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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看电视

第一次看电视时还是在上小学。

那时村里刚扯上电不久,电压很低,灯泡只是红红的像萤火虫的屁股。但即使这样人们也感觉很惊奇了:比我们家的油灯亮多了。比得上十根蜡烛呢。

大祸临头了!村中的老私塾如是说,先前唐王游地狱时,恶鬼挡道,要求去世上走走。唐王无奈,就对群鬼说道:等世上灯头朝下了,你们就去吧!群鬼接旨,高兴散去。现在果然灯头朝下了,恶鬼要来扰祸人世了!村人也将信将疑。果然不久,怪事就出现了!

但进村的不是什么鬼,而是一个人,活生生的人,是早些年听说入赘唐河的张家的老三。现在衣锦还乡了。还拉回来一车送给家人的家什。其中就有一个方方正正的叫做什么电视的玩意。于是,下午的张家小院里就高高的竖起了个形似十字架的称作天线的东西;于是,人们就开始了传言,晚上有电视可以看了!于是,怪事就真的出现了!

夜幕刚刚降临,就有人陆续的来了,张家也做好了准备,在庭院里摆上一张大的八仙桌,上面又摞上一张小方桌,然后才小心翼翼的把电视放在上面。那个阵势好像唐三藏在车迟国斗法一般宏大,只是电视太小了——准确点说,只有14寸——就如一个两三岁的娃娃坐了个斗大的太师椅,显得很不般配。但人们还是睁大了眼睛上蹿下跳的试图看个究竟。不睁大了眼睛是不行的,那你连电视的内容也看不清的;不上蹿下跳也是不行的,那你连电视的尊容也就看不到了。插上电了,有图像了,有声音了,骚动的人群渐渐静了下来。人们惊奇这么一个小匣子竟然能装下这么多东西,有山有水,有花有果,有鸟有兽,有人有房。并且还是活的:人会说话,狗会摆尾,鸟会歌唱,水会流动。真是奇了怪了,然后就议论开了:看人家的房子多漂亮。哎,这水也没有流出来耶。这人懒的,现在还睡着呢。哈哈哈......有人就钻到电视后面,看看是不是有人在操纵,结果什么也没看到,扫兴而返。一夜尽兴,直到电视道了晚安,屏幕全是雪花,人们还意犹未尽,“它也困了?睡了?不是中电了吧?”但看到张家的人已经开始拆台了,也就打着哈欠,心满意足的各自散去了。

次日村人见面的招呼就成了“昨个看电视了吗?”,茶余饭后讨论的就是“那个小匣子里咋有那么多新鲜的玩意?”,老张家一下就变成了村里的显赫人家,谁见了都主动的问声好,殷勤的敬根烟,讪讪的陪个笑,导致张家人一下子就摸不着北了,连个驼背的张老汉也试图挺个胸腆个肚的摆个谱,结果姿势就更难看了,村人看到他的背影就忍俊不禁,“活像一个老狗熊!”人们都这样说。说归说,笑归笑,晚上的首选节目就成了去张家看电视。

时间久了,问题就来了。看电视的人晚上内急了,也不愿老远的找个厕所解决,就随便在张家的院子的旮旯里处理了。结果就有了弟侄女撞上了大伯子在系裤带,老公公碰上了儿媳妇在脱裤子。。。。这还了得?有伤风化了,于是就不由自主的约定俗成了,男左女右。男东女西的露天方便;结果老张家受不了了,天天院内院外的狼籍一片,气味熏人。于是,天天晚上张家的男人都要说上几句,张家的媳妇都要骂上几句。然后大人们就收敛了许多,不再露天随地方便了,孩子们可是不管不顾,依然我行我素,张家也无可奈何,只有不断的巡视,真的方便了邻居,委屈了自己。就有好心人给出了点子,让张家媳妇卖点瓜子香烟糖果什么的,小生意做起来了,倒也能赚个油盐钱,张家人不再发飙,大家就都相安无事了。

春后映的连续剧是改编金庸的《射雕英雄传》,看的久了,都学了个一招半式的:小两口吵架升级了,女的就用上了“九阴白虎爪”,把丈夫抓了个体无完肤;男的也毫不示弱,马上采用“八卦连环掌”进行还击,一会儿就把妻子的脸变成了紫茄子。秋上映的连续剧是《渴望》,妻子渴望成为刘慧芳,丈夫渴望成为王沪生,家家转眼就都成了模范家庭了,“漫漫人生路,上下求索。心中渴望真诚的生活。”好人一生平安呀,电视竟影响了人们的生活!

然后电视就接二连三的在村里出现了,老李家的是17寸的,老王家的就贴了层彩膜,死板的成了固定不变的三原色,然后老林家的就真的变成了彩色的了。就连洪河边开砖瓦窑的老板也给民工添置了一台。当时我已经入了中学吧,晚自习后就在那里观看一会儿。适逢演《聊斋》,随着怪异的伴音,池水开始“突突”的冒泡,然后就有一个披头散发的女鬼慢悠悠的钻出来了。当时吓得大气也不敢出,手捂着眼不敢看,但又忍不住不看,就从手指缝里瞟上两眼。那情形就好像吃重庆火锅,明明辣的直砸吧嘴,但还不住的往嘴里塞。然后就一溜小跑的回家,一路上是“风声鹤唳,草木皆鬼”呀。到家后三下五去二的脱掉衣服,往被窝里一钻,用被子蒙了头,但是还感觉那女鬼就在门口站着,“吃吃”的狞笑着望着我,心“扑通扑通”的跳了好久才惶然入梦。次日就精神萎靡,上课也时常走神。老师斥上一句“你咋了?昨晚撞鬼了?”接着又是一阵心惊。

现在家家都有彩电了,纯平的,直板的,并且还是超大英寸的,还有无数的频道可供选择。再配上音响,独自或陪同一家人在客厅里观看,真是一大享受。但是,心底里,还是怀念小时看电视的事情。我是不是有着严重的怀旧情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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