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青青水蓝蓝,看日出看云海,爸爸说,你们是甜蜜的负担!”
刚生过孩子,在产房喝完红糖水就回家了。不用住院,不用观察,顺产的女人就这点好。
进了院门,我就可以下地走了,婶婶扶着我,回到我的东里间床上,躺下,坐月子。
婆婆给我把孩子放在床上,终于有时间仔细瞧瞧我的女儿:好小的头脸儿,头发黑的发亮,小鼻子小嘴儿小眼睛。那双眼睛最好玩,一会闭上,一会睁开,又四处在寻找;同时,小嘴巴还不停地动,小舌头一拱一拱的。
婆婆给孩子裹着小被子,那是用棉花填充一针一线缝起来的。刚出生的孩子还光着身子,婆婆找来事先洗好的一件小衬衣给孩子穿上,这件衬衣有好看的小碎花,是曾经天翊出生时穿过的。不得不提到婆婆的迷信,说,没锁边的衬衣能“藏魂”。
下身,给孩子用的“介子”(尿布),也是事先洗好的,白色的纺线比较细的粗布,剪成一条一条的,叠巴整齐,一次用一片,农村人都用这个做尿布。新生的婴儿,皮肤最嫩,用天然的尿布比较好。到了三天过后,就开始穿土了。
婆婆决定陪我睡,因为刚生孩子没经验,必须得她在旁边指导才行。只见,我和孩子睡一张大床,而婆婆就睡在南边的小床上,和我同住一间屋子。天翊呢,自然是上前院去睡了。初为人父的他,心情我也说不好。
第二天一早,婆婆赶紧为我挤奶。也奇怪哈,生完孩子,这胸部就自然有**了。你就想象给奶牛挤奶吧,那庞然大物是奶水充足的,一挤就是一大柱,而且奶水是浓稠的乳白的;而我的**,挤出来如小花洒一样,清的似水,又浮一点白,“水乳交融”这个成语就是这么来的吧!
第一次喂奶,很不舒服。孩子的小嘴吮吸的一剎那,有点疼,等疏通之后,才不疼了。值得庆幸,我一挤就有奶水,也没费什么劲。这下可好了,孩子一哭,抱起来就喂,现吃现成,省去不少麻烦。而且,为了让我奶水充足,婆婆又炖猪脚汤、各种汤类帮我调理。这下,孩子的吃饭问题解决了。
对了,我老说“孩子”“孩子”,忘了叫她的名字。名字,真不用取,没生之前,我就写好了——冷一佳。
这事,还要感谢爸爸!爸爸的一个朋友会用画来画名字,我就拜托爸爸。等那人画好名字,画也亲自送来了。
这三个大字,以花鸟做主题,以彩色为染料,洋洋洒洒,把“冷一佳”写进去,每一笔都是画,有的是树叶,有的是花,有的是鸟儿,有的是虫。那个“一”字画成一棵放倒的树,栩栩如生。一个“冷一佳”,画成了“暖一家”。
我在家里赏画,爸爸和那朋友喝酒,就这么着,一顿酒席敬字画,搞定。这张画,早早被我贴在了东里间的床头上面正中央的位置。
到了第三天,孩子出现了呼吸困难。本来好好的,怎么,忽的喘气就费劲了……呼气正常,吸气就不行,一吸肚子就凹下去一个鸡蛋大的坑,小小的肚皮怎经得住,我赶紧喊婆婆。
婆婆又请来一个“大仙”,此人是用汗针来治病的,只见她的针又细又长,吓坏了我,不敢让她扎,可又拗不过婆婆。只见,她用汗针神速的扎过孩子的嗓子和肚子,快的让我都没看清楚她的针扎了几下。大概三下吧,脖子,胸口,肚子……
说到这儿,不得不提到我的婆婆。她比我妈大九岁,阅历显然比我妈丰富许多;没念过书,这是她自己说的,所以对科学文明认识上有匮乏也是情有可原的;只是她的迷信,可以说是我有史以来见过最厉害的。你看我学到多少?刀不能放碗上,筷子不能竖着插,不能隔着篦子倒水,半夜里男人回家要先抽根烟上个厕所之后再进屋以免把鬼带进来吓着孩子……这些仅仅是我学到的冰山一角,因为好歹也跟着婆婆待了一年,耳濡目染,有些东西你不想学,它也是潜移默化地灌输到脑子里了。
所以,当家里一出现问题,婆婆总是先用封建迷信那一套。至于风险嘛,见人见智吧。我一个初出茅庐的新成员,不敢造次,逆来顺受是我尊敬长辈的一种表现。
说来,这位大仙还真有两下子!过来扎了两次就好了,每次临走时婆婆紧着给她塞烟,一个村的不提收钱,两包烟就算答谢治病之恩了。想来,土方子也有对症的时候。
三天过后,婆婆要求“穿土”。农村人图省钱省事,给孩子穿沙土。
沙土,还是去我家村子拉来的最好,金黄的沙土,干干的,像沙漏里的沙子。婆婆会弄,把沙土装进炒锅里,放在火上炒,翻热乎了,放在干净的地方晾凉,等到接近常温的时候,再把土装进自制的布口袋里。那口袋要四个口,上面三个口让头和两只胳膊穿过去,下面这个穿衣服的大口可以往外扒土,尿了拉了往外扒土就是了。
当时,妈妈做的“土布袋”是最好的:用湖蓝色的绸布剪得大小刚好,上面的三个口还用了金黄的丝绸来镶边,金黄和湖蓝搭在一起明亮多了,把如此土的东西做成了一件十分精致的“衣服”。佩服妈妈的心灵手巧,也感谢妈妈的贴心关怀。你想想,我多要好一人,还要天天玩土,不弄漂亮点儿行吗?
说起坐月子,也是个令我尴尬的事。头三天没让我下床,吃喝拉撒都在床上,婆婆非要如此我能耐何?好吧,人家如此贴心,我欣然接受就是!过了三天,妈妈前来探望,见我婆婆为我洗衣做汤忙里忙外的,很是欣慰,而且嘱咐我
——亚楠看看,看你婆婆对你多好,比我这亲妈还好,你到人家老的时候也得这样照顾人家才是啊!
又见一个院子挂满了孩子尿布和我的衣服,妈妈可放心了,回去之后逢人就夸我的婆婆好。
坐到十二天,家里举办了盛大的“满月酒”。农村的习俗,不是真的三十天才叫满月,生男孩做“九天”,生女孩做“十二天”。
这天,我也稍稍收拾了一下,换了身体面的衣服,戴了顶灰色的毛线帽。月子里最怕受风,所以要戴帽子护好头部。那顶帽子是我提前在孕婴商店选好的,专门用来坐月子戴的。众所周知,保持一个好的形象对我有多重要,不论任何场合只要一息尚存,我定全力以赴。
这天,所有能来的亲戚朋友都来了,他家的,我家的。爸爸妈妈和弟弟到齐了,就连好久不见我最爱的外婆也来了。顿时,我的院子里人声鼎沸,一片热闹的人潮。
我继续在床上坐月子,看孩子。每个进来看孩子的,都往床上放钱,三十的,五十的,搁在孩子身边。不太熟的,说句客套话,撂下钱就走了。比较熟的,撂下钱坐会儿,陪我多聊一下。唯有我心爱的外婆,除了妈妈之外最疼我的外婆,一出手就是一千块钱,压倒性的占据了“土豪”的位置。
妈妈事先吩咐过,进的看钱问问婆婆,先交给她,若她不要,给她买套衣服,以孝敬婆婆的照料之恩。
等我细细一算,就两千六百块。他那边给的不到一千,我这边给的比他多。只外婆一人就占去三分之一。给婆婆,她自然不要,我打算出了月子亲自为她买身好衣服。
这个月子,真是难熬。按婆婆的规矩:不让洗澡不让洗头,这我可以忍;不让刷牙不让洗脚,那可不行,洗脸刷牙洗脚这是必然的才惯;不让看书看电视,这点子我也计较了,没碰;不许吃的东西可有太多,我只略知一二,所以我吃过烤的馍馍片,还好没事。
有一次,姨奶奶来看我。当时,我在东屋里洗孩子的小衣服,而且用了凉水,姨奶奶吵我了:
“你看,不能碰凉水的,你不知道有些坐月子的人不计较,最后都出疯了!”
这个月子,坐的还算安逸,除了孩子哭闹以外。
临出月子,见我不胖,婆婆担心:
“叫你多吃,你就是不听,人家月子里都吃掉好几十斤鸡蛋呢!你看你这么瘦,一出去,肯定有人怪我没侍候好你!”
我心话,侍候的好不好,还在乎别人怎么说吗?当事人,自己心里有数就行了。
出了月子,我就给孩子起床了。起床,就是不穿土了,躺了一个月的小身板终于可以穿衣打扮了。
我选了一套玫瑰红的棉衣,给宝贝穿上,还戴了顶配套的小帽子。当我抱起她的时候,她的小头摇摇晃晃的,脖子还立不起来。抱孩子,也是要技巧的,一只胳膊抱紧,另一只在抱的同时,用手托住孩子的头部才行。
你知道吗,从女孩升级为女人,最大的变化就是生了孩子。从小,她就喜欢布娃娃,而且把布娃娃当成自己的孩子,这是女生的天性,天性携带母爱;等她真的有了自己的孩子,抱着这个实实在在的娃娃之后,就有了一种梦想照进现实的成就感。
原来,这就是我想要的!
当女儿一百天的时候,我和天翊带她去拍照。百天照,意味着一个孩子的时光印记。从出生,没有记录什么,一直到一百天,才留下影像,这是一种宣告存在的意义。证明,这个世界我来到了。
才一百天而已,我的女儿就有模有样了。白净的小脸,胖乎乎的,眼睛很大,一双小薄的单眼皮像极了我的小时候。和我的百天照拿出来一比,活脱脱的一个“小亚楠”。小小的身体已经继承了我强大的基因,九头身是看着的,腿长占去了身体的一多半,长起来一定是个大高个。
当我抱着女儿上街的时候,就有人以为是五六个月的孩子,可见女儿的身体之好。尤其人前那么一逗,那张眯成一朵花的笑脸,就是铁打的心也给它融化了。
一张童真的笑脸,一切的一切都值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