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伤花了快一年的时间才完全养好,虽然身体里的剑刃碎片都被取了出来,但我体内也因此变得千疮百孔。这些伤口愈合花了不少时间,直到我渐渐感受不到胸前的疼痛了,医生才告诉我,我可以出去活动了。
1278年,一月九号。
这是我在这近一年时间里第一次走出教堂。被白雪覆盖的街道上只有几个行人,这一天天空中飘着鹅毛大雪,连小商贩都不出来摆摊了。
我去拜访了布华德,当然不可能是一个人去的。自从被乌托克绑架过一次后我就留了一个心眼,我是带着小祭司去的。这个孩子腿脚灵活,跑得飞快,就算遇上了什么事他也能第一时间跑回教堂去请救兵。
我去找布华德是想了解一些关于红山堡的消息,我离开那里许久,都快忘了我的大胡子朋友长什么样了。
“我的消息可都是一些过时的消息。”布华德自嘲道。
“最近这一年里我们在瓦尔文诺的力量正被逐渐削弱,他们开始派骑兵深入荒原搜寻我们。但是你也知道,红山堡是建造在山里的,他们的骑兵找了一年都没能找到。”说到这里布华德笑了。
“只有这些吗?”我问道。
“这些还不够吗,亚瑟?如果我是你,现在就该想办法让那些骑兵放弃搜寻荒原,不是吗?”布华德笑着问道。
“我无能为力。”我摊了摊手说道。
“办法总会有的。”他笑了笑,心中仿佛充满了自信。他邀请我共进午餐,可小祭司还等在外面,我不能让他再等一个中午。
告别布华德后,我和小祭司回到教堂吃午餐。泰沃刚巧从外面回来,他和他的人身上的长袍上都沾满了白雪,一进教堂他们就将身上湿漉漉的雪抖了下来。
“嘿,泰沃。”我朝他打招呼,原本坐在我身旁的小祭司因为泰沃地归来立马站了起来,恭敬地立在一旁。
“坐吧。”泰沃温柔地说道。
小祭司还站在那里,我拉了他一把他才坐下。
今天的午饭还是面包、蔬菜汤和腌肉,好像除了这些就没有别的了。大教堂里的伙食每顿都是单调、廉价的,可看看乌托克,人家住在像城堡一样的大庄园里,每顿饭都要将餐桌摆满,而我们的大祭司,他没有豪宅不说就连午餐也是廉价的。
饭桌上泰沃对我说:“老先生,您担心的那个人已经被我们找到了,他现在就躲在诺斯顿的一处农场里。我们明天出发的话二月底就能赶到。”
“那明天我能跟去吗?”我问道。
“好的好的,反正这次有很多人会跟去也不会有什么危险。”泰沃答应了。
在吃完午餐后我就上楼去收拾行李,到诺斯顿可需要走很长的路。
1278年,二月二十七号。
诺斯顿是大陆上一个行省的名字,德梵特在统一大陆后将原先的一个个诸侯国划分成行省,而诺斯顿就是其中一个行省,位于亚尔庭的西南方。
之前我和艾提利纳斯去福尔孔的时候曾经过诺斯顿,诺斯顿行省的尽头就是连接草原的地方。
我们到达诺斯顿的前一天晚上诺斯顿全境大雪,这让我们今早进入诺斯顿变得费劲了。
我们这一些人中有大量的龙祭司和武装起来的骑士,就像一支军队,浩浩荡荡地进入诺斯顿行省。离我们最近的城市是杜根。
我们朝着杜根进发,在那里我们会稍微休息一下然后就会朝着乌托克的农场出发。乌托克在诺斯顿有一处农场,藏得十分隐蔽,尤其是大雪一下更加难以寻找。我们不知道农场的确切位置,只知道农场位于诺斯顿城和杜根一带。
1278年,二月二十八号。
在杜根,我们简单地吃过食物后倒头就睡,这些天地赶路让我们变得十分疲惫。
泰沃将队伍分成五支,我们将分头寻找乌托克的农场。诺斯顿城与杜根之间有很大一片区域,但农场是死的,只要我们有耐心就能找到。
我和泰沃一队,毕竟我是个已经六十岁的老头子,让我和其他人一队他不会放心的。
1278年,三月五号。
我们在这附近搜寻了好几天了,连座农场的影子都没看到。周围都是白茫茫的雪地,就算农场离我们只有几百米远我们的眼睛也有极大的可能忽略它。
今天天空中又飘起了鹅毛大雪,虽然天气已经开始渐渐转暖,但恐怕要到三月底我们才能真正迎来春天。在此之前,寒冬还会伴随着我们。
我们在树林里搭建帐篷,人就躲在帐篷里。外面下起了大雪,我们哪也去不了。最可怕的就是迷路了,等雪一停我们的脚印恐怕已经被大雪覆盖,我们想要原路返回就只能依靠之前我们在树上留下的标记。这里明明是平原却让我有了一种身处雪原的感觉,明明没有雪原冷周围也不可能随时冲出敌人,可那种感觉是不会错的,那种面对自然无能为力的感觉。
我们一直以为自己很强大,这种错觉或许是从我们祖先的一次小小意外中诞生的。当人类异常崇拜火焰、太阳这一类事物的时候他们还未曾掌握如何让自己温暖起来的方法,于是他们总聚集在一起向天神祈求,祈求天神能赐下火焰带给他们温暖。
一次偶然的机会让我们祖先中的一位掌握了取火的方法,这种方法很快就普及了。人们不再将火视为神圣之物,因为他们现在自己就能取火,不必再需要通过祈求神明来得到火焰。这之后他们又掌握了许许多多的方法,一些过去只存在神话里的事他们都做到了。
就比如说河流,传说中那是神明用神力创造的,将神界的泉水引入人间,这样人间的生物就不会因为没有水源而渴死。那么现在呢?不说现在,说过去也是可以的。茜蒂娜运河将凯奥全境的大小河道都连通了,这是神都未曾做到过的。
过去我也常常相信哲人所说的“人定胜天”,直到我参加了凯奥远征军,面对雪原的严寒与贫瘠,面对可怕的雪崩和弗雷西亚雪山地爆发,那时人类显得是那么脆弱,竟被一堆软绵绵的雪击垮。最值得说的是桑亚不哥和因斯维卡了,过去那里是森林,是拦住了沙漠的“绿色之墙”,但长年累月的毫无节制地砍伐让那里也沦为了沙漠的一部分。
每当沙尘暴袭来,因斯维卡和桑亚不哥城外的农田会被摧毁,农民会颗粒无收,得靠当地领主地救济才能勉强度过接下来的大半年时光。等到来年春天他们又开始种植农作物,可如果天公不作美,沙尘暴就又来了。
过去我们相信“人定胜天”,于是我们砍伐掉大量树木用于制造我们所需要的东西。我们没有想过,当有一天那里沦为沙漠,天又战胜了人。人真的能战胜天吗?
我在帐篷里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队伍已经准备出发了。大雪刚停,我们之前留下的脚印不出所料的都被积雪覆盖。我们往前走了大概半个小时,前方出现了袅袅炊烟。
在一望无际的雪地里,一座占地面积不大却戒备森严的农场出现在我们眼前。还没到吃午饭的时候,农场里的农奴还在忙碌着。一些人在饲养着鸡鸭牛羊的栅栏里清扫着积雪,一些人则在几幢大房子里进进出出。
“有卫兵。”泰沃指着农场里一些穿着胸甲的士兵说道。这些士兵看起来像是雇佣兵,但不论是正规军还是雇佣兵,我们都已经找到乌托克的农场了。为什么我们这么肯定这里是乌托克的农场?因为隔着老远我就看见他正和一位贵妇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