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节
胡梦是在火车上差点儿站坏了两条腿,他本来是有座的,可火车上人太多,周围一个妇女带着四个孩子,都没有座。胡梦是本来打定主意,不理不睬,上车就睡,假装没看见,可火车走了三个小时,感到有人拉他衣袖,是其中的一个小女孩:“哥哥,哥哥,你让我弟弟坐会儿吧?”
胡梦是再也不能无动于衷,看了看旁边座位的人,都在睡觉,至少都在假装睡觉,几个小孩已经趴在了地上。
“哥哥,哥哥,我叫他们他们都不醒,你就让我弟弟坐会儿吧。”
胡梦是起身,让两个小孩并排坐下,同坐的两个人屁股往里面挪了挪,胡梦是靠座位站着。
“你真是活雷锋啊。”那个小姑娘说。
胡梦是脸红了一下,赶紧说不是不是。
哪知这一站起来,他就再也没能坐下去,两个小孩坐一个小时,又换另两个,然后是他们的妈妈,然后又是孩子。好几次,胡梦是都想让他们起来自己坐会儿,可看着孩子睡得熟熟的,实在狠不下心来。火车上推小车卖东西的老是转来转去,让人厌烦至极。胡梦是只得让那个妈妈帮忙看东西,自己到两节列车的连接处去靠着,虽然有些冷,但空间多少宽松了一些。
那儿已经有了一个打工模样的人,坐在自己的行李上,见胡梦是过来,欠了欠屁股,意思是让他坐下。胡梦是感激不尽地坐了半个屁股,然后那人递过一根烟来,胡梦是本来不抽烟的,但因对他的让座之谊心存感激,不愿意拒绝,就接住,和他对了个火,抽起过堂烟来。
“学生,你是到哪儿?”那人说。
“到赤峰,你怎么知道我是学生?”胡梦是吃惊地问。
“要不是学生,谁能给别人让座啊。”
“别人也会的。”
“嘿嘿,我看你半天了,刚才那是我四个孩儿,旁边是孩儿他娘。没敢过去找你,怕我过去,你就不让我孩儿坐了。”
“不能,你们怎么一家子都出来打工?”
“没办法么,家里没有老人,没人帮忙照顾孩子,只能都带着。”
“生这么多,没人管吗?”
“三个都没户口。”他脸红了一下,“再不能生了,今年回去,我就做个结扎。”
胡梦是抽了半截,呛得不行,就把烟给掐了,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已经坐了大半个行李,大卫——刚才知道了他的名字——只有小半个屁股在行李上,赶紧往外挪挪,说不好意思。
“你们学生就是有礼貌,”大卫说,“你在哪个学校上学呢?”
这边的人,说学校的学字的时候,发音都是“xiao”,二声。这让胡梦是听着很亲切,已经很长时间没听过这么念的口音了。
“北师大,北京师范大学。”他也故意把大学的学读成“xiao”音。
“哦,是学习当老师。”大卫吞一口烟又吐出来。
“不是学当老师,是中文,就是学习中国话和中国字。”
“还不是一样,就语文老师嘛。”
胡梦是知道,要同大卫讲清楚中文系是个什么系,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索性打住,问大卫:“你在北京打工,能赚到钱吗?”
“还成吧,混口饭吃。”
一提到钱,大卫的表情立刻警觉起来,大概是多年在外漂泊所练就的敏感吧。
很快,新鲜劲没了,胡梦是的疲乏再次袭来,他靠着车厢一侧,身后虽然总有凉飕飕的风穿过,但并不很冷,火车摇摇晃晃的也容易让人发困,很快他就睡着了。中间醒了一次,是有人过来吸烟,不小心踩了他的脚。再醒来窗外就是清晨了,已经进入赤峰郊区,很快就能到站。胡梦是发现自己整个躺在大卫的行李上,而他站在旁边。他回到座位那儿,几个孩子在那儿活跃打闹,胡梦是拿好自己的包,跟他们说:“再见。”
“再见。”孩子们说,他们的母亲微笑了一下。
胡梦是想从车厢的另一边下车。
火车到站后,胡梦是给在镇上的表舅打了个电话,说自己下午就坐车到镇上。
“那我让你舅妈给你准备饭,刚杀猪,血肠还有好多呢。”表舅说,“你们家猪还没杀,说要等你回来。”
又坐了三个多小时的车,胡梦是到了表舅家,吃过表舅妈一直热在锅里的饭,就催促表舅去路上拦个车,他想现在就回家。表舅表舅妈死劝活劝,让他住一天再走,胡梦是就是不肯,表舅只好穿了大氅去拦车。几十分钟后,胡梦是听见表舅在门口喊:“石头,快出来,有车。”
胡梦是拎着包往外跑,表舅妈跟出来,拿着一个塑料袋,说:“石头,把这块猪肉拿回去,还有血肠,你们家还没杀猪呢。”
胡梦是接过来,继续往外跑。
是一个拉水泥的四轮车,没有车篷,司机穿着厚大的羊皮袄,带着棉帽子和大挡风镜,说:“穿这么点儿,能行吗?”
“没事。”胡梦是爬上水泥车说。
表舅把自己的皮大氅脱下来,说:“盖我的大衣回去,过完年拜年再给我送回来。”
胡梦是感到确实冷,便没有推辞,表舅的大氅全是用羊羔皮做的,柔软温暖,一路虽然颠颠簸簸,但没冻到。
到村口时,村子里的灯已经亮了一大半,隐在重重叠叠的山影之中,胡梦是看此情景,竟然有些激动。他能想象到,家里一定是火炉烧得热热的,锅里热着饭菜,叔叔伯伯家的兄弟姐妹大概都在,不是玩牌,就是说话,这场景让他激动。从北京到家,几千里地,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他好像是从一个梦境回到现实,但这个回归的入口还是他离开时那么大,而他却不是当年的模样了,所以这回归就有些拥挤,因为胡梦是身上心里装了更多的人和记忆——比如苏帘儿。
他曾经设想过,如果带苏帘儿到自己家里来过年,会是什么样。她这种从小没吃过苦、没受过罪的知识分子家的南方女孩,受得了北方的狂风暴雪吗?受得了干燥的空气和遍地尘土飞扬吗?如果这些都不算什么,最让胡梦是担心的是,农村没有像样的厕所,人们方便都是在牛圈马圈或者房前屋后背人的空地里,更没有洗澡的地方。就因为如此,每当他和苏帘儿说起各自的家庭的时候,总是她说他听,他很少主动谈论家里的情况,非说不可的时候也只是说就和电视里的农村差不多。苏帘儿为此还生他的气,说他不把她当自己人。
苏帘儿,你现在一定和朋友在咖啡厅喝茶,在书店看书,或在商场买衣服吧?胡梦是想,我就要回到我的山村了,你所不知道的生活里。
村东赤脚医生家的屋檐下,一个人影在那儿跺脚,胡梦是一看人影就认出是母亲。
他赶紧跳下车,说:“妈,是你吗?”
人影跑过来:“石头,是石头吗?”
“妈,你怎么知道我今天回来?冷了吧?”
“我估摸着你这几天到,每天过来接你。”
“这么冷的天,接我干吗,又不是小孩子。”
胡梦是把表舅的大氅给母亲披上,她要拒绝,他坚决地制止了,说:“咱们赶快回吧。”
胡梦是挎着母亲往家里走,突然想起自己犯了个大错,他竟然糊涂得一点儿东西也没给家里买,身上还有两三百块钱的,本来可以给母亲买条围巾,买盒擦手油。她的手一到冬天就裂开许多口子,钻心地疼。而自己竟忘得一干二净,胡梦是羞愧不已,他只能把母亲的肩膀抱得更近些。
“这孩子。”他妈说。
第2节
年过完了,人都陆陆续续地回到学校,胡梦是初八就回来了。本来无须这么早,但前几天打电话,知道苏帘儿初十到,他想她,想去接站,就匆匆买了票往北京赶。
宿舍里还没什么人,他百无聊赖,知道图书馆旧馆上午还开门,便过去看杂志。
他在两本重量级的核心期刊上看到了隋然的两篇文章,题目一样,内容也一样,胡梦是大吃一惊,这不是一稿多投吗?这么有名的两个期刊,肯定会被人发现的。他一直觉得隋然这老师不错,人很踏实,也是做学问的人,严广那件事更看出他是个热心肠,怎么出了这么大的娄子。胡梦是想通知隋然,但忘了他电话,想他可能会到办公室去,便让管理员把两篇文章都复印了,拿着复印件去中文系的办公室。
进主楼时,他看到江谷城夹着公文包出来,腰板坚挺。
“江老师,过年好。”胡梦是问候他,但江谷城只是象征性地点了下头,就走过去了。
真是人红脾气涨啊,胡梦是想。到了隋然的办公室,却没有人,胡梦是拿着复印的几张纸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办好。这时他看见现代文学教研室的门虚掩着,便悄悄走过去,推开一个缝:一台电脑前,是何凤兮憔悴的身影,桌子上的书已经快把他淹没了。
何凤兮已经熬了好几个日夜,最近一周,几乎吃住都在办公室里,上午七点多,终于把自己改好的几篇论文发到了相熟的编辑邮箱里。从前何凤兮写论文,想到哪儿写到哪儿,注释、参考文献总是标不清楚,责编每次都三番五次地让他补齐。年前欧阳紫荆帮他整理过一回,可稿子不满意,又改了几次,注释也就乱了。何凤兮找了几本自己要投稿的杂志,对着人家的格式一词一句一标点地统一、核对,简直可以直接排版印刷了。邮件发出去,他觉得头疼得厉害,终于撑不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上午有几个同教研室的老师过来,看何凤兮睡得深且沉,都没有喊他。胡梦是进来时,他突然醒了,但感到浑身没有一点儿力气,想抬起头也不能,胡梦是的脚步声走远了半天,他才直起身,颈椎都麻木了。何凤兮知道,自己这几天太拼命,颈椎病说不好又犯了,得赶紧找个时间去做个按摩和理疗。
胡梦是终于在主楼前找到了隋然,他正眉飞色舞地和几个学生说什么事情。
“隋老师!”胡梦是喊他。
“啊,是胡梦是啊?怎么来这么早?”
“隋老师,我有点儿事想和您谈一下。”
“什么事,说吧。”
“我们能不能……单独谈谈?”胡梦是觉得这件事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虽然被别人知道是不可避免的事情。
几个人一听,知道该走了,就说隋师兄再见,隋师兄以后再向您请教。原来是几个博士生,和隋然一个导师。
胡梦是把隋然拉到主楼旁边的长椅上,将两份复印件给隋然看。隋然拿起一份,看到自己的名字,不禁扑哧一下乐了,说:“我老婆还真能耐,说发就发,还连发两篇。”
胡梦是看他还没明白事情的严重性,就说:“隋老师,您看看两篇文章的题目。”
隋然一对照,脸色大变:“怎么回事,怎么是同一篇文章?”
隋然拿起复印件仔细看了看两本刊物的名字,忽然间恍然大悟般地一拍额头:“完了,一稿多投了。我忘了自己曾经给《当代文坛》投了稿子,又把稿子给老婆拿去找人发。谢谢你,这事得赶紧处理,******,晚节不保,晚节不保啊。”
隋然飞快地走了,走了几步又回来,问胡梦是:“你有手机吗?”
胡梦是摇摇头,他转身又走了。
第3节
胡梦是回到宿舍时,看到王志坚床上有个包,知道他也来了,但隔壁几个宿舍都没找到他,就自己去外面吃了个炒饭。下午还在床上迷瞪,电话响了,是苏帘儿打来的。苏帘儿说,她改了车票,明天凌晨到,让胡梦是去接他。胡梦是心里不快,好好地改什么车票,凌晨?大冷天的怎么去车站,连公车都没有了。但也不能说不去,只好答应她,问清了具体车次和车厢。
傍晚的时候王志坚才回来,说是去他大姨家,他姨夫最近病重,几乎生活难以自理,他代表父母过去看望一下。王志坚拎着一塑料袋水果和一箱牛奶去的,拎着两袋卫生纸回来了。
“我大姨他们单位发的,每个星期都发,根本用不完,就让我拿两袋。”王志坚说。
胡梦是更关心的是另一个问题:他到底见没见到薇薇。
王志坚从包里掏出一个暖水杯,冲胡梦是晃了晃,说:“这是薇薇送的,不错吧?”
胡梦是知道他见到了薇薇,而且见面的结果应该是乐观的,就兴奋地说:“哥们儿,赶紧的,交代细节,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等会儿,”王志坚说,“晚上咱俩去餐厅炒两个小菜,吃点儿饭,我和你细说。”
“成,”胡梦是点点头,“我妈从家里给我拿的猪头肉还有呢,我带上。”
不知为何,胡梦是心里感到一阵高兴,为了王志坚。他了解他,知道他是一个执著而坚定的人。这一次,他跑到青岛去和薇薇见面,可能是他在情感的道路上所做的最冒险的举动,他的付出终于有了回应。看着沉浸在平和喜乐中的王志坚,胡梦是不能不感到高兴。这种时候,他也常常会想起苏帘儿,想起自己和她之间的一些能感受到温暖的事情,比如公交车上的依偎,比如牵着手走路。
人还是需要爱情的,他想,只有爱情才能让人超越平凡的生活,把一切暗影都照亮,把一切冷漠都化解。
没想到今年提前来的人这么多,隔壁和隔壁的隔壁都有人,互相串门打着招呼,主要的话题当然是去年的期末考试,有消息说,这次考试挂科的人很多,大家都在家里不踏实,特意早来了。胡梦是和王志坚也有点儿担心,一旦挂了科,就得有不少麻烦事,不仅面子上过不去,将来拿文凭也要受限制。
大伙三三两两地胡扯着,嗑着瓜子,喝着茶水。有人说后天上午是NBA的全明星赛,话题就又转移到姚明和火箭队的身上。
第4节
学校餐厅里人并不多,但胡梦是和王志坚还是选择了一个角落的桌子,猪头肉是下午就放在暖气片上热过的,他们点了一个宫爆鸡丁,一个烧茄子,还要了两瓶燕京啤酒,两人就喝了起来。
“说吧。”走了一个。胡梦是一边吃菜一边催促王志坚。
“嘿嘿。”王志坚傻笑了一下,说,“我到了青岛,下火车给她宿舍打电话,没人接,也是,都放寒假了,除了她也没人在。匆忙间又坐错了车,找了一个多小时,才到她们学校。打听了不少人,终于知道她在工行的一个支行里实习,我又拖着行李到支行。”
“找到了吧?”胡梦是问。
“看见了,我透过银行的玻璃门看见薇薇就在营业厅外面,穿着工行的制服,不停地给来办理业务的人讲解各种事情,她还和老外聊起了英文。”
“进去找她啊。”
“不能进去,她那是在工作呢。我就站在外面看她,她不知道我在,我就这么看着她挺好的。银行里的钟响了,敲了三下,她五点下班。后来,她终于看见我,然后示意我进去等她。她一点儿也没吃惊,你知道吗?她看见我突然来了一点儿都没吃惊,好像早就约好了一样。我在旁边看着她,想着一会儿怎么和她说第一句话。五点了,薇薇下班了,她进去换了衣服,穿粉色的羽绒服出来,很漂亮,她个子不高,但比较瘦,穿那件羽绒服好看。”
“边走边说,来。”胡梦是端起酒杯举到王志坚面前。王志坚和他碰了一下,一口干了杯中酒,接着说:“她说咱们回去吧。我说好。她说你饿了吧?我说有点儿饿了。我俩打了一辆车,在车上,我说我过来请你吃饭。薇薇乐了,说你这么老远过来就请我吃饭啊。看看你,我说,顺便看看。那顿饭吃得很好,刚开始的时候我多少还有点儿尴尬,你知道,就好像自己做错了什么似的,后来就好了,我俩说起高中生活,说起原来熟悉的那些人,一切就好了。梦是,你说怪不怪,记忆这东西,一旦被说出来就和在脑子里不一样了,我俩找到了相同的记忆,而且对很多人和事的看法惊人地相似。晚上,她带着我去她宿舍。他们学校管得本来就松,又放寒假了,更没人在意,我俩就悄悄地进去了,到她宿舍里。”
“你……住在那儿了?”胡梦是吃惊地问。
“是……不过……”
“哥们儿,你这进展有点儿太快了吧?”
“什么呀,”王志坚脸红了,“你想哪儿去了,我是住那儿了,可没有你想的那些事,她睡同学的床,我睡她的床,我俩聊了一晚上。”
“一晚上都在说话?”
“我你还不信啊?我要真干了什么,才不会告诉你我和薇薇在一个房间里过夜了,随便撒个小谎不就行了。”
“你厉害,当代柳下惠。”
“哎,不是柳下惠,事情没干,但不等于我没想。我都多大了,和自己喜欢的女孩在一个房间里过夜,什么都不想,骗鬼鬼都不信啊。我想了,但没敢动,我怕轻微一动就把眼前美好的关系给破坏掉。幸好没动,你说,当时要是一冲动做出点什么事情,可怎么收场。”
“然后呢?”
“第二天,她轮休,我俩去青岛的海边玩,我带了相机,还照了几张相片,不过还没洗出来。我太高兴了。梦是。”
胡梦是看出来,王志坚有点儿喝多了,有点儿动感情了。
“梦是,我太高兴了,可是回来刚一上火车我就受不了了,我不怕你笑话,我掉了眼泪,这是我这辈子第一次掉眼泪。我刚上车就开始想薇薇了,想如果能天天都见到她该多好,我是不是太贪心了?到现在也是,只要脑袋里一没事,就会想她,可我又不想给她打电话,我怕她瞧不起我,一个大男人,磨磨唧唧的。”
“都这样,”胡梦是说,“谁谈恋爱都这样。只是你俩这牛郎织女,两地分居,长此以往,也不是办法。”
这一回王志坚醉了,酒喝得不算多,但醉了。也怪,人没喝酒,没倾诉的时候,明明是高兴的,乐呵的,可一喝酒一动感情,再美好的事情都能生出感伤了。王志坚回宿舍倒头睡了,胡梦是躺在床上,想着明天凌晨得去车站接苏帘儿,怕晚了,所以就不睡,打开台灯,捧着一本书看。
没看几页,就困意袭来,胡梦是记得苏帘儿晚上12点的火车,但眼皮实在沉重,大概是喝了酒的缘故,便找到对面床上的闹钟定了10点整,倒头就睡着了。
正睡得香甜,宿舍的电话响了,胡梦是不情愿地去接了,竟然是苏帘儿。
“快下来,我在你楼下。”
胡梦是刷一身冷汗:“几点了?我睡过头了?”
苏帘儿说:“没有,是我提前到了。你快下来吧。”
胡梦是飞快地下楼,冲出门的刹那看见苏帘儿站在路灯下,好窈窕的一副身影,虽然光线暗淡,但脸上的笑意还是能看出来。
“你怎么早到了,不是12点吗?”
“我骗你,其实我是7点钟的火车,不想让你跑那么远去接我。”
“那你是怎么回来的?”
“我和一个师兄一起回来的,一路上都是他帮我拎的包。”
胡梦是听了,心里没来由地感到一丝酸楚,说:“哦,你应该让我去接你,还麻烦别人干吗。”
苏帘儿递给他两包东西,说:“一个给你,一个你帮我送到西西楼321,给李梦成。他就是我师兄,和我一个地方的,帮我拎包,想感谢他一下。”
胡梦是接过两个包裹,说:“哦。”
苏帘儿说累,他便送她回女生宿舍休息。之后乖乖地把东西给带到。从西西楼往回走的时候,心里想到刚才李梦成在谈起苏帘儿时的亲密劲,就感到一种懊恼,一甩手把苏帘儿给的东西扔到了垃圾箱。回到宿舍,坐在黑暗的床上气恼了半天,又感到不对,跑下楼去到垃圾箱里把东西捡出来,是半只盐水鸭。他想就此将它吃掉,又想就着酒,但晚上刚和王志坚喝过,不能再喝。
过了一会儿,他跑到隔壁去,有几个人还没睡觉,就把盐水鸭给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