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愣了愣,望着她淡然自若的表情,笑了笑说:“先前张珏几次让回雪偷偷找我,我心知这会害了张珏,不愿出去,以为今生再无与他相见的可能,如今听先生你这样说……”
“哦?张珏也会做出这样失策的事?若漓果真是魅力无限啊!”
我再次想要辩解,却见外面的那个宫女突然闯入,开口的瞬间面色一动,说:“先,先生,该离开了。”
“小雅,你先出去等我。”她笑了笑,然后拍了拍我的手继续说:“你已经因为我而流离西域多年,我岂能继续让你与张珏分离?等我的好消息。”
我看着她们的身影掠过雕花长廊消失在了黑暗中,残月高悬,一盏盏橘色宫灯很快踏乱了周围的死寂,我以为是羽林卫发现了她们的踪迹,心乱如麻地愣在原地,却发现那只是守夜的宫人路过而已。
日子依旧无比平静,唯一不同的是近来皇后都没有再召见我。弦歌说宁光帝身体不适,只有皇后能早晚进出服侍。
莫非是宁光帝想通了?那凛霜怎么办?正这样想着,弦歌那身桃红的宫装现在花圃旁边。
“怎么了?”“姑姑,皇后娘娘请你过去。”
见她一反常态地收敛了举止,我心中纳闷却也不好意思开口问她,只是跟着她进了正殿。
我一进屋,皇后依旧凤仪万千,只是她面前站着的那个气质高华的女子占据了我全部的目光!凛霜那身水蓝色的服饰如雪花一般绽放在我的眼前!
最近频频遇故人,果然是有事情要发生么?我麻木地和弦歌一起向她们请安,跪在地上时突然想到皇后怎么会让凛霜知道我在宫中?
凛霜迟迟没有认出我,只是柔声道了“免礼”,然后仿佛不认识我一般,拜别皇后径自离开。等她离开良久,我的心跳才平静下来。
皇后抿了一口茶,笑道:“这就是你的好姐妹么?
我不喜不怒,跪在地上听她的下文。
“不抱希望,便不会失望啊?那你是否永远都能这样想呢?”
我心中一动,难道她察觉到了先生来过宫中?宫中守卫森严,先生如何出得去?她又是怎么进来的?难道是凛霜……我抬起头,刚好撞上皇后审视的目光!我心中一乱,马上心虚,她似乎一直看着我的表情!
“罢了,本宫这次召你,是要问你可曾见过这样东西?”
我从弦歌手中接过一只银镯,心马上跌到了谷底——熟悉的精致纹路,怵目惊心的血红宝石!
我慌慌张张地开口问她:“先生,先生怎么了?
皇后诡异地一笑,道:“西域圣者果然就是昭宁公主!”
先生是昭宁公主?对于以往的谜团,我顿时释然!难怪她总觉得亏欠于我,原来我是替她和亲,因她而与张珏流离啊!我苦笑,我曾是怨恨过那个昭宁公主的,但在得知先生就是她的瞬间,恍然大悟之后却好像又有一种理所当然的感觉。我不怨先生,若真要怪,也只能怪造物弄人。
苦笑着玩弄着手中的银镯,突然发觉中计!这个虽然同样精致无比,云纹栩栩如生,但宝石的色彩却明显妖艳了几分!而且,先生那只银镯上宝石早已被人偷了去!
“可是若漓,”我正自责自己大意,抬头看见她的眼神飘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陛下为什么替张珏隐瞒你的身份呢?我就这么不得他信任么?”
弦歌见我迟迟不开口,柔声道:“陛下日理万机,且只见过姑姑一面,许是忘了吧?
皇后摇摇头:“如何能忘,我们是夫妻啊……”
弦歌送我出去时,低声对我说:“姑姑别恨娘娘,坊间有传昭宁公主回京,扬言陛下并非先皇血脉,请窦斐儒大人拨乱反正呢!而当初侯爷说带宗室之女回来,陛下并没有否认,所以娘娘不得不彻查下去,这才知道了你的身份。”
心中一跳,随即向她解释道:“当年昭宁公主突然从宫中失踪,我这才被先帝赐予宗室之女的公主身份替她和亲,张珏没有欺君,陛下也没有隐瞒皇后的意思啊!”
“姑姑为什么不早说呢?那我回头告诉娘娘,她也不用为此难过了。”
我犹豫了一下,轻声问她:“昭宁公主扬言的事,不是窦斐儒编的谣言么?”
弦歌摇摇头,小声说:“是真的,若非她提起先皇亲赐的银镯,娘娘怎么会想到去查图纸命人再造呢?”
我沉思了一会,还是忍不住问:“那银镯有什么特别么?
“那银镯有匹配的金钥,都镶有波斯的赤色血石。听说先帝得到那对血石时,便突发奇想命人打造金钥银镯,求其血统纯正绵延之意。陛下自然是有金钥的,只是……啊!姑姑,天已经那么黑了呢,我要先回去了!”
望着弦歌离开时的背影,我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可一时之间又理不出什么头绪,于是便不再多想,毕竟即使我想通也无法改变什么。张珏曾一再告诫我,要承认自己的力量的局限,对于那些无法掌握的事态一定要选择旁观和忍耐,纵使心有不忍,也只要做到坚定立场不同流合污就好。只要我能等到最后,就一定能看到结局,知道真相。然而他没有告诉我,真相总是藏匿在死亡背后,而且哪怕结局,我所看到的知道的,亦不过是冰山一角。
是夜,那个叫小雅的宫女再次夜探皇宫,她站在我面前告诉我,一切即将结束,我很快就能出宫和张珏相见。
我本该对此感到欣喜,但她那不达目的誓不休的语气,让我心里好生不安。
第二天天还没亮我就醒了过来,那羽林郎集结列阵、金甲交错声音让人如何睡得安稳?我惴惴不安地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幽深宁静的芳满庭园仿佛都笼罩在一片沉重可怕的气氛之中。
时至午后,皇后凤驾忽。她带着几个宫人,摆出在众人面前惯有的凤仪,然而微微蹙起的秀眉依旧无法掩饰她此刻复杂的心情。我下跪迎驾,却见她屏退众人,回过头直直地盯着我说:“弦歌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