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了家,小元子打发骡车回了余庆堂,自己搀扶施念慈开门进院。
车夫还有点害怕,方才的一幕使他心有余悸,担心回去再遇上那帮巡夜的兵。小元子说:“你胆子放大些唦,你是余庆堂的车夫,又不是个贼,你怕啥嘛?”
车夫只好壮着胆子,赶上骡车走了。
进了院门,施念慈方才开口:“小元子,你今日还真像个掌柜的哩。”
小元子不好意思了:“姐姐,我也是壮着胆呢。就觉得你在车里,我谁也不怕唦。”
小元子开了房门,让施念慈先进去。施念慈却住了脚,沉吟道:“小元子,要不,你就把大掌柜的当上,咋样?”
“我?”小元子吓了一跳,“你没开玩耍吧?我咋能当大掌柜唦?”
“你看我这身子,越来越沉,快要出不了门了。可药铺的买卖才将开张,许多事都要费心打理。泉生他们对这行又不熟悉,你跟了我这么些年,在洋行里也耍熟了,我觉得你能行呢。”
“我做不了,真的。我咋能做掌柜的唦。”小元子坚决推辞。
施念慈进了屋,小元子帮她把外衣脱了,扶着她上了炕,施念慈感觉很累,想躺下歇息,可还是坚持着坐了起来,用手抚摸着肚子:“小宝宝又在蹬呢。”
小元子为她脱了鞋子,扯下了裹脚布,扔在脚盆里:“他想赶紧地出来呢。”
“哎,你去找稳婆了吗?”
“找了,也说好了,随叫随来。”
施念慈想了想说:“小元子,方才的话没说完。药铺的事,你还真要担起来呢。”
小元子愁眉苦脸地:“姐姐,不是我不担当,是我担不了唦。我就是一个丫鬟,咋能做这么大的事?再说了,我也不敢在城里抛头露面唦。”
“你怕啥吗?”
“我啥都怕。你想想,要是老爷和大少爷他们看见了我,还不得追问你的下落?我咋说唦?要是传到姓季的耳朵里,还不得把我们抓起来,送到大牢里等着砍头?”
施念慈说:“这些日子我反复想了这事,咱们也不能老是藏着掖着。我爹和我哥他们你不用担心,他们和我已经断绝了关系。我是他们泼出去的水,他们是不会再把我收起来的。我他们都不愿意管,还会管你的事唦?至于姓季的老狗,也不用多虑。他在嘉峪关,又不经常来,来了也不会到药铺子去,你不用多虑。”
小元子说:“那万一要是知道了呢,咋办?”
施念慈看着小元子,突然有了主意:“小元子,你要不是小元子呢?”
“你真会开玩耍,我咋不是小元子?”
“我说的是真的。我想让你改个名字。”
“改名字,为啥嘛?”
“你要不是小元子,就能够抛头露面了。对吧?”
“你是说,让我改名换姓?姐姐,如果是那样,我觉得还是你自己改吧。你干脆就女扮男装,不更好唦?”小元子说着就有些兴奋了。
施念慈摇摇头:“我这样子,还咋女扮男装唦?再说,也没有必要。小元子,你换个名字,就做二掌柜吧。等我把娃娃生下来,我就来做这大掌柜。”
小元子拍手道:“就是呀。我都给人家说了,余庆堂的掌柜叫方人也。那我是你的妹妹,就叫方人元吧。”
施念慈笑了:“方人也是我把施字拆开了,方人元不是个女娃娃的名字,你就叫个方笑元,好吗?”
小元子想了想:“方笑元,方笑元,好吧,我就叫方笑元,方笑元就是我。”
施念慈又说:“还有,俗话说,女大十八变,你离开肃州三年多了,与原先的模样也大不相同了。我看,你要是再把发髻和衣服都变了,恐怕连我爹他们也未必认得出来。”
“真的?要是那样,就太好了。”小元子惊奇地说着,凑到镜子前照了一番,“我咋觉得我没变唦?”
施念慈说:“你自己看自己,哪能看出来呢。不信,过几天,我安排一桌酒席,让你请几家商号和洋行的掌柜吃饭,你看他们能不能认出你来?”
小元子一听,赶紧摇手:“那可不行,要我陪他们吃饭,吓都吓死了。我只有伺候人的本事,没有人伺候的福气唦。”
“从现在起,你就是余庆堂的二掌柜,你不是伺候人的,而是被人伺候的,记牢了。”施念慈加重了语气。
小元子点头答应:“好,我是二掌柜,我是二掌柜。可是,姐姐,我不陪他们吃饭唦。”
施念慈笑了:“别吓,我是逗你耍呢。你以为那些大掌柜,愿意和一个女娃娃同席吃饭?”
小元子伸了伸舌头,做了个鬼脸:“我才不想陪那些臭男人吃饭呢。”
施念慈打了个哈欠:“睡吧,累死我了。”
小元子闻言,抬腿上了炕:“好姐姐,我的眼皮都睁不开了唦。”
说着话,眼睛一闭,就没动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