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楼,舒岚迅速地打开行李箱取了衣物去洗漱,郦清清刚从储物柜里找了一套新的床单枕头,还没铺好隔壁卧室的床,她已经披散着一头湿漉漉的长发站在房门口催她了。
“清清,你就别麻烦了,呆会儿真要借宿,我在沙发上睡一晚上就行了。”
郦清清一边把枕头塞进枕套里去,一边转头说:“还有二十来天才开学,你总不至于还要再回老家去吧。秦长军不是跟好几个男生一起合租的吗,你过去住多不方便。这段时间你就住在这里,反正你不来,我也都住在屏山。”
舒岚正拿着毛巾使劲擦头发:“那怎么好意思!对了,清清,你真没出去旅行啊?我给你打电话的时候,还怕你人在国外呢!”
“你赶紧去把头发吹干,我这儿马上就整理好了。”
两个人再下楼的时候,已经过了十二点,这么晚,秦长军同屋的室友总该有人回来了吧。
一路上,舒岚一直在拨打秦长军的手机,始终关机。
车子停在一条小巷入口,里面的路开不进去了。这巷子看上去窄窄绕绕的,光线倒并不显得黯淡,四周的几根电线杆上都架着路灯,电缆线错综复杂,两边的楼栋密集如蜂巢。看起来,像是一片老旧的城中村。
“清清,要不你先回去吧,反正这儿离你住的地方也不多远,我要是实在等不到他,再自己回去。密码我记得,到时候就不给你打电话了,我自己开门进去,省得再吵醒你。”
“好啦,你快下去看看秦长军回来了没有。如果没有,你再好好想想他还有可能去哪儿,我们再去找!”
舒岚感激地看了她一眼,旋即开门下了车,一边走还不忘回头,朝她做了个打电话的手势。
郦清清低头看了一眼手表,她出门的时候,父亲还没有回来。这时候还不回来,想必是去了颜小姐那边。她心中犹豫,都已经这么晚了,实在是不方便打电话过去。
颜雪是郦冒勋的女朋友,港大中文系毕业的高材生,两个人认识之前,已经是一间杂志社的副总编。
大一的时候,查姜宇皓的家庭成员背景,郦清清就是找她帮的忙。
郦清清刚将车子掉了个头,转眼就从后视镜里看到了舒岚。
“还是没人?”
舒岚不由得沮丧:“他们屋里有两个男生回来了,也都说不知道秦长军去哪儿了!我用备用钥匙开了他房间的门,里头除了脏点儿,乱点儿,也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劲。住他隔壁间的一个男生说昨天半夜起来上厕所,还闻见他门缝里飘出来的泡面香,害得他饿了半宿。”
郦清清想了想:“也许他跟同学一起出去聚会,很快就回来了。”
“你有没有打电话给他相熟的同学,问问他们?”
“他们班就十来个男生,他一向也不是擅于交际的人,至于女生,他还不敢随便跟哪个女生太熟。”
郦清清想笑又不敢笑,发动车子,开上了旁边的水泥路。
路基坑坑洼洼的,她减慢了车速,还是有明显的震感。刚开出了两三百米,视线中出现了一个身影,舒岚也同时看见了。
她停车开了保险,舒岚风一阵地下了车,风一阵地从车头冲了过去。按下车窗,只听见舒岚一股脑儿地说着话,一会儿是埋怨,一会儿是担心,兴师问罪式的喋喋不休。根本听不清秦长军说了些什么,来来回回都是她一个人的声音,一边又是捶又是打的,活脱脱真人版的野蛮女友。
郦清清拿起手机,给舒岚发了一条信息,然后启动车子,慢慢从他们身边溜了过去。
刚出了电梯,收到舒岚给她回的信息:早点休息,明天见!
她顺手往下一滑,陆昕裴九点十五分给她发过一条信息,当时她正准备回复,舒岚的电话就打来了。
已经过了凌晨一点,他应该早就睡了。
大概是过了正常的睡点,也许是一时触动,她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翻来覆去的,最后还是爬起来给陆昕裴发了一条信息过去:真希望明天和上次一样,一开门就见到你!
郦清清哪里知道,当时陆昕裴刚结束了当天晚上的第二个局回到酒店,一看到手机上的信息,他前后只花了一分钟思考,然后就连夜订好了往返机票。
第二天早上九点二十分,郦清清在一阵门铃声中迷迷糊糊地醒过来,一边打着哈欠往外面走,一边将室内的中央空调温度调高了些。
当她睡眼惺忪地看见门外站着的陆昕裴,第一反应只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她楞在那里伸手拍了拍脸,眼一闭一睁,那人仍然风度翩翩的站在那里。
那一刻,她惊喜得几乎想要尖叫,全然忘记了自己还穿着睡衣,蓬头垢面连牙都没有刷。
“现在是上午九点三十分,晚上八点有个饭局,所以最迟下午二点,我要出发去机场。”
陆昕裴微一扬眉,一边张开了手臂:“你不会把这几个小时,全部都浪费在发呆上吧!”
因为她被人误解挟持过一次,他就不动声色地住到了她楼下;她烦扰逃离,他不紧不慢,却心有灵犀地追到了温哥华;他用她的生日做车牌,带她去江边放烟火。现在又是这样,只因为她的一条短信,就这样疲于奔命地两头飞。
这个男人,到底还要给她多少惊喜和感动!
这一刻,她才忽然明白,她的那一句“我等你”,到底换来了怎样的真心对待!
郦清清直直地冲过去,满心欢喜地投入到他怀中。
……“你回来了!”
“看到你的信息,所以回来了。你怎么突然过来住了,还那么晚不睡觉!”
她已经乐傻了,一双脚如踩在云端,感觉整个人是那么轻盈,仿佛随时都可以飞起来。
她踮起脚尖牢牢勾住他的脖子,身子几乎挂在了他的身上。
陆昕裴抱着她,反手抚了抚她的长发,轻声在她耳边说:“小傻瓜,我可以进去吗?”
郦清清这才反应过来,一把放开他,连忙退到了门里面:“请进!”
陆昕裴似乎略显拘谨,迟疑了几秒才抬脚走进来,顺手关上了房门。
一时间,郦清清也有些局促不安,刚刚她实在是兴奋得过了头,只怕是已经乱了分寸了。
刚刚她几乎整个人都贴到了他的身上,那样亲密无间,毫无顾忌,仿佛他们真的就是一对热恋中的情侣了。
陆昕裴的目光稍稍浏览了一下客厅的环境,随即又回到了她的身上。
他今天穿着一件米白的麻料衬衫,杏色长裤的质地也是一样,朴素中透着精致,十分得体的中式剪裁,穿在他身上,真正是儒雅又俊逸。
果然,长得好看的男人,才真正是穿粗布麻衣都好看!
郦清清只顾望着眼前的人发呆,心中不止欣赏,竟还有一种隐隐而生的自豪,却浑然忘了自己全身上下只穿着一件宽宽松松的白色睡裙。
裙子是那种极柔软轻薄的棉布,又是白色,将她略显骨感的少女身材勾勒得若隐若现。她个子高,这种均码的裙子穿在她身上就越发显得短了,袒露在外的大半截腿又是那样细长,笔直而纤细,还有一双同样白皙秀气的脚。
她的肌肤真正是白,洁白如一片细雪,一头乌黑柔亮的直发看似随意的散在胸前背后。
就是这样简单而干净的一黑一白,却彷如夜空中的一道闪电,劈开了陆昕裴思想深处始终不敢轻易触碰的一个禁区。
很快,郦清清就在他不同以往的热切注视之下羞红了脸,仿佛连脖子根都一股脑儿的红透了。
而她也许不会知道,她这样欲语还休,粉颈低垂的模样,在陆昕裴眼中是怎样一种声势浩大的美。这种美,几乎让人不忍心靠近,仿佛再往前迈一步都是一种打扰,一种亵渎,却又无法抑制的心驰神往。
他想,他始终不算是一个多么高尚的男人。男人的一切虚荣和欲念,他都有。
尽管,他一再告诫自己,在正式与乔爱诗离婚以前,他绝不会对她做出格的事。尤其如今,乔爱诗显然已经开始怀疑,他根本就是为了某个女人才执意要跟她离婚,他就更应该紧守底线,决不能将她陷落到任何不堪,招人话柄的地步里去。
这是他绝对不能允许的事。
不管他多么渴望,他都有理由把持住!
可是这一刻,他的双脚却根本不受控制,心中汹涌澎湃的情感仿佛一道道惊涛骇浪,争先恐后地向他劈过来,渐渐湮灭了他的理智。他感觉到自己苦苦坚守的阵地,正在一分一寸的沦陷,丧失。
而她就近在眼前,那样明晃晃的一身白,纯洁如斯,连羞红了脸的模样都是那般真实而自然。
这不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脸红了!
他并不迟钝,相反的,他其实十分敏感。毕竟,他是一个经历过恋爱和婚姻的正常男人。
他只是太珍视她,恨不能将她捧在手心里,千万倍的疼爱呵护。即便她从来没有怪过他,甚至从来不以为委屈,他也不能决不敢纵容自己一丝一毫的侥幸心理。即便乔爱诗再是胡搅蛮缠,乔振业再是多方施压,即便还要浪费更多的时间与他们周旋。她说过,她害怕自己变成一个连婚姻和道德都无法约束的人。
他不会让她陷入那样的茫然和自我否定之中!
可是这一刻,一切道理仿佛都不管用了,他的身体比他的思想更诚实,也更坚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