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道:“在下是到乌鸡国去的,老丈,你真好眼力,在下确是从没出过门呢。”
弯腰老头呵呵一笑,道:“对了!老朽瞧你方才借宿时的那种腼腆情形,就料想没有出过远门。”
圣道:“在下还没请教老丈贵姓?”
弯腰老头答道:“老朽叫做谢福,从小就跟我们老庄主,直到现在。”
谢家山庄?谢福?圣突然想起这句话来。
虽然这不过是依着自己方才瞧到“谢家山庄”,觉得十分熟悉,原来此地的老庄主。
弯腰老头瞧着圣又道:“噫!你在想什么?”
圣脸上一红,忙道:“哦!哦!老丈……小可方才瞧到前面‘谢家山庄’四字,觉得十分熟悉,莫非这儿就是谢太公隐居之所?小可实在失敬得很!”
“哈哈!”
谢福突然喜道:“原来也是武林中人,难怪身佩长剑。”
圣脸上又是一红,笑道:“老前辈推崇万分,在下心仪已久。老丈不要见笑,在下虽略谙拳谱,带着长剑,也只防身罢了,那里谈得上武林中人?”
年老的人,谁都喜欢有人谈谈。谢福唠唠叨叨说了一阵,等圣用完晚餐,才收过饭莱,又替他沏了一壶香茶,十分关心的道:“你行路辛苦,明天还得攒程,也该早些休息了。”
说完,弯着腰走了出去,随手替他掩上房门。
夜深了,窗前一阵阵的罡风,夹着怒号之声,和山上的松涛呼啸,响成一片,朦胧之中,似乎听到人声喧哗,隐隐还夹杂着哭声!
圣蓦然惊觉,正待侧耳细听,忽然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由自己房前,急促奔过。
哭声,还在陆续传来,呜呜咽咽的,敢情还是一个女子的声音。
喧哗人声,被呼啸着的罡风吹乱,听不真切,但有许多人声确是不错。圣心中一阵惊疑,难道谢家山庄,出了什么事情不成?心念转动,人已掀被而起略为扎束,佩上剑轻轻推门而出!
眼前一片黑暗,他穿过走廊,从月洞门进入另外一进院落,只听人声已寂,哭声好像还在前面一进。
圣因身在谢家山庄之中,不敢鲁莽,是以仍循着曲折长廊,向前走去。
经过一排厢房,前面却是一道三丈来高的夹墙,他走到墙边,只见通往外面的角门,这时已落了锁,敢情另有通路。
但自己路径不熟,又从那里走去?心念转动,立即足尖一点,跃上墙头。
果然!大厅上灯火通明,女子哭泣之声,正好从厅中传出!
圣不敢怠慢,从墙上飘身而下,大厅上虽然灯火通明,但六扇雕花长门,却已全数关上。
只从花格子上瞧见里面人影幢幢,还有人在说话。
圣悄悄的掩近回廊,他可不敢大意,紧贴着抱柱站停,点起足尖,向里望去。
只见这间大厅,极为宽敞,靠近上首之处,这时围着七八个人。
其中一个弯腰老头,正是谢福,他老泪纵横的站在一边。
众人女子中间,似乎直挺挺的躺着一人,边上还有一个少女,在低声吸泣。
再看靠近自己这边,一排红木圈椅上,端坐着一个须眉花白的道人,那是什么人呢。
他身前站着的,是一名美貌女子,白衣女子和一个劲装青年,全都脸色凝重,不作一声。
老道人身边,和对面的茶几上,都放着细磁茶盏,中间还有一盆暖炉,炉火正红!
看情形,那是促膝长谈之时,突然发生事故?
白衣女子抬头答道:“奉二师兄指示,曾在老庄主遗体上,仔细检查了两遍。连一发之微,都不轻易放过,实在并无可疑之处。方才老庄主粹然倒地之时,小人曾以本身真气,从老庄主渡入,发觉他心脉突告枯竭,和老庄主临终之言,极相吻合。何况二师姐和小妹及四师姐,均在座上,亲眼目睹,决无遭人暗算可能,不过……”
劲装青年突然目射奇光,急急问道:“三师姐,难道你也有什么疑问吗?”
白衣女子脸露惊讶的道:“如此说来,二师歌想已瞧出端倪来丁?”
劲装青年脸色更是凝重,微微点头道:“你不防先把心中疑点,说出来听听!”
白衣女子沉吟了一下,道:“依我之见,凡是练功的人,气运周天,循行全身,某一条经络的某一个穴道气血受阻,自己自然立可发觉。何况像老庄主这样内外并修的一流高手,心脉枯竭,焉有事前并无丝毫微兆,突告不治之理?”
劲装青年突然目射精光,大声说道:“两位师妹,你们还记得前年大师兄突然仙逝之事吗?”
劲装青年、白衣女子同时全身一震,齐声说道:“二师兄,你是说大师兄他……”
劲装青年黯然良久,才道:“前年大师兄仙逝,当时也只说他自己心脉已竭,不能久持,草草嘱咐后事,虽然内心不无怀疑,只是大师兄没说致死之由,也只是存疑罢了,但今日老庄主突患,和大师兄竟然如出一辙。而且……”
圣他竭力忍耐,看他们说些什么?
果然,劲装青年凄然一笑,问道:“师妹,这次要你们随我下山,所为何事?”
白衣女子道:“二师兄下山之时,只说要亲自找下落,究属何事,小弟则不知其详。”
劲装青年点头道:“不错!当时也只是一种臆测,所以并未向你们说明其中内情。”
他说到这里,白衣女子突然叫道:“二师兄,如此说来,大师兄和老庄主,准是遭人毒手无疑。”
“砰!”
“什么人?”
劲装青年突然大喝一声,室内众人纷纷回头惊顾!
圣心头大骇,赶紧双脚一点,匆匆顺着原路退出。刚翻上夹墙,回头一瞧,大厅前面,已有四五条人影,同时飞起。
他哪里还敢耽搁,一伏身飘落墙脚,立即向外面奔去!
谁也没有人能追得上圣,劲装青年和白衣女子,还有美貌的女子都不能追得上圣,那个谢福也不例外。
他们所说的老庄主这样内外并修的一流高手怎么会死呢,原因只有一个是谢晓帝跟谢晓意在一起,那老庄主这样内外并修的一流高手就是谢晓意。
那么劲装青年和白衣女子,还有美貌的女子又是谁呢!武神也不知道是谁。
劲装青年是得道的蜈蚣,是给谢晓意收服的,那白衣女子是谢家山庄的蜘蛛,也是给谢晓意收服的。这位美貌的女子又是谁,她是个花言巧语的狐狸。他们当中心中不禁有气,谁也不让谁,这也是一件令人难以置信的事情。现在谢晓意已经死了,蜈蚣也只好将谢福收留在这里,以免让人知道这件事。可是圣知道这件事,蜈蚣还想杀圣的人。狐狸只不过是蜈蚣他们的道具,但是蜈蚣舍不得杀她,也让她留在这里。
不过就是蜈蚣,和蜘蛛好像谁都没有想到,只有他一人知道,心中颇为不服。因为谢晓帝不在他们当中,蜈蚣还是要找到他的人影。
蜈蚣十分惊奇,只有五个人,那么还有四人是谁呢?
这原是一件不寻常的大事,只是事过境迁,一晃十年,谁也淡然遗忘了。不想十年之后的今天,这件不寻常的事果然出现,可惜竟没有一人想得起它来,知道这件大事的人,已只剩下一人知道。
这是初更时分,一弯新月,像银钩般斜挂天空!
三月初头,东风料峭,吹到身上犹带寒意,黑黝黝的乌鸡国城脚下。
风虽很大,月亮虽然不算大明亮。
青龙山数十年来,可以说得上是武神号称剑和掌,在天下武林上盛名久著,到了自己弟子有两位。
大家索性就称武神,久而久之,武林中就多了一个武神。
武神今年已经三百岁了,就把青龙山交给大弟子玄英去负责,除了发生重大的事故,他已少去过问,以青龙山在武林上的交情和盛名,自然也不会发生什么重大事故的,武神虽是青龙山的第一代人,但他生性淡泊,不肯滥收门人,因此他门下只有两个弟子。
大弟子玄英,已经百岁出头,替师父管理青龙山。二弟子陈波,今年五十岁,当初原是孤儿,由玄英一手扶养长大。
这陈波是武神的二弟子,但闻天声从未教过他一招半式的武功,只请玄英教他。武神为什么不教他练武呢?其中原来另有一段原因。
陈波八十岁那年,武神要他正式叩拜祖师,准备传他武功。
武神虽是武人,但他终究是继而一想,觉得武功一道,天外有天,入上有人,自己这点武功,当真是沧海一粟,说不上是上乘功夫,就不再教他剑掌一类武功。
果然,过了几年陈波手里拿了一本书,武神翻开一看,竟是一本内功口诀。自然是识货之人,一眼看出书上记载的内功竟是一门高深武学,书中有图形,也有注解,心里立即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当下就要陈波把书本留下,自己先看了一遍,然后再传给陈波。
从那天起,陈波天资聪颖过人,一学就会。
一晃眼,就是十年了,陈波已经长得一表人材,英俊潇洒,不但内功已有相当根底,武功也已经练得十分纯熟。
过几年有个人来跟武神比武,那人就是圣,武神久走江湖,听了此人的话。
武神都有一身精纯的内功了。自己行走江湖数十年,自问从未和这个人究竟是有什么来头呢?
不过圣只是仰慕武神的剑掌绝艺,想开开眼界而已,和武神当然谈不上恩怨,纵然听出武神内功修为高超他,但还是坚持要武神非露一手不可,这情形已极明显,看来绝难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