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近两天的辗转,浅浅终于在第二天的傍晚抵达家乡。一个人提着沉重的行李随着人群缓缓移动,好像突然失了方向,也许早就没了方向。
一出站就看到在人群中焦急等待,看到她又变得万分欣喜的母亲。她穿着一件简单的黑色棉布长裙,朴素却不失典雅,是她一贯的风格。浅浅早已按捺不住心中的兴奋,飞奔过去,扑到她的怀里。压抑了两天的悲伤又通通袭来,忍不住哭了起来。母亲紧紧地抱着她,轻轻拍了拍她的头,温柔的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然后她们一起去车站坐车回家,母亲帮她提着那两只很重的行李箱。浅浅跟在她的后面,突然觉得母亲变瘦小了。丝毫没察觉到是什么时候,她的发际间添了很多白发。到底是什么时候,年轻貌美的母亲突然就老了?
回到家的时候天就快黑了,母亲先把行李安置好,然后为浅浅放了满满一缸热水。浅浅冲进浴室舒服的泡澡。母亲又忙着去准备晚餐。母亲很开心,今天终于不是一个人吃晚饭了。不久后就可以一家团聚了。不管是在什么地方,最幸福的事不过是一家人聚在一起吃饭。她所有愿望和期待不过如此而已。
浅浅躺着浴缸里,思绪又飞得很远很远。现在顾言在干什么呢?他过得还好么?没有人叫他起床,他会不会睡过头呢?他有没有乖乖去上课呢?他是不是又出去喝很多酒了呢?他的脚现在恢复得怎么样?有没有再痛……
所思所想都离不开顾言,满脑子都是顾言。在火车上的这两天,她想了很多,但还是无法面对现实,寝食难安。可又能怎样呢?是啊!又能怎样呢?想着想着眼泪又来了,自己都受不了自己。只好拿毛巾盖住脸,好让那些眼泪不留下来。
母亲做了很多菜,都是浅浅爱吃的。浅浅看得垂涎,胃口大开。但吃了一些却感觉怎么都吃不下,为了不让母亲失望,她又努力撑着吃了一些。原来人在难过的时候,食欲真的会减弱。现在她终于深刻的感受到了。
吃完晚餐之后,躺在沙发上看电视。肚子一直不舒服,喝了很多热水之后略觉好一些。还是在家的日子好,可以远离那些纷纷扰扰,还有母亲的陪伴和关怀,真的够了。想着想着就睡着了,她真的太累了。
母亲忙完之后,看到电视还在开着,但浅浅已经在沙发上睡熟了。给她拿了一条毯子盖着,静静的守在她旁边继续绣花。
浅浅做梦了,又是同一个梦,反反复复。梦见顾言和另外一个女孩亲密的走到她的面前,还对着她笑,如陌生人一般。等他们走过之后,她静静的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泪流满面。她好想大声叫啊,叫顾言不要走,可叫不出声。那女孩突然回过头来,还面带微笑,她终于看清楚了她的脸,竟是莉莉。啊!浅浅痛苦的叫了起来。
母亲听到叫声,回头看到浑身颤抖,满身是汗的浅浅。赶忙过来抱她。浅浅醒过来了,看到是母亲的脸,心里的恐惧也慢慢淡了。
“怎么了?女儿,是不是做噩梦了?”母亲关切而心疼的问。
“妈妈…”浅浅藏在母亲的怀抱,哭了起来。还是止不住的颤抖。她该怎么跟母亲说呢,刚刚那个梦。她曾经最喜欢最信任的两个人,却让她伤痕累累,刚刚竟同时出现在她的梦中。她好难过。
“没事了,没事了啊,醒过来就好。别怕,妈妈在的。”母亲拍着她的背,像儿时那般哄她入睡。母亲好像看出她遇到了困难,但没有问。她觉得有时候安慰于事无补,不如安静的陪伴鼓励更好。
“妈…”浅浅慌张的叫着。
母亲握住她的手,轻声说:“我在这,在这呢,浅浅,妈妈在。”
浅浅靠在母亲怀里,很温暖很舒服,那些恐惧和阴霾终于散了。她又进入睡眠,像婴儿一般,发出轻微的呼吸声。
母亲看着怀里的女儿,又是爱怜又是心疼。用纸巾轻轻擦掉她额头上的汗水,还有眼眶流出的热泪。不由感叹,从前那个傻气的小女孩,终于要长大了。不知不觉她就二十岁了。唉,岁月不饶人。
母亲已经抱不动她了,但还是佝偻着身子把她抱回床上睡着。动作一直很小心很轻,生怕把她吵醒了,又再难入眠。
坐在她床头,看着她睡了一会。偶然瞥见桌上一本未合上的笔记本,便拿起来翻看。
“今天终于回家了。母亲来车站接我,现在才回到家。总感觉自己丢了什么,一直在找,又不知道要找什么。顾言没有给我来一条短信或者一个电话。拿着手机,开机、关机,再开机、关机。我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着什么,还要期待什么?也许更多的是害怕和无助。不知道自己的决定到底是对是错,也不知道会不会后悔。如果说相识是一种缘分,有命中注定的因素,那分开是不是也是一早注定的呢?可是,为什么要分开呢?
回来的路上,满脑子都是顾言。我不知道该如何忘记他,也许我真的该忘记他。只是很难过,那种难过又不知道怎样表达,心又痛又茫然……
我突然好想回去一趟,我不知道回去要干什么,或者还能挽回什么,但我其实真的不想离开。可是谁又懂我多么舍不得?那些永远,那些未实现的梦,难道非留我一个人去实现么?一个人实现了又有什么意义?唉…
眼泪怎么也流不完,我都快受不了自己了…”
母亲看着还有泪迹的纸张上的这些文字,心里莫名有些感伤。看着自己年轻傻气的女儿为情所困,伤痕累累的模样,真的心疼。想对她说些话,但又不想吵醒她,只好转身离去。熄了灯,让她安睡。
浅浅终于安稳的睡了一整晚,还做了个很美的梦。梦里她还是两三岁的模样,母亲牵着右手,父亲牵着左手,开心的游荡。有秋千,有巧克力,生活不过如此简单,快乐也是。
顾言始终没有勇气给浅浅打电话,也不知道能说些什么。不得不承认还是会想她,每次和静打电话的时候,期待的却是浅浅的声音。那是种多么矛盾而讽刺的心情。明天打算搬回宿舍去住,一个人住太空了一点,寂寞也更沉重了一些。
有时候顾言也会想,浅浅的到来,是否只是一场美梦呢?既然是梦,那注定是要醒的,也许她从来不属于自己。她那么好,自己又如何留得住她呢?这样想来觉得舒服一些,也算是自嘲式的安慰吧。只是在心底有处空白还是留给了她,现在变成了个缺口,不知如何补全,那就算了吧。得过且过,何必执着那么多。
生活是不是总是这样,在我们觉得可以真正拥有某种梦寐以求的东西的时候,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它从指缝中溜走呢?然后突然惊觉,手里还是空空如也。
浅浅睡到很晚才醒过来,这一觉睡得很足,只是醒过来觉得头略微晕眩。起来的时候发现母亲早就开始绣花了,还给她准备好了早餐。梳洗过后,愉快的吃早餐。她只要没想起那些事的时候都还是开心的。
“浅浅,我们后天就去日本吧,我订好机票了。”母亲停下手中的针线活。
“后天?要那么急吗?我还想去找朋友们玩一下,还想去趟外婆家。”浅浅有些不情愿。
“等你吃完早餐,我们就去看外婆。我刚打电话给你大姨说过了。你明天可以去找朋友。再说了,以后还是会经常回来的啊。已经耽搁这么多天了,昨晚你爸还给我打电话了,说叫我们早些回去。也好再添置些家具,还有你上学的事。”
“哦。那…我不用学一下日语么?我什么都不会耶。要不我在这边学好日语再去吧?”浅浅很想晚些再去,或者她根本不想去。
“去到那边我会给你找老师。现在重要的是我们要赶快过去,那边还有很多事要做呢。知道了么?”母亲的口气异常坚决。
“好吧。”浅浅无奈的吃着早餐。虽然很想一家团聚,但是她不想离开啊。这样一走的话,顾言肯定找不到自己了啊。转了一大圈之后,还是转到顾言身上。唉。
“浅浅,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母亲突然问。
“恩?什么?咳…”浅浅差点被汤呛到。
“你慢点喝,有什么困难不能解决可以跟妈妈说。”母亲的声音异常温柔。
“没事没事。妈,真没事。”浅浅还是不太想跟母亲说起那些事。是有些害怕吧,毕竟母亲总是说自己这样的年纪还不适合恋爱。
“真没事?那昨晚怎么还难过成那个样子?”母亲总爱寻根究底。
“没有啊,妈,你不要想太多了。我吃好了。我们准备一下出发了吧。”浅浅边收拾碗筷边说,她只想立刻转移话题。不能再继续谈话了,这样下去真不知母亲又要说些什么。
“唉!不问了不问了,我去换衣服,你把碗洗了啊。”母亲转身回房了。
浅浅看着母亲离去的背影,突然好想把心里压抑很久的情绪都发泄出来。好想大声说出来,真的好难受。可是不敢跟她说起,更害怕她担心。还是算了吧。
外婆家在城里,从家里出发大概需要半个小时的车程。浅浅无心的看着路旁早已熟识的风景,耳朵里听着音乐,觉得心里安静了许多。只是听到某些触动人心的歌词还是会流下眼泪,那又如何呢?
去外婆家还看到了其他亲人,浅浅不太喜欢和他们相处。他们总是一副高傲的模样,让浅浅觉得无法企及。外婆是很慈祥温柔的女人,浅浅很喜欢和她相处。不过和她聊了一会天之后也就无所事事了。
一个窝在沙发上看电视。这时手机突然响了起来。看到屏幕上跳动着是顾言的名字,心砰砰乱跳起来。但又很张皇,不知所措。到底是接,还是不接呢?接起来要说什么呢?可是…挣扎了很久还是按下了接听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