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安隐儿醒来的时候,唐哲不在洞中,她叹了叹气,想起自己之前深陷沼泽之时落入的那个温暖的,记忆里充斥着兰花香的怀抱,心里是一阵阵的空虚。
他走了,终归还是走了。
张小娴说,一个人最大的缺点,不是自私、多情、野蛮、任性,而是偏执地爱一个不爱自己的人。
洞外有浓浓的雾气,安隐儿起身,走出山洞。
茫茫大地间什么都看不清,晨雾将整个林子严严实实笼罩住,没有一丝缝隙。
太阳还没有升起,天空依旧灰蒙蒙的,早起的云雀在空中高歌,隐约可以感觉出现在是黎明将要破晓时分。
安隐儿转身回到洞中,忽闻得身后有脚步声,警觉地一回头,与归来的唐哲迎面相遇。
两人皆是一怔,唐哲扬一扬手中刚采的果子,上面还沾着露水,轻笑道:“你醒了,进来吃点东西吧。”
安隐儿虽然心潮澎湃,但是想到半夜自己的一系列行为,又加之唐哲的坚决,想着两人还是早日保持距离的好,远远坐在一边,啃着山果。
唐哲也明白她的失落,静静坐在一块石头上。
直到山雾散去,天色微明,两人才不约而同走出洞中。
冷,天气依旧是那么冷,一晚的雨,使这冬季的清晨弥满温润的水汽,放眼四望,轻烟般的薄雾散散地舒展,地面结着一层薄如蝉翼的冰。
昨日骑在飞驰的马上的唐哲听到安隐儿的呼救,直接用轻功飞向了她所在的沼泽地,马儿因此也不知所踪。
这下,两人都只能步行着走出这片林子。
安隐儿知道,唐哲就不是个会为了儿女私情放弃一些东西的人,他的决定是没有人可以左右的。
那么,她便回去好了,这样,他还能感激自己。
在寒冷的林风中,安隐儿不自觉拉紧了衣襟,抱着双臂将自己缩得小小的。
唐哲走在她身边,虽然面无表情,手还是不由自主搂过安隐儿的腰,轻轻抱住她。
安隐儿感受到唐哲透过衣衫传来的体温,暖暖的融进她的心里,嘴角有了些微的上扬。
半路上,两人遇到正在吃草的白马,唐哲眼睛一亮,走过去摸摸马背,正欲上马,被安隐儿拉住,她轻轻摇头,嘴型说着不要。
唐哲领会,抿唇微笑。
既然分别在所难免,那么就让一切推迟一些,再迟一些。
在距离城外别院还有五十米的时候,安隐儿停下脚步,主动离开唐哲的怀抱,抹了一把脸,笑道:“该走了,但是……让我先走好吗?”
唐哲轻轻点头。
晨曦微露,在这个天色半昏半亮的清晨,唐哲牵着白马笔直地站在林中,英姿飒飒,目送着安隐儿一步一步迈向与他相反的方向,走向小路的另一头,亦是一步一步走出他的世界……
安隐儿背对着唐哲,早已泪流满面,她知道,唐哲就在她身后默默看着她越走越远,他就站在她的身后,如果她回头,看到他的眼神,会是痛苦的吗?会是深情的吗?会是不舍的吗?
在这一刻,他会想到今天的分别,或许就是永别了吗?
其实安隐儿好几次想鼓起勇气告诉唐哲,自己能来见他的代价就是要成为李辰轩的女人,唐哲知道真相以后,就不会让她羊入虎口了,但是安隐儿没有把握,话到嘴边她总是苦涩地咽下去,因为比起现在这样,她更怕,她怕唐哲会说出让她失望的话来,那样,她就真的会很绝望了。
……
安隐儿回到别院之时,下人们已经开始劳作,李辰轩还在睡觉,她离开的这一晚,别院没有丝毫的变化,而她的世界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安隐儿回到自己的房间,沉沉睡去。
中午时分,李辰轩派人叫醒了安隐儿,安隐儿怀着惴惴的心情去他房里见他。
“昨晚过得好吗?”李辰轩笑意盈盈问她。
这个问题着实不好回答,回答说好又不行,回答说不好也不妥,愣了半天,安隐儿选择沉默。
她从怀里掏出太子令牌,递给他。
“谢谢。”
这声音沙哑的不像是从她口中说出来的,李辰轩一皱眉,起身摸她的额头,道:“你有低烧,昨夜应该早点回来的。”
安隐儿抿唇笑笑:“我没事。”
“待会让大夫给你看一下,来,坐下吃饭。”李辰轩扶着安隐儿在他身边坐下。
安隐儿埋头吃着菜,再不说话,李辰轩却看不下去。
“唐哲在牢里受苦了吗?你要这副苦瓜脸对着我。”李辰轩不悦地说道。
安隐儿抬头见到他蹙起的眉,慌得不知所措:“我……他瘦了……再不是以前风光的唐家堡堡主了……”她吸了一下鼻子,费力地将眼泪逼回去,“我想我这一生……兴许是上辈子欠了他的……我……我或许早该离开他的……”
李辰轩搂过安隐儿,轻声说:“现在不是离开了吗?你的生活该重新开始。”
安隐儿点点头,沉默地继续吃饭。
可是李辰轩似乎看出她的故意逃避,说:“隐芝,我答应你的已经做到,那么,你答应我的事,也该兑现了吧。”
安隐儿手一抖,埋头轻声说:“殿下,再缓缓好不好,我想等到……”
“啪”的一声,李辰轩将筷子往桌上用力一拍,道:“隐芝,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说完,也不顾安隐儿的惊慌错愕,一把抢过她手里的筷子,往后一扔,抓过她的手腕,往怀里一带,安隐儿就坐在了李辰轩怀中。
“殿下,我还病着,有些不舒服。”安隐儿一口气说完,挣扎着想要起身。
李辰轩禁锢住她,不让她跑,他俯下来在安隐儿耳畔说:“可本太子不想等了。”说完,箍住安隐儿的身体,朝她的唇吻了下去。
那吻带着狠狠的霸道,安隐儿这才明白原来李辰轩开始对她的温柔体贴全都是装的,他早下了圈套等着唐哲,然后好让安隐儿主动投怀送抱。
安隐儿惊恐万分,不断地扭动身躯,趁空艰难说道:“殿下,再给我几日好不好?”
“安隐芝,你以为这么说我就能放过你?本太子最恨言而无信之人!”李辰轩恶抬头狠狠说道。
安隐儿瞪大眼睛,一边扭动身体,甚至想去打他。
李辰轩抓住她的双手,扣在她腹部:“唐哲迟早得死,省得几日后你拿唐哲尸骨未寒又来拒绝我,今天就要得到你。”
说着,狠狠吻着安隐儿,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安隐儿霎时红了眼睛,挣扎着唇齿间溢出几句话:“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太子殿下想得到个女人还不简单吗?明知我只爱唐哲,为何还要苦苦相逼?”
闻言,正吻着安隐儿脖颈的李辰轩愕然抬头,那句“我只爱唐哲”更让他怒火中烧,他的瞳间满是阴厉,森然道:“我就喜欢这样对你,越是得不到的东西,本太子越是要得到。”
眼看着李辰轩已经势在必行,安隐儿顾不得许多,假意迎承片刻,让他扣着自己的手力道稍稍松一些,她才扬起手用力地朝李辰轩的后背劈了下去。
李辰轩吃痛放开她,却也在一瞬间,一把狠狠地把安隐儿摔倒了地上。
安隐儿来不及爬起来,脸上就突感一阵劲风,右脸就火辣辣地疼。
李辰轩丝毫没有放过她的意思,眼神如刀一般,似要将她凌迟。
他咄咄逼人地说:“你敢打我,很好,我要你付出代价!”
就在情势危急的时候,门外响起风飞妩的声音:“殿下,属下有事禀报。”
李辰轩目光冷冽直逼安隐儿,好一会儿口中才缓缓说道:“进来。”
风飞妩进门后,被坐在地上的安隐儿吓了一跳,此时的安隐儿一身狼狈坐在地上,嘴角不断渗出血迹,头发披散开来,衣衫不整。
风飞妩示意李辰轩之后,两人踏出房门,只听得李辰轩冷声吩咐:“看好她。”
……
此后,安隐儿被关在自己房里,不让出门,门外的守卫不再是别院的家丁,而是武功高强之人,根本没有逃出去的可能。
安隐儿坐在床上,看着窗外光秃秃的枝丫,飘飘洒洒的雪花,天又开始转凉。
几时才可以回春?
送饭的人一天来一次,恍惚间想起什么,却觉得怪怪的,又好像什么也没抓住。
那次她被唐哲强吻,其实唐哲在她耳边告诉她,展令扬身边有太子的眼线,还问她愿不愿意帮助他,配合他完成一个计划,等到事成之后,他就会带自己一起走,过她想要的生活,明知是假的,安隐儿也不知怎么的还是点头答应了他,这下好了,落在李辰轩手里,凶多吉少。
看着这天一大早被送来的食物,安隐儿恍然一笑,同样是一天一次,原来那次太子绑架根本是李辰轩自己演的一出苦肉计,为的就是展令扬手中的兵权以及嫁祸六皇子,除去心腹大患。
……
公主府中,一人背着行囊,单膝跪在地上,双手抱拳,对着座上的八公主恭敬说:“公主,属下就此别过。”
公主甚至没有仔细再看他一眼,懒洋洋地一挥手,漫不经心地说:“去吧,给你老父安了葬,要实在无处可去,再回来吧。”
“多谢公主大恩大德,公主保重。”
说完,那人站起身,拉一下包袱,转身走出去。
走到门口的时候,遇到正要进屋的展令扬,他抱拳作了个揖,就离开了。
展令扬进屋,并没有打算和八公主说话,只是公主叫住了他:“展哥哥,你回来啦。”
“恩。”展令扬不咸不淡发出一个字。
八公主有些落寞地站起身,拉过他的手臂:“我的暗卫走了,今后展哥哥得寸步不离地保护我。”
展令扬抿唇:“这公主府安全得很,不会让你有事的。”
“展哥哥!”八公主撒娇地喊,不依不饶,“你今晚不睡书房了好不好,他走了,我会怕。”
“公主,我先去做事。”展令扬掰开公主的手,朝里走去。
“展哥哥!”八公主低叫一声,小步追上去,“你还有什么事要做啊?你已经是闲职了,不再受重用了,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整天坐在书房里做什么吗?安隐芝她已经走了,她不会回来的,也不会让你找到她的,你看清吧。”
展令扬听了这番话,双目圆睁地瞪着她,令八公主一阵心悸。
“我的事不用你管。”冷冷撇下这句话,展令扬举步离去。
八公主看着他走进夕阳西下的逆光里,他的背影那般挺直,却透着无尽的落寞,那橙黄色的光辉洒在他的身上,只有一半身子可以看清,感觉像是随时可以消失一样。
她不懂展令扬难过的不是安隐儿的离开,而是她的不辞而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