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手脚的温度退去了,陷入了麻木。
这一瞬,我回想起了,在诡宅,被拖入昏暗房间那时的恐惧。
游遍全身的寒意,无人相助的绝望。那个房间,是野兽的血盆大口,被吞入后的肆意玩弄,屈辱,调戏;令人不堪,羞耻,毛骨悚然。
这个烙印是那个时候标上去的吧。
被勒过的脖子,依稀隐隐作痛,还能忆起那时苦苦挣扎的可怕过程。
像古代的畜口,像一件物品,被打上了烙印,宣示了所有权。我更像是一个奴隶,打上烙印的那刻,就被宣告失去了自由。
更是无时无刻地被告知,我已经被盯上了。别想逃,别想躲,躲不掉,逃不掉,到死都是烙印主人的持有物。
后背一片的冰凉。
后颈那一块,我看不到,摸不出什么异样的地方,却是炽热一片。热得心口一阵烦闷,焦虑不已。
一手拍在我的头上,高甚远低沉的声音传到了耳中,“总有办法解开的。”
平淡的一声,伴随着他轻拍头顶的动作,如浇了一盆清泉,莫名地让我想起了穆丞。想到他还在为我的事奔波着,心里的急躁随之淡却了。
“门关上了,谁也看不到,动手吧。”黑袍鬼睨视着我说。
以身高优势居高临下俯视着我的黑袍鬼,冷漠的态度未曾有改变。
能理解,在战时的古代,人如草芥。何况,在古代,女人的地位一直很低,虽说打狗看主人,但终究,他眼里,我只是渺小的人物。
淡定的神态,断定了我会帮这个小忙的眼神。
他一个响指,三个黑袍鬼穿过了墙,在他的命令下,将男孩们围住了。
我是想帮,可想到鬼一旦消失了,就真的是全没了,没有未来,没有下一世,彻彻底底地没了。有些犹豫。
黑袍鬼们反手,都显了自己的武器。
都是透着死气的兵器,刀刃寒光凛冽。
高甚远说:“去吧,他们用的都是冥器,被砍中的鬼会被引入鬼域,不是真的消亡。”
他笑着又说:“能留在人间的鬼,不是有后台的,就是躲藏得好的。没想到军爷的后台还挺大,都配上阴差的冥器了呢。”
黑袍鬼斜视了眼高甚远,没说什么,冷冷道:“动手吧。”
我向男孩们走去,男孩们可是吓得够呛。见我面向他们,不知道我想干嘛,他们顿时一阵慌乱。
我简单地交代了下情况。
前几分钟还在大唱唯物主义的他们,没有半分的怀疑,乖乖伸着脖子让我动手。那决然的模样,像是待宰的羔羊,也像去赴死的勇士,铮铮铁骨,大无畏,只求痛快。
逐一将他们脖子上的头发扯了下来。
一声声的尖利叫声中,鬼一旦从男孩的身体里脱离出来,围着他们的黑袍鬼立时痛下杀手,不给他们任何反抗的机会。
每一声尖叫,男孩们都要颤抖一次。
尖而利的嘶喊,比指甲挠玻璃面刺激多了。折磨着耳膜不说,这可是鬼啊!鬼就在身边,叫声那么惊悚,身心双重打击。
男孩们都蔫吧了。
缩着肩膀,龟缩着脖子,低着头,抬眼胆怯地扫视周围,瑟瑟发抖着,比落难的流浪狗还要可怜。
几秒的功夫,附身在男孩们身上的鬼全数被灭,干净利索,黑袍们不废话,也不停留。一转身,穿过了墙,走了。
“我觉得肚子疼……”
眼镜男孩一开口,其他人相继捂住了肚子。肚子咕噜噜的响声此起彼伏。
他们焦虑地望着我,看看高甚远,问:“好了吗?他们走了吗?”
阴寒之气随着黑袍鬼们的离开淡去了,气温恢复了正常。他们应该是感应到了。
高甚远刚点头,这些孩子各个急着冲了出去。
“要出来了!”
“啊啊啊!要喷出来了。”
他们既着急又慌张,捂着屁股,走路姿势怪异又搞笑。
一改之前的怯懦,他们又活了,动如脱兔,缰绳都拉不回了。
清秀男孩刚跑出去,又折了回来,“我女朋友那边……”
张瑶抢答道:“学校食堂!我们在那里吃饭,你等会儿带着女朋友来找我们吧。”
清秀男孩松了口气,说着谢谢,眨眼间就跑了。
走道上传来他们疾奔的喧闹声,脱缰的野马似的,撒手没。
“我一个认识的妹纸在这学校,刚跟她交流了一下,借用她的饭卡一用。也方便等你家老公啊,学校好碰头。”张瑶笑眯眯地说。
高甚远一语命中道:“顺便给你那认识的妹纸看看是不是也附身了是吧。”
张瑶在我向男孩们解释现状的时候,就一直在玩手机。频频看着手机,等待着什么。
现在看来,是在等对方答复。
“甚远哥,可以帮妹纸看看的吧?一条街的,我看着长大的,见死不救我会过意不去的。”张瑶哀求着高甚远。
我们出了寝室。
楼道上的黑袍鬼都在,独缺了拿大刀的这个黑袍。
我们出来的这个寝室门口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下楼梯,楼梯上的黑袍也都在。
墙头的壁虎,像是谁的眼线,趴在那里,双眼一动不动地将我们打量。
湿润的地面,湿气浓重,阴冷的楼道,跟我们进来时一样,没有任何的变化。
在黑袍小女孩的目瞪下,我们出了寝室楼,跳楼的学生正好落下,就掉在了我的脚边,可把我吓了一跳。
有陆陆续续的学生回寝室,正好撞见我被吓的一幕,看我的眼神怪怪的。
如果前一秒是惊艳的话,后一秒就是将我视为神经病的提防了。
回身遥望这栋有些年头的寝室楼,外墙灰扑扑的,有些许的绿苔。
忽而想起曾从俞泽口中得知的一件事。
不久前,他们学校在翻修扩建操场,施工的时候,施工人员挖出了一排排摆放整齐的棺材!甚是壮观。
有几个棺材不小心被弄破了,能看到里面的森森白骨。
那周围,还挖出了许多的兵器长枪。
听说学校曾经是个战场,打战死了很多的人。但军人死了,大多都是就地掩埋,好一点的马革裹尸,大将军之流,应该要把尸首带回去的。
一排排的棺材说不过去。
自挖出棺材的那天起,学校里发生了一些怪事。
比如学校做操,有学生听到了军人练操的嘶喊声。
比如,夜里,有学生梦到了身在战场,经历了金戈铁马的豪情壮阔。
更有施工人员梦到,被军人剑指喉咙,吓得掉下床的。
这还不是个人的,是有相当多数量的人经历过。
甚至,有个班的男同学,上课时,抄了拖把,剑指老师,大骂其平庸。
这位老师是学校上层人物,比较有分量。这名同学,数举了这位老师行贿的示例,真假不知道,反正这位老师当时震惊了。
体育老师闻讯赶来。
听说这位体育老师是跆拳道黑带六段,相当有实力。可在制伏男同学的过程,被这男同学反打的相当狼狈,这男同学跟体育老师的过招,据俞泽说就像戏弄似的。
最后是男同学自己在大笑过后昏倒了。
送到医院检查,却是没发现什么问题。
到了最后,这些棺材没人敢动,学校没有声张,又给埋回去了。整理了下地面,任由这块比其他地方略高的地,草草地做成了现在的新操场。
因校长的要求,这件事只在学校内部流传。
在我回身望寝室楼的功夫,学生跳了两次楼。他爬楼的速度很快,不知道他在这里已经跳了多少次楼了,每次都是淡定地爬起来,蒙头就往楼里钻。
学校没有电梯,只有楼梯,他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跑着。不知疲惫般,默然地循环着这个过程。
看着都觉得心累,更为他感到悲哀。
这一过程,还不知道要进行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