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霜降之后,空气中便有了寒冷的意味,尤其是晨起晚落时分,薄棉锦衣也可以上身了。一场秋雨一场凉,真正是深秋了啊!
这样萧条的秋,兼着时断时续的雨,日子便在这绵长的阴雨天中静静滑过了。
这一日,雨过初晴,太阳只是蒙昧的微薄的光,像枯黄的叶子一片一片落在人身上。长孙问天晃悠悠踩进蔚然卧居之内,二话不说,扯了她的手便走。他的步子很快拉着蔚然匆匆奔走在廊间,风铺起披风坠坠的衣角,似小二顽皮的手在哪里拨动。
蔚然不晓得长孙问天是要带她去哪里,路很长,走了许久敬爱没有到他要去的地方。她留神周遭景物,仿佛是从前在哪里见过的,用心一想,不觉倒吸了一口冷气。这条路,便是通往两人小时的秘密基地的地方。她深吸了口气,不知不觉中甚至潜意识里把这份记忆用这种方法铭记。
走了很久,渡过一个小桥才到一座小楼。推开门,有数不清的细小灰尘迎面扑来,在浅金的日光下张牙舞爪的飞舞。在蔚然眼里,它们更像是无数女子积蓄已久的怨气,几句了太多的痛苦和诅咒,像一个黑暗无底的深渊一样让人不寒而栗。阳光在这里都是停滞的,破旧的屋檐下滴答着残留的雨水,空气中有淡淡得到却挥之不去的腐臭和潮湿的霉味。
那些曾经久远的记忆,蔚然或哭或笑,或木然或蜷缩在地上半睡半醒,或形如疯癫跳跃大笑,而这些阳光记忆已照不进她黑暗的心,这片刻的温暖还是会被剥夺。
那些久远的记忆刹那涌来,无时无刻不在拍打着,像是要提醒蔚然那孩提时的背叛,黑暗的四周满目疮痍。你说过会回来救我,你说过你不会丢下我???只是为何,到我闭上眼睛之时你依旧未曾归来?我睁开双眼奔出宅院却看到那原本对我敞开的大门却不再如斯欢迎我,而你,依然未曾出现。那么,你此刻出现了又代表了什么?
长孙问天满脸欣慰的将蔚然寻来,他万万没想到在这浩瀚楼内竟还有他们儿时嬉笑、玩闹的地方,虽没十分像却也有八分传神。
渐渐,长孙问天发现蔚然有些不对劲,她脸露嘲讽,似在讥笑他不自量力;她的眼神冰冷,似要将他刺穿。
心,又再一次慌乱,他不知道迎接他的会是什么,只是如俗人一般陪蔚然站立。
良久,耳边传来衣袂声,还有浓浓的包子香,蔚然深吸了口气喊道:“君慕,你出来了?恭喜!”
身形下一刻出现,不同于前些时日,近是皮肤黝黑了许多,身体也愈加壮实了,心性却还是桀骜不驯不知收敛。猛地把蔚然抱在怀中,声音无比控诉:“姐,你把我困在宫中学武功不说为什么还要把月揽从揽月楼接来教我做你最喜欢吃的包子啊,你可比我更纨绔!”
“君慕啊,身为姐姐我要告诉你一句话。”蔚然撇下长孙问天与君慕一副哥俩好的样子,完全将其他人视为透明。
“姐姐请说。”君慕有些受宠若惊,在宫内整整憋了一个多月终于出来了,还带来了姐姐留书中所说揽月楼的招牌包子,披星戴月马不停蹄日夜兼程而来。
“把而对竖起来,听仔细咯!你姐,红袖说弟弟是用来欺负的,而不是用来疼的,你懂?”
“你,你,你又耍我。”君慕急的两眼通红,他每次都被姐姐耍还没法报仇,又似是刚到身后有人跟着,便将手中食盒往他手中塞,问道:“你是谁?”
“长孙问天。”
“哦,原来你就是长孙堡那个想娶我姐的病秧子啊?”而后又将精神集中在蔚然身上:“姐,你怎么能让他在你身边,你明知???”
蔚然不理他,转过身定定望着潺潺细流中央的竹楼,眸中一片沉思:“君慕,你一路走来看这处景致如何?”
“不好,拆了再盖。”
“嗯,我想也是。这些年,也荒废够了,整治整治安排新的人来看守。”
长孙问天本来淡定的身形晃了晃,眼中写满了不言置信与伤痛,最终却还是什么也没说大步离开。
“长孙问天谢谢姑娘赐的包子,此番滋味终身难忘。”
蔚然淡笑:“客气。”
沿着来时的路,一步一个脚印似是要将这路永远铭记在心融入血液一般,君慕亦步亦趋跟在身后脚步也是越发沉重,似乎蔚然有可悲天的神力能让所有人因她乐而乐,因她悲而悲。
走了许久,转回庭院,绫红、绫绿早已将‘初霁’搬出放置亭中,见蔚然和君慕回来,兴冲冲的说:“小姐,许久未曾见到你弹筝了,不如趁着今日天色暖和君慕少爷又在,为我们谈一曲可好?”
听闻有如此提议,君慕喜欢的不得了,便直直的忙活下去,边走边宽衣解带大笑道:“我也许久未曾与姐姐一同舞剑了,今日来一曲也好。”
蔚然微微笑了下,点了点绫红、绫绿的小鼻子,说道:“别以为本宫主不知你们在想什么?”
绫红眨巴着眼睛去看蔚然,蔚然却只是极其缓慢的转某看深厚的饿参天梧桐,眸光深静而复杂,终只是别开眼睛。
良久一笑,然后走到筝前坐下,素指微抬,划出《思归》,绵延倾泻于蔚然指尖。
“铛”的一声,是君慕的‘夕玦‘剑出鞘,剑光闪处,矫若惊龙。
“九重天,意迟迟,手寄七弦桐,挥剑倚天高。四海平,六合收,独醉笑沙场???”
依旧是那一套凤翔剑势,剑意与筝心,依旧配合的天衣无缝。筝抚到尽头,如天涯霜雪,寂寞无痕,剑舞到极致,如斯人永隔,思意更浓。
‘夕玦’的最后一招剑锋凝定,蔚然指下一曲《思归》恰尽,相视的时分,君慕突转头看向身后的梧桐树一时轻笑,“长孙公子可尽兴?”
“啪啪啪”的掌声响起,蔚然自坐在筝边不理会,君慕倒有些意外那记忆中从来优雅的长孙问天一脸狼狈的自梧桐树上跳下,缓缓走近。对着君慕一笑,虽身上狼狈却仍不掩那风华绝代容貌及周身优雅气质,“君慕剑舞的不错,蔚蔚的筝心我倒有些个懂了。”
君慕笑笑,难得没与他制气,抱剑欢快离去。
长孙问天也笑笑伸手自怀中摸出一本书籍弹向君慕,远远的听到他欢快的声音传来,心底也一阵好笑。
“你贿赂君慕?”
“我没有。”
“我都看到了。”
“姑娘,那只是一本八卦五行书,谈不上贿赂。”长孙问天笑的极其狐狸。
“美人儿,拾到拾到,随本宫逛花楼去。”蔚然笑的亦是狐狸无比。
“怎么,宫主有奴家这么一个美人儿在还不满足?”
蔚然嘴角微抽,满头黑线,盯了长孙问天看了一会,半晌道:“古人云: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哈哈,美人儿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