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朝堂上,面对群臣,在他们山呼万岁的热闹声中,刘奭依然感到孤独。
上朝的官员早已分列两旁,恭敬地站在那里,静静地等待刘奭,同时,又彼此交换着眼神。
刘奭慢慢腾腾地走了出来,边走边揉着惺忪的眼睛,扫视了一番。从大家的眼神里,他读出了些猥琐、****,又不屑地还了他们一眼。心里骂道,这些大臣们,表面上衣冠楚楚,实际满腹淫邪,他们就会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说不定昨晚他们都在哪儿忙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呢。
君臣见面后,很快就进入了正式话题。
丞相韦玄成出列,他已老态龙钟,走起路来晃晃悠悠。刘奭看着他都揪心,生怕他是不是马上就要倒下。
“丞相,近日可有何事相报?”刘奭关切地问。
“陛下,老臣欣逢盛世,又得陛下隆遇,心情激动万分而无以言表,特地赋诗一首,献给陛下。”说完,就都开那张写满密密麻麻文字的帛纸。用他那从四处漏风的牙缝里艰难地挤出一个又一个字来:
“明明天子。俊德烈烈。不遂我遗。恤我九列。我既兹恤。惟夙惟夜。畏忌是申。供事靡憜。天子我监。登我三事。顾我伤队。爵复我旧。我既此登。望我旧阶……”
刘奭听不清晰,听不明白,心情也跟着烦躁起来,可是,又不能表现出来,只能艰难地熬着时间。后来,总算是听出来点意思:韦玄成是在感激圣上,圣上让他在被贬之后又能荣登相位,光宗耀祖,所以,他告诫子孙以此为鉴,尽心尽力,效力汉室。吟诵出来,有点肉麻,却是心里话,于是,刘奭大声叫好:
“丞相好诗!好诗!温柔敦厚,诗教也。传命将丞相诗交乐府谱曲,先由太学等学府学生习唱,之后向全国传唱推广!”
老丞相又晃晃悠悠退下了,看着这番景象,刘奭想,该换个丞相了。不知为什么,脑海里晃过了陈汤的形象,一笑之后 他又摇了摇头。众人不解,场面沉寂了一阵。
少府五鹿充宗迈出一步:
“臣奏告御史中丞陈咸。”刘奭奇怪,以往大多都是御史来弹劾少府的人,因为少府管钱,少不了有些毛病;今天却反过来了。
“请讲!”
“陈咸自恃身为执法官员,就为所欲为,捏造事实,诬告中书令石显受贿——”
“此事不是已有结果了吗?”刘奭想“怎么又是石显”,想迅速结束这个话题。
“陛下,是有了结果:廷尉确认是陈咸诬告了石显,可没有做出任何处罚。但就是这样,陈咸还是不服,继续怀恨在心,私自向槐里令朱云泄露有关机密,造成朝廷送信的传车被奸人劫夺,不仅损失大量金银,而且还牺牲了多名士卒。如此严重之事,还是请陛下裁决。”
“传朕的话:此案再交廷尉处置。若情况属实,陈咸朱云下狱,髡钳为城旦。”不过,刘奭心里道,石显啊,石显!你就少得罪点人吧,替我省省心吧!
接着,刘奭就挨个询问大臣们。
“太史令,朕问你,近日可有怪异天象?”
“日南有彗星划过,狐胡国有地震,只是——”
“哦,只是都不在我中土,是我大汉的幸运。不过,这也是警示我们,要善待百姓,否则,必遭天谴。”
众人诺诺。
“大司农,黄河的决口,可否堵住?”
“虽然此次清河灵鸣犊口决堤,但由于向北流淌的屯氏河系武帝年间临时形成的河道,此次决口的水流,才是黄河复归原位。”
“好,总结得好!这也说明,要因势利导,顺应自然,无为而治的哟。”刘奭很得意。
其他大臣大概是看到皇上难得有好心情,所以,干脆就顺着他的心思说。一时间,刘奭的脸上洋溢着久违的微笑,大臣们的表情也都跟着轻松起来。
不过,当议程到了四夷事务的时候,刘奭表情就严肃起来。
“大将军许嘉,朕来问你,你一一作答。”
“是,陛下!”
“我问你,辽东方向近况如何?”
“太守甘延寿昨日快马来报,乌桓企图与高句丽攻打郡府,不想,汉军早早就获得情报,设下伏兵,一举全歼来繁殖地。初步统计,共斩首八千九百多,俘获人马牛羊一万六千口。”
“呵呵,小试锋芒,小试锋芒!”刘奭赞许地点点头。
“朔方方向呢?”
“呼韩邪大队仍然远在单于庭,塞下地带有少量匈奴牧羊,两边相安无事。”
“西域都护府呢?”
“都护韩宣来报,郅支窜至康居之后,一方面侵凌乌孙和其他小国,烧杀掠抢,逼迫各国献宝纳贡;另一方面也欺压康居君臣,无法无天,该国之人敢怒而不敢言。最新消息,郅支正在加紧修建单于城,看来要长期盘踞西域。”
“是啊!单于修城,是个新情况。匈奴历来是行国,从不兴建城池,这次确实反常。”刘奭一下子提高了调门,“告诫西域和河西四郡,要密切注意郅支的动向,准备增援部队。”这时候,刘奭意识到,西域问题的紧迫性,于是又想到了陈汤。
“大鸿胪,陈汤出使西南夷,可有最新消息?”刘奭问得很急,让对方没有准备。
“陈汤此行预计得三年。上月,他们刚刚走过滇国。”
“在那里有何收获?”
“回陛下,有收获!两份鴃舌小国为一山洞互相攻杀,死伤惨重,难分胜负。陈汤从中调停,化解了他们的矛盾,两国结盟,打算推立他为共同国主。”
“那么,陈汤呢?”刘奭笑着问。
“陛下,他谢绝了对方的好意,并劝说他们归顺大汉。两国都答应了他,派出的使者正走在来长安的路上。”
刘奭快慰地长长舒了口气:
“好!”
而石显和匡衡简短地对视了一下,显得都不是很自在。
就在快散朝的时候,忽然听到快马驿使的大喊声:
“报告陛下,匈奴方面有加急文书送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