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锦寒几年来尝尽人间冷暖,性子变的越发寡言冰冷,允硕自然都知晓,且知自己所娶是弟弟的心爱之人,心中为难,却又不宜出言劝解,于是也将杯中之物一饮而尽,转身欲回到座位上。
这时身后响起一个清脆的女声道:“太子殿下,小女恭喜殿下大喜,在此敬太子一杯。”
允硕回过头来,见到是刚才替慕锦寒说话的风青瓷,便笑道:“允硕谢风千金吉言。”
风青瓷并不笑,只是面无表情地道:“太子殿下福星高照,哪需要小女子的吉言,就连去疫区赴死这样的事也有人顶替,太子这是多大的福气?”
允硕的脸色有些难看,对风青瓷道:“这是父王的安排,本王也不想连累二弟。”
“哼,说得好听罢了,太子若是有心,执意要亲自前往疫区,任谁也无法阻拦,方才却一副冷眼旁观的样子,等着旁人做替罪羊,青瓷往日真是高看您了。”京中王公贵族的子女平日里经常集会,因而风青瓷与允硕允锦等人都是极熟络的,她最爱慕的便是冷漠寡言的允锦了,方才虽然在远处,却将一切看在眼里,实在是为慕锦寒打抱不平。
慕锦寒神情也是一冷,他只当王兄碍于身份不便多言,不想猜忌王兄的用心,却不想向来口快的风青瓷竟将话说破,顿时也想知道王兄心中所想。
允硕正尴尬之际,忽然间有宫人提醒太子道:“太子,吉时到了,该入洞房了。”
允硕有些歉意的看了看慕锦寒和青瓷,便与宫人离开了。慕锦寒的心“咯噔”一下,本欲离开,却又颓唐的坐了下去。
待殿中之人都要散尽,慕锦寒仍在独斟独饮,身侧的女子虽是双瞳剪水,明眉皓齿的清丽佳人,可是多了几分任性刁蛮,女子见慕锦寒只顾着喝酒,并不理她,便开口嗔怪道:“锦哥哥,见了瓷儿竟理也不理,好生过分。”
慕锦寒无精打采的抬头看了眼风青瓷,复又底下头,满嘴酒气道:“妹妹出落得越发秀丽,刚才哥哥都不敢认了。”
风青瓷听见慕锦寒夸自己出落的秀丽,顿时笑得花枝乱颤,娇声道:“锦哥哥就会唬人家,锦哥哥为何还不出宫?今晚是要住在宫里吗?”
慕锦寒知道自己如今满朝文武中,眼下与慕家依然有交情的只有风家,虽心中不愿理会风青瓷,但是依然敷衍道:“回慕府去。”
风青瓷立时高兴道:“我与你一道回去吧。你都喝醉了。”
慕锦寒不禁有些不耐烦,终是冷脸道:“你还是跟着风夫人回家去吧,免得夫人担心。”
风青瓷得意地笑起来,道:“我方才将茹儿塞在轿子里,自己偷偷跑了回来见你,娘恐怕是到了府里才会发现我不见了。”
慕锦寒知道风青瓷的大小姐性子,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但是夜里将她带回慕府终究不成体统,便道:“今日我送你回去,明日我派人去风府接你到慕府小聚如何?”
风青瓷转了转眼珠,想着慕锦寒与单独与自己漫步于花前月下,别有一番情调,心中窃喜,娇笑着应允了。
可惜慕锦寒是个不解风情之人,将风青瓷骗上了自己的官轿,便扬长而去了,当着慕府的轿夫得了主子的暗示,行得速度都极快,风青瓷又不敢下轿去追,只能满腹怨气的回了风府。
慕锦寒闷闷不乐的回到风府,刚要回房休息,疾风来报道:“公子,那女子醒了。”
慕锦寒道:“暂且让她在花苑雅筑住着,不要让外人知道。”
疾风有些为难道:“可是,奴婢留不住她。”
“柔弱女子而已,你会留不住?”慕锦寒不禁有些不可思议,疾风身手不凡,牵制不住一名受伤刚醒的女子?
慕锦寒满腹孤疑的前往花苑雅筑,尚未走近,便看见一群护院围着那脸色苍白的女子,纷纷不敢近身的怪异景象。
疾风忙解释道:“公子,那女子会使毒,若公子方才替她诊脉时,不料她一早便醒了,趁公子不注意,便冲若公子撒了一把药粉,若公子至今昏迷不醒。侍卫们闻讯将她围住,她却以若公子性命要挟,使得侍卫不敢近身,于是僵持在那里,奴婢没有了主意,正要进宫去找您,不想您正好回来了。”
若离忧生死难测,慕锦寒幽暗深邃的眸子里,闪过凌厉的神色,纵身一跃,携着一股令人瑟瑟发抖的寒风,落定在墨绫面前。
墨绫着实被眼前凭空出现之人惊了一跳,男子立体的五官刀刻般俊美,君临天下的霸气压迫着人的魂魄,尤其是冰眸里的幽暗与邪恶如同夜魅令人骨颤,而俊美的脸上此时噙着一抹桀骜不驯的冷笑,令人难以捉摸。
墨绫看着男子狂妄的一步步靠近自己,有声一来第一次觉得畏惧,不由的握紧手中横在若离忧颈上的发簪,喝道:“不准过来,再过来我就杀了他!”
慕锦寒依然邪魅的冷笑,趁墨绫分心,便迅速出手,一把钳制住墨绫纤细的手腕,将她拉到自己的面前,狠声道:“笨女人,你险些伤了你救命恩人的性命。”
墨绫看了看倒在地上昏迷着的若离忧,瞬时觉得自己莽撞,有些内疚,可是宫里经历的那场噩梦令她如今谁也不敢相信。
于是墨绫忍住被慕锦寒拉扯时伤口的疼痛,倔强的对上慕锦寒的眸子,吼道:“我不要相信任何人,放开我。”
慕锦寒没想到这女人看似娇弱,骨子里却像倔强的小兽,这激发了他的斗志,手上的力道越发重了起来,墨绫觉得骨头都要被捏碎了,可是咬着牙不吭一声,外加刚刚愈合的伤口又被慕锦寒扯开,血顺着衣襟不住的淌,终是身子一软,晕在了慕锦寒怀里。
慕锦寒本见她如此对待若离忧,以为她已经无碍,没想到她竟如此虚弱,当她柔软的身子贴在他胸膛上时,他感觉到自己的心脏竟莫名其妙的停滞了一下。
慕锦寒正不知如何是好时,若离忧迷迷糊糊的站了起来,看见墨绫衣服上一大片鲜红,道:“老天爷,这位大小姐又做了什么,刚长合的伤口又裂开了,慕公子,您不要呆呆的抱着她了,赶紧送到房间里去啊。”
慕锦寒有些尴尬的将墨绫抱到屋内床上,转而满脸惊诧地看着若离忧,忍不住问道:“你不是中毒晕倒了吗?”
若离忧道:“慕公子,为兄真的很好奇你是从何处捡回这么令人哭笑不得的女子。不知何时偷了她竟桌子上我辛苦磨的人参沫,待我替她诊脉时,趁我不备向我撒了一把人参粉,同时用暗器击中了我的头维穴,让疾风以为我重了剧毒,怕伤了她得不到解药,所以只能束手无策的将她围困住,慕兄,你说她是不是很狡猾,想法又很有趣?”
慕锦寒想到方才墨绫与自己叫嚣的神情,还有痛到晕倒也不吭一声的倔强,心里也对这女子脑子里的想法起了一丝兴趣。
疾风按照上次的经验替墨绫处理好伤口后便走了出来,道:“伤口撕开了半寸。”
若离忧走过去替墨绫探了探脉息,道:“本就气血虚弱的很,方才又失了不少血,脉息越发微弱,看来还要静养十天半月的。”
三日后慕锦寒便要动身前往北邯郡,慕锦寒心想,此女性情狡诈,诡计多端,府里的人定束缚不住她,不一定还会生出什么事端,心下决定要将她也带到北邯郡。于是道:“她这身子可能受得了行途颠簸?”
“慕兄,你要带她回北关?”
慕锦寒想起自己还不曾将太子婚宴上的事说给若离忧听,于是道:“王上恢复我名分,并加封我为镇安王,代太子前往北邯郡整治疫情。三日后动身,此女不能留在府中,要跟着我们去北邯。”
若离忧怎么会不明白,但凡是疫情灾区,必然要一方百姓死绝了才能停止蔓延,与其说是让慕锦寒去整治疫区,还不如说是逼着他去送死?义愤填膺下,脱口道:“王上真是心狠,不舍得让太子犯险,却让你去送死,我们不理他,直接回北关算了,管他个昏君老道作甚?”
若离忧率性,没想着自己的话会让慕锦寒原本寒冷的心会雪上加霜,慕锦寒只淡淡道:“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
若离忧顿时知道自己说了引慕锦寒伤心的话,忙打趣着安慰道:“放心好了,你这次捡回来的女子福大命大,有她庇护,事情一定会顺利的。”
慕锦寒回头看了眼面无血色的墨绫,竟生了几分同情,原来二人相似的可怜,心爱之人都是在与旁人共度良宵,想到安静若,慕锦寒的心头更加疼痛,她已然成了太子妃,自己再也不能任性的去看她,去她的房外去守着她,他能做的,只有暂时不出现在她的生命里,不让她再遭受流言蜚语,让她安然的当着她得太子妃,除非有一日,她说要他带她走,他便立刻带她远走高飞。
庆安宫内,凤烛高照,应进的礼数洗漱完毕了,所有人都退了出去,房内只剩下安静若与允硕二人,安静若虽美到极致,可是允硕心里全是墨绫那张普通的面孔。
安静若等了许久,有些忐忑的鼓弄着衣袖,想着一会儿要发生的事,脸颊已经羞得绯红,可是房间里一点动静也没有,安静若终于忍不住,自己扯开了盖头,原来允硕已经倒在大红的龙凤锦被上睡熟了。
安静若顿时觉得自己蒙受了奇耻大辱,却又不能发泄出来,心中烦闷不已,转而美目流转,又平静下来,看着允硕俊美绝伦的侧脸,轻轻得吻了上去。她告诉自己不急,终有一天,她要将允硕的心占为己有。而慕锦寒,终究成为了过去。
翌日清晨,按照宫中礼仪,允硕应携太子妃给王上王后请安,可是王上忙于修炼,礼数皆免,太子因而只需前往崇安宫向王后行礼。
王后见了安静若便欢喜的很,其中缘由自然是安司徒的兵权,安静若新婚燕尔,嫣然莞尔的给王后行礼敬茶,王后笑道:“静若,日后太子府的一切便要辛苦你打点了,太子有你辅佐,本宫放心的很。”
安静若笑道:“母后过誉了,静若年轻阅历浅薄,日好还望母后多指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