佑儿的满月之后,苏姑姑就要启程回南越了,上官毅派人送来了银两礼物以答谢苏姑姑,让苏姑姑很是感念了一番,连我也没想到,他那么冷僻的性子,竟然如此周全。
这两个月来我与苏姑姑朝夕相互,感情深厚,很是舍不得她走,于是亲自送她到王府大门,多说说话也好。一路上,苏姑姑对我讲起公子兰若小时候的趣事,说他小时候是个极安静的孩子。想到公子兰若朝气蓬勃,阳光四射的样子,说他安静?这我倒真没看出来,只能胡乱应着。
苏姑姑话锋一转,对我说:“当年,先皇后难产而薨,不想时值一年先帝亦早崩,公子兰若不过一岁稚子,太后本意立公子为帝,但是先帝同父异母的弟弟,现在的南越国君却以公子年幼,无法治国为名,在一众亲信大臣的呼应下登基称帝,朝中倒戈的大臣甚多,太后也无可奈何。但皇帝登基大典上,太后让新帝在南越众先帝的灵位前发誓,百年后传位给先帝的亲子。新帝应允,太后方在朝堂上接受了新帝的礼拜。”说道这里,苏姑姑幽幽一叹,“这些年,太后苦心抚育公子,深宫险境,真的是不容易啊!太后唯一的心愿就是公子能够有朝一日成为南越的君主。”
自古帝王家的恩怨无常,比寻常百姓更加辛苦。我心恻然,却也奇怪,苏姑姑临别之时跟我说这个干什么?
苏姑姑停住脚步,看向我,目光竟是十分的锐利,仿佛要穿透我一般,让我更是莫名其妙。她看着我的脸一字一字地说:“公子终有一日会是南越的皇帝,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能妨碍他。”
听那意思是怕我妨碍了公子兰若当皇帝,这都哪儿也不挨哪儿呀!
见我一脸茫然,不明就里的样子,苏姑姑叹了口气,放缓了语气,“人老了,总是胡言乱语,冒犯了王妃还请王妃恕罪。老身在王府也近两个月了,冷眼看去,江陵王待王妃是极好的,王爷与王妃恩爱异常,实在是让人羡慕,不知何时公子才会有王爷这样的福气,老身只盼有生之年能够看到公子娶得个门当户对的南越女子为妻。助他登上帝位,一偿太后心愿。”
她的话乍听起来前言不搭后语,但是我即便再笨,也终于明白过来,她是以为公子兰若对我有意,所以旁敲侧击地提醒我。我不禁哑然失笑,公子兰若是往我的吟风小筑跑得勤了些,可是不是去见我,而是去找海棠的。他整日跟在海棠身后,“小母鸡、小母鸡”地叫得乐此不疲,两个小儿女跟前世冤家似地见面就拌嘴,常常是公子兰若把海棠气得小脸通红,见她含着眼泪儿要哭出来了,又忙不迭地哄她。
看来苏姑姑是误会了。也是,公子兰若大老远地将她从南越接来为我安胎接生,生产那日又送来名贵的“玉莲续命丹”,即便寻了报答王府的借口,也确有过于殷勤之嫌。可是苏姑姑哪里会知道公子兰若是受莫漓所托呢。
于是我端正了神色向苏姑姑道:“公子客居王府近一年了,与我家王爷已成莫逆之交,此番生子多亏公子将姑姑请来,又送来了“玉莲续命丹”,方保全了纪柔与孩子的周全。这番恩情,纪柔与王爷没齿难忘,但求有朝一日能回报一二。”我见苏姑姑神色和缓下来,又笑笑说:“公子年纪也不小了,也该娶妃生子,若不是公子身份尊贵,身负大任,多少东昌的名门闺秀都恨不得将公子留在东昌呢!”
一句话说得苏姑姑也笑了起来,“公子看着温和,其实性子执拗,太后早就想给他娶妃纳妾,但他总是说定要寻一个一心一意的女子。若真是东昌的名门闺秀与公子结缘,倒也是段佳话。”她神色明显地放松下来,然而随即面色一滞,想起什么似地说:“只是老身有一事不明,那日在王妃寝室中,见到王妃贴身戴着……”
话未说完,我与苏姑姑在回廊上拐了道弯儿,就见公子兰若和莫漓站在内院的院门前,显然是来为苏姑姑送行的。
苏姑姑只能将未说出的话咽下。我也未细听她所讲,心思早飘到了别处,若是公子兰若真对海棠有意,只怕也是前路艰辛啊!想想我先头疼了。为什么说我这种人容易早衰呢?就是因为我身边所有人的事儿,我都操心惦记着。
苏姑姑向我辞行,“王妃心地仁厚,又一点架子都没有,老天眷顾定是有福之人,他日王妃再有身孕,老身再来贺喜。”
我对苏姑姑也是依依不舍,执了她的手,“路远难行,姑姑一路小心,待佑儿周岁,我再着人去南越请姑姑。”
一时气氛带上了充满离愁的伤感,我不敢见莫漓,也不愿与公子兰若照面,怕苏姑姑再误会什么,于是与苏姑姑站在回廊的尽头道别。待送走了苏姑姑才扭身往回走。走到回廊拐角处,我侧头望去,苏姑姑正与公子兰若和莫漓话别。离得远了听不清他们说什么,只见苏姑姑似在殷殷地向莫漓嘱咐什么,莫漓轻轻点头,倒是公子兰若站在一边,东瞅西看的跟没事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