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我不大吃的下饭,早早就睡了。外头有人敲门,我昏沉沉睡着也未听见。
“榕…”他刚叫这一个字我便醒了,我知道,是马天虎。我知道他失忆了,可更伤心的是,他如今竟一丁点不认得我。
他轻轻帮我罩起被子,也不知是不是在对我说话,“榕姑娘,保重身体。”说罢便走了,只听得餐盒在桌上咯的一声。
“你真的不认得我了?”我翻过身,泪眼朦胧的看着他。
他愣在那里并不回头,“你保重。”
“天虎。”我再次叫住他,吃力的撑起身子,“果真这么容易你就忘了我,可见以前你并不是真的喜欢我的了。”他依旧无动于衷站在门口。
亏得我还那么心心切切的想着早些回去,早些告诉你,不论你怎么样,我都喜欢你。
呵呵,为何,何为老天爷这么捉弄我,一旦有喜爱的人在我身边,总给我些阻碍。
这是命么,我不要信!
我咬着唇扯开被子欲要拉住他,“天虎,天虎你看看我,我们的孩子没了,你为何不心疼?你看看我。”
马天虎紧紧捏着门边,他心在绞痛!他怎么可能不疼!只是他根本想不起任何事情,何以对一个陌生女人去说慌呢…况且,他已经有了姐姐。
“你别动。”他看我狼狈趴在地上,这才一丝紧张流露。环抱着我上了床,重新帮我盖好了被子,却一直不敢看着我,“你好生歇着,别再受伤了。”
我一直盯着他,却看不到一丝柔情,他以前也抱过我,却不似今日这般生硬,到底,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我望着他急速消逝的背影,两行泪拧在一股重重击打在枕边,我彻底绝望了,“天虎,你要我在死一次心么。”
门缝里,昏黑的天空什么也望不到,空荡荡的屋子里只剩下我沉沉的抽泣与叹息。
我什么也不愿去想,再心伤也只是我自己不是么。刚想闭上眼,一只伊黄纤手搭在门上。
“小姐,我可以进来吗?”
“是安平吗?我睡了,明儿再见好吗?”我孱弱的说着,门外没了声儿,我知道安平情绪不对,她好不容易才遇着我肯定想对我诉衷肠。我心一软想答应时,门已吱呀关上了。
在这并不安全,我和广美一夜未归,那冯旭荣指定以为我们逃走了。再说“伐谋”完成的差不多了,只待玫瑰进门给他安个“沉迷美色”之罪。玫瑰一进门,大夫人成日会跟他闹,他断家事无空,更加无心战事,接下来的事…我相信承音会做好的,我只能做到此了。
可怜我的孩子,我未成形的孩子都没了,我哪里还有心其他…
第二日,杨化二人,广美和安平,加上一个心思未定的马天虎。
“姐姐,我去去就回。”
“哎!路上注意安全。”玫瑰与马天虎深情告别,她那身紫红的高叉旗袍看得我好刺心!
他们扶着我,分批住进了幸福旅店。
进门时我瞧着掌柜那边说话的,那身形是李大仁么?
他是个心思好的人,应该不会将我的行踪告给冯家,再说我也想打听冯家的形势如何。我悄声叫了他,“高个子。”
“榕与姑娘!”他高兴着朝我奔来,“你怎么会在这?这很危险!你和广美失踪后,冯督军下令全城搜索,一定要找到你们。”
“果真?”我望着他,他应该不会告密吧,只是我们一无恩惠二无交情,他又为何保我。他也是察觉到了我的顾虑,对我呆呆笑了,“你放心,我不会告密的。这家店我已经搜过了并无可疑之人。”他与我会心一笑。
马天虎他们放好了行李正从楼上下来,我与他四目相对,这情形多像我在聚虎厅望着高高在上的他。我远远地望着,多期盼他能想起来些什么。
只可惜,什么都没有,他急急的朝我走来将我抱起,“走吧。”
我蜷缩在他的怀里,我靠着他的身子,紧紧扯着他的衣裳,我多想在他怀里博得一丝怜爱。“我们的孩子…”我轻声念叨,想问他打算怎么办。
心里却狠狠的笑着滴血,榕与啊榕与,即使面对一个不爱你的人,你却要用孩子才能揽住他么。
“你好生休养,保重自己。”他踢开房门将我放在床上,柔柔的看了我一眼。我攥着他的小指,越攥越紧,那样温柔的眼神,能不能再久一点。
他挣开我,又是一个冰冷的背对着我,“姐姐为了掩护你,答应今日入住冯府,这会子该忙着,我得回去。”
“姐姐姐姐…你就这么绝情!我腹中没了的,是你的孩子!是我们的孩子!”我扯着干渴欲裂的嗓子吼他,他却头也不回的走了!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他告诉我他是爱我的!他告诉我会守护我的!我仰着头不愿在流泪,瞥见窗外光白的一片,明晃晃的空荡在我的眼前洗刷了我的脑袋。
此刻,我只听到我的心咣当落地,碎的血肉模糊的声音…
第五日,我们仍旧平安无恙,想来是李大仁做的。
我身子已好了些,安平的精神也正常了些,似乎,只要不问她关于日本人对她做的事,她就像以前完好的小赚一样。
“广美,你吩咐店家准备些洗澡的东西,日头正好,我想洗个澡。”
“好。”
我对镜梳妆,看着自己苍白消瘦的脸,心已痛不了了,再也没力气了。
这几日马天虎再也没来过,我强忍着自己几近疯狂的思念和怨恨,我只告诉自己,那个人,对你,对你们死去的孩子没有一丝怜惜,他不配你再去爱!想起孩子,我一阵晕厥,它还未成形,我无数个日日夜夜不期盼他出生,无数个夜晚不跟他讲话,我好渴望他在我怀里的样子!
我握着梳子,任由梳齿刺进我的掌。那一道疤,原是为了韩承音割下的,现在我却麻木的感受不到疼痛,马天虎,这一次,你好狠!
“小姐!你别再伤害自己了!”安平捧着盆哐啷啷在地上环响,她心疼的皱起眉,掏出布袋里的纱布给我裹上。
我望着她,眼泪不听话的滚落下来。我扑进她怀里,此刻最懂我最心疼我的只有她了。
“小赚,小赚。”我哽咽着叫着她叫了十几年的名字,“我的心好疼!我好想死掉,我的孩子没了,孩子没了…”哭声闷在她的怀里,嘴唇干裂开来,一股铁腥味沁满了我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