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指抚摸在我的脸上,有些凉,我握住他的手,只泪眼汪汪地看他。
天山雪莲缓缓地说:“你还有你娘在,我也在你身边。其实这二十多年来,你爹一心想报恩,所以他把你嫁给了沈离。只不过,那时你爹会错了意。种如是因,收如是果,一切唯心造。所以,你也别对他太苛刻。”
种如是因,收如是果,一切唯心造……
我默默地念着这句话,神情黯然晦涩,这句话我懂,皇寺的方丈以前和我讲过,但那是我爹,我没有出家人那么大的肚量。
大概看出了我的心思,天山雪莲也未再劝我,舒缓着笑容,替我拉被子:“你身子不大好,多休息。你娘我已经安置妥当了,你别担心。”
我看着他,总觉得天山雪莲对我的态度有些生疏,太过礼遇,我拉紧他的袖子。
“相公。”这两字道出了我这几个月来的辛酸和委屈,泪水忍不住又落下来,“你是不是……”是不是没有以前那样喜欢我了?
我不敢问出口,天山雪莲擦了擦我脸上的泪水,轻柔道:“别想多了。这几日可能会发生很多事情,这里是沈离的一处别院,你就待在这里哪都别去。”
我听得心发慌:“你们是不是……要造反?”
天山雪莲安抚道:“没有,我们只是在自保。”
“那……”
眼前人影压来,他额头贴在我脸上,“只要他放过你,我做什么都好。”
闻言,顿觉自己方才那种想法很对不起他,禁不住双臂搂住他的脖子,心中的情愫翻江倒海地滚。
这个世上,有他这么一个人在我身边,是我柳夏绘八辈子烧了好香得来的。
这一日,天山雪莲一直陪着我坐在床边,和我说了这段时间所发生的事。
原来,天山雪莲被关的那个地牢是他外公,池州的老城主所造,里面设了一道暗关,是通往京城外一座荒废的寺庙。
老城主死后,除了我爹,就再也没有人知道这个暗关。我爹在临死前的那晚上,秘密潜进宫里告诉天山雪莲。难怪他能如此轻易地逃脱。
我又明白了,当日为什么和沈脱光同盟的他忽然倒戈皇帝,是因为皇帝抓了我爹要挟他。
我知道了这段时日的来龙去脉,然而,问到了那道密旨,天山雪莲却语焉不详,对我敷衍。似乎一切事情都来源于那道密旨,到底密旨里写了什么内容,竟让皇帝在十年前就借机接近我?
我又忍不住自抬身价地想到了,我是天女这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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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之后,一个黑衣人慌慌张张地奔进别院,然后,我看见天山雪莲和沈脱光又急匆匆地离开。这一去就去了一个月。
我整日里慌张不安,天山雪莲连封信都没捎来。除了知道和皇帝有关,其他的,我什么都不知。问了别院里的几个下人,全都不得而知。
沈脱光是为了报仇,天山雪莲是为了我,两人联合对付皇帝,这天下是不是要乱了?
这几日以来,我隐约得知,沈脱光在十多年里暗里培养了很多死士,至于天山雪莲……我却什么都不知道。
又过了一个多月,沈脱光只身一人回来了,却不见天山雪莲。
沈脱光一直回避我,我心一凛,脚下一浮,不小心滑了一下。这一滑,腹中的孩子提前出来了。
一整个晚上,别院上下所有人都在我撕心裂肺地惨叫声度过。沈脱光神色惊慌,脸色发白,焦躁不安地在产房门口一直来回踱步,好似我生出来的孩子是他的。
终于,房里传出孩子嗷嗷的大哭声,产婆抱着孩子从房里走出:“是个俊俏的男娃!恭喜老爷,贺喜老爷,喜得贵子!”
我迷迷糊糊地半睁着眼睛,不知是因为生孩子太痛,还是因为心中难受,眼泪不觉淌了满脸。
不敢想……真的不敢想,天山雪莲是不是出事了?
“绘儿,是个儿子,很像你。”沈脱光抱着孩子进来,坐在我床边,逗弄着怀中的男娃,脸上的表情悲喜交加,“我会把他当成我亲生的儿子。”
我心一抖,拿出了生孩子的力气,一把扯住他的手。
“你这话什么意思?相公到底在哪里?”
沈脱光不看我,也不回答,只逗着我儿子。
“你怎么不说话?说话啊!”
沈脱光终于有心思回过头来看我了,他抿了抿嘴,道:“和皇帝和谈的时候,失踪了。”
我怒瞪着眼睛,大喊:“和谈?为什么让他去?为什么不是你去?”我最在意的人都是因为眼前这个人,不是死了,就是失踪了,这一刻我有些恨他。虽然这种想法有些牵强。
沈脱光显然被我伤到了,我儿子在他怀中吓得大哭,他一动未动,一直呆呆地看着我,眼中沉得像口井。
头有些晕,身子很乏力,我颓然松了手,无力地躺在床上,脑袋沉得想闭眼。
“你这是在怪我?”昏沉之时,儿子的哭声越来越大,头上那道沉痛的嗓音飘下来,“绘儿,我从来都不知道,原来我在你心中一直是这样的人。”
哭声越来越远,儿子大概被奶娘抱走了。粗糙的手抚在我的额头上,“你放心,我拼了命也会找到他。”
心里忽然之间对他很愧疚,迷迷糊糊中,我一伸手,想去抓他的手,手一空,被抓住。我隐约听见一阵脚步声,接着是关门的声音。
无力地放下手,我闭了眼,昏沉地睡去。
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儿子躺在床边的木制摇篮中,甜甜酣睡着。
一个丫鬟端着水盆进来,眉清目秀,很讨喜。她见我要下床,放下水盆惊慌着奔过来,“夫人,你要多休息。我娘说,女人家刚生了小孩,一个月里千万不要随意走动,否则会落病根的!”
“你家少爷呢?”我问。
小丫鬟甜甜地笑:“哦,奴婢差点忘了,少爷让我告诉你,他去找人了,可能一时半会回不来,让你在这里安心地等他回来。”
我一时沉默,小丫鬟以为我因为沈脱光在我生完孩子就离开这件事伤心难过,连忙安慰:“夫人,少爷那么喜欢你,你也别难过。”
原来,这别院里的人都以为我和沈脱光是夫妻。
我摇头:“没有。把孩子抱过来吧。”
小丫鬟将孩子抱来,我接过。看着熟睡中的儿子,我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儿子看上去七分像天山雪莲,只有三分像我。我逗弄着儿子,耳边小丫鬟叽叽喳喳地说着这男娃真俊,像少爷,长大后一定和少爷一样。
我抬头笑着瞪了她一眼,小丫鬟依旧叽叽喳喳说着我的儿子如何如何像沈脱光。
我听了,烦!随意找了个借口,吩咐她出去,总算是清净了。
可没到一刻钟时间,那小丫鬟又匆匆忙忙地跑进来,神情惊慌,大呼小叫,一声咋呼把熟睡中的儿子给吵醒了。
“夫人夫人!很多……很多黑衣人包围了这里!”
我一个手抖,差点把儿子给抖出去。难道是皇帝来抓我了?!!
厄运一个接着一个,我柳夏绘怎地如此命运多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