。洑国清拉着洑林惠的手,每个人身上都穿着丧服,人群很长的一条,走了半天,终于是到了一片相对比较偏僻的地方。几个大男人开始堆了一个木堆,随后把睡在木门上的干娘也放了上去,上面还放着她身前用过的衣物。
奶奶王水文的眼睛里满满的都是血丝,想是一整夜都没有睡。也许是想了一夜,她现在已经停止了哭声,应该是把眼泪都给流完了。
“奶奶,他们为什么要把干娘放在那里。”洑林刚问了一次。
奶奶红着眼睛抱了抱他,没有说话。
“奶奶,他们为什么要把干娘放在那里。”洑林刚再问了一次。
奶奶还是没有说话。
洑林刚很想问爸爸,可是他对父亲有恐惧,不敢问。
索性洑林刚就在一旁好奇地看着,他很想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终于,一个男人上去点了火,木堆开始燃烧着,火势越来越大,快把整扇木门上的干娘都给湮灭。
大姐姐柳惠和小姐姐柳琳跪在地上不停地哭泣,哥哥洑林惠和爸爸洑国清也是落下了伤心的泪水。只有洑林刚一个人,看着身边所有人,他不知道为什么每个人的脸上都是那么的不开心,为什么每个人都要哭。
或许他也被这种气息给感染了,他突然也变得好伤感。直到一把火把干娘都给烧没了,洑林刚这才意识到,一直对自己好的干娘已经不在了……
时间这条记忆的长河,总是会发生一些令人后悔莫及的事,想挽回却发现也没有机会挽回了。哪怕只是能够流下一滴泪水,他也不会时不时的为自己的曾经而感到无比的羞愧。
回到家,家里也变了。爷爷剃了一个光头,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这样就不会有白发了,即使有了白发,那也是在第一时间被剃掉。记得干娘秀清以前跟爷爷说过,她最不喜欢看到的就是爸妈长白头发了。
“奶奶,我想听故事,你给我讲故事好不好。”晚上,洑林刚睡在奶奶身旁,对着奶奶说。
“奶奶老了,讲不出故事了……”奶奶说。
“奶奶,我想听大毛的故事,你给我讲大毛的故事。”
奶奶摇了摇头,摸了摸洑林刚的头,对他说:“咬刚早点睡觉,再过一个月,你也要开始上幼儿园了。”
“奶奶,我也要读书了吗?”洑林刚问。
“到了九月初,你就要开始上学了,先从幼儿园读起。”
“哦……”
洑林刚应了一声,然后就闭着眼睛睡觉了,没过多久,就已经进入了梦乡了。
爷爷奶奶给买了一个新书包,新的学习用品,包括铅笔盒铅笔橡皮等等,洑林刚在奶奶的陪同下,来到了新益小学,开始报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