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宓妃,这次薛氏的事情,让你受苦了。”懋德妃的声音沉郁如沉香,但明显透着愉悦。
她仪态万方的坐于上座,抚着祖母绿护甲,唇角含笑,气色大好,哪还有一点前日在明光宫的病气模样?
我缓回神思,唇边浮出一点笑意回应道:“臣妾受她的苦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这次的苦,不算什么。”
吕容华品了一口玉珠花茶,捧着茶盏道:“宓妃娘娘是大度,那样轻易就放了薛氏毒妇,搁到臣妾啊,必定要百八十倍的讨回来。”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吕容华对我的态度就发生了明显转变。这宫里跟红顶白,拜高踩低的风气总是在不知不觉中扩散弥漫着。
“废为庶人,逐出皇宫,对薛氏一族来说已经是蒙羞。”舒嫔说道:“况她又是爱慕虚荣之人,从双字宠妃一下打到庶人的日子恐怕不好过。”
吕容华笑开:“这倒也是,各位娘娘没看见是不知道,臣妾昨日路过明光宫,正瞧见薛氏一身布衣素银簪,打了个小包袱就被随从宫女连拉带呵的拉上了一辆马车。”她笑意灿烂,一手比划着继续道:“她啊,还不服,一把打掉宫女扶她的手,还被力气大的随从推了一把,差点摔倒在地上了呢。”
我听了,心下戚戚惶惶,想到她那日所说的话。
当日那样春风得意,不可一世的宝和妃,竟落得如此地步,连宫女随从都敢肆意欺负她。不过倒也是她罪有应得,当她作威作福枉顾人命时,是否会想到她还有落入泥沼的一天。
我怎么会和她一样。
“宓妃脸色不太好啊,要不要回去休息?”懋德妃看了我一眼,不无担忧的说道。
我疑惑的摸了摸自己的脸,是有些凉。但今天懋德妃生辰,因为出了薛氏这档子事,所以不主张大张旗鼓的办宴会,只是叫了妃嫔一起在上阳宫聚一聚。除了清妃请示抱恙,其他人倒是都到了。
摇摇头,我笑了笑道:“不用,许是方才来的路上吹了凉风,不碍事。”
懋德妃还没说话,宝带就机灵乖觉的说道:“娘娘,可要多添一些银炭?”
懋德妃颔首:“去吧,但也不可太热,省得一冷一热反而让宓妃不舒服。”
这样的体恤入微,倒让我有些受宠若惊。想来宫中没了薛氏这个能威胁到懋德妃祸害,懋德妃也欲意大展拳脚,笼络人心了。
“娘娘对姐妹们关心之至,真是后宫之福。”已经晋为列荣的李弱君笑着说道。
这句称赞让我和恬容华都愣住,懋德妃唇边笑意渐深。
这话,不几乎等同于将懋德妃比作皇后了吗?后宫掌权者为皇后,皇后一言一行才能牵动后宫嫔妃,万万轮不到德妃去“福泽后宫”。
一向谨慎柔弱的李弱君说这话,可以说是非常僭越了。
“李妹妹这话不妥当,”懋德妃开口说道:“你虽是好心,但被有心人听去传到陛下耳中,恐怕会龙颜震怒。”
懋德妃一派和颜悦色,但稍有眼色的人都会敏感的察觉到她暗藏在眼底的寒光,就像平静无澜的水面下潜伏着一只满口獠牙的鲨鱼。
我猜是那薛玉珠嚣张已久,懋德妃容忍多年,生怕除了一个薛玉珠,再来另一个薛玉珠。
“德妃娘娘说笑了,现在薛氏已除,哪还有什么‘有心人’呢?”我笑着说道,起身端上一盏未动的茶水,碎步走到懋德妃面前屈膝奉上:“臣妾偶得陛下青眼,封为宓妃,理应为娘娘奉茶一盏,前段时间您身体抱恙不便探望,今天臣妾接着您的寿辰为您奉茶。”
这已经算是赤裸裸的“归顺”了。
现在后宫有权势的只有懋德妃,恬容华虽也渐渐习得理事的本领,但到底还是不成气候。况且懋德妃不若薛玉珠嚣张跋扈,跟着她只要不惹是生非,倒也不会被欺压。
更何况,段为错对后宫的期望也就是安宁和谐,若此刻再分出一派来,怕又会闹得鸡犬不宁,扰得段为错烦心了。
他本应是有雄图大志的帝王,不该被后宫牵绊。
“唉——”懋德妃脸上才算是真正的绽放了微笑,她一把扶住我的手腕将我托起,眉眼弯弯:“你既是宓妃,也是后宫的姐妹,臣妾娘娘什么的叫着倒显生分,以‘姐妹’相称就好。”她也接过我奉的茶,轻抿一口:“你的心意,本宫心领了。”
眸中意味深长,自然不必多说。
除了清妃,整个后宫的妃嫔都在上阳宫聚着,也可以认为整个后宫已经“归顺”了懋德妃。只是这样的和谐共处不知能长久吗。
后来一边吃着御膳房为懋德妃简单的寿宴准备的佳肴美酒,一边心不在焉的听了宫中戏班演的几场戏。
台上戏子浓妆粉黛,甩着柔软的水袖,咿咿呀呀的吴侬软音只是吸引了人们的目光,只是所有人都各怀心思,醉翁之意不在酒。
末了也是热热闹闹的散了,我回到了冰泉宫,才觉得太阳穴一跳一跳的发涨。
我觉得浑身乏力,阖眸躺倒在垫了妃色团花软垫的贵妃榻上。
微微有些粗糙、但形状纤细的指腹按上我的太阳穴,我正要睁开眼,蓝烟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声音还是冷冷的:“您喝多了。”动作倒是轻柔,力道不轻不重,非常舒服。
我身体愈发飘飘然,放松的吐出一口气,声音慵懒:“懋德妃赐的酒,我不能不多喝。”
蓝烟继续揉按着,道:“您与她们不同,现在薛氏已除,您大可蛰隐,不与她们参和。”
“那样也并非好事……”我若有所思。
放松下来,觉得脸上稍微烫了些,我皱皱眉:“热。”
蓝烟停下按摩的手:“快到春天了,炭盆烧得太旺您又喝了酒暖身,我去开窗给您透透气。”
“好——你再去准备一下热水,我想洗个澡。”我揉了揉渐渐支撑不住的双眼,觉得洗个澡去去酒气可能会清醒些。
“是。”
我闭上眼,听到开窗的声音,一股凉风被纱帘滤过,不再那么刺骨,清凉的抚在我燥热的面庞上。
许是真的喝多了酒,此刻觉得有些飘忽,如同躺在水波荡漾的水面上,波澜细微一浪一浪的打在肌肤上。
太舒服了,我也四肢放松,嗅着似有若无的龙涎香,任由自己渐渐沉入浅眠。
“她这几天睡得好吗?”
“还算安稳。”
“膝盖怎么样,让御医来看了吗?”
“宓妃不让,说是没事。是奴婢的过错。”
“不怪你,她一向倔。”
似乎从很远的地方飘来的对话,让我渐渐苏醒过来。
“陛下,娘娘要醒了。”蓝烟的声音淡淡响起:“奴婢先退下了。”
随后是门开启又闭合的声音。
我的意识渐渐明晰,虽然闭着眼但还是明显感觉到房间里还有另一个人。
龙涎香的味道更浓了些。
那味道随着脚步声越来越浓,我依旧闭着眼不愿意睁开。我感觉到贵妃榻的边缘陷下去一块,段为错坐在我身边,毫无征兆的抚上我的膝盖。
我吓了一跳,眼睛一下睁开,看着他有些语塞。
他的神态有些许疲惫,我正想起身为他倒一盏茶,他揉着我膝盖的手掌微微发力将我按在榻上。
“怎么了?”我皱眉问道。
他唇角泛出无边的温柔笑意,手上力道不轻不重,隔着衣料我也能感觉到他掌心的温热。他摇摇头:“前两天在明光宫,让你跪得久了,膝盖还疼吗?”
“还好。”膝盖现在有些青紫,只是不必下跪,平常不去触碰倒也无碍。段为错这样轻缓的揉着,膝盖也微微的发热舒缓,很是舒服。
段为错没有停下的意思,声音略沉了些:“那就好。”
膝盖的热度不知何时传到了脸上,我觉得自己的脸有些微微发热。而抚在我膝盖上的手轻揉得愈发缓慢,他的声音低缓而富有磁性,带着一点戏谑:“这么多天我一直没有来你这里,有没有想我?”
说到这里我觉得有些许委屈,眼睛往别处一撇:“想你什么?想你温香软玉在怀,还是薛玉珠夜夜承欢?”
“小家伙吃醋了?”段为错戏谑笑着,一只手轻轻捏上我的下巴,迫使我与他四目相对。他清俊眉眼此刻横波,含着春意:“以后我的怀里只有你这个温香软玉,夫人可消气了?”
“夫人”一称让我心中不住欢喜,言语虽不依不饶,唇角却展开笑意。我轻轻捶打他一下:“谁是你夫人了,陛下的夫人是皇后。”
他忽然倾身靠近,神色有些认真:“那你来做朕的皇后。”
我愣住,看着他的眼睛,他双眸漆黑没有方才的戏谑玩笑。我也敛了笑意,轻声道:“德妃娘娘陪伴陛下左右多年,资历最老。”
有一段时间的沉默横亘在我和段为错之间。
“如果没有她呢?”段为错突然出声。
我没反应过来,段为错又笑着揉了揉我的脑袋,顺势拔掉了我挽着发髻的玉钗。三千青丝一下披散下来,我没来的及说什么,就被他一把横抱起来放到了床榻上。
他的双手撑在我身体两侧,将我逼在角落,两人之间的气氛愈发燥热和暧昧。我脸上更烧,推了推他,喏嗫道:“热……”
他的眯着眼睛,带着微妙的笑意:“热的话就脱了吧,正好我也热了。”
说罢,他就将我腰间的衣带一扯解开。分明还开着窗,随着衣衫的褪去凉风扫在我的皮肤上,但我的双颊还是烧的厉害。
“又不是第一次,怎么脸这样红。”他笑着揉上兰胸,惹得我嘤咛一声喘息。他的目光顺着我的胴体向下看去,我正欲害羞遮掩,他的目光却落在我的膝盖上,皱眉:“膝盖都有些青紫了,还说没事?”
我心思不在那,咬着唇断续回答:“平日里不疼就罢了。”
“真不听话。”他手上力道更重,故意勾得我面红耳赤得轻吟。他俯身在我耳垂落下一个吻:“一会儿完了,让陈御医给你开点药,膝盖总青紫着到底不舒服。”
“嗯……”
听我乖声应了,他满意的笑着,欺身压下,细密的吻渐渐向下移去,锦衣玉钗委地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