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呢?”宿年诧异地问道。
“反正是忘掉,就让他去吧。”君问雪淡淡道。
“到底在说什么?”
君问雪耐不住烦,二话不说,直接把宿年赶出“一任浮生。”
那是宿年第一次步入珠蕊宫,也是第一次与瑷夫人单独见面。
“宿姑娘,夫人已经等待姑娘多时了。”青衣宫女引路进入了珠蕊宫。
一副两人高的浴火凤凰屏风之后,瑷夫人慵懒地躺在贵妃榻上,她依旧穿着华美的衣裳,一件勾勒宝相花纹服,挽着红紫色的轻纱,整个人都光彩夺目,高贵无比。
“宿年姑娘,随意坐吧。”瑷夫人说话的语调冷冷的。
“不了,夫人召见宿年过来有何事?”宿年依旧站着,回答得不卑不亢。
瑷夫人从贵妃榻起身,立刻有侍女端上一杯清茶给她,她微微抿了一口,“召见二字不敢当,毕竟宿年姑娘是未来的帝后,位阶比我高了一阶。”
宿年被她说得有几分不自在,“瑷夫人心里一直清楚吧,帝君入心的人是谁,帝君这辈子为了谁痴狂,又是为了成全谁才愿意走这一步。”
瑷夫人丝毫没有动容,她冷笑道:“他活该,萧以铮他卑鄙无耻。”
卑鄙无耻这四个字,用在谁的身上都可以,就是不能用在那个笑容柔和的萧以铮的身上。他分明就是风一般温柔的人,怎么可能和这四个字沾得上边?
“我不知道你们之前经历了什么。”
“你当然不知道。”瑷夫人冷冷道,“你不知道的事情很多,这个无霜城藏了很多秘密。你知道为什么阿宸会落魄到逃亡异陆吗?你知道为什么霍帝君会娶了帝后后又娶了息夫人吗?你知道为什么萧以铮身上会有十九道伤疤吗?你知道为什么君问雪会选择离家出走吗?你知道为什么葬海花会突然间开吗?不!你都不知道!你只是一个局外人!”
“你说得对,那是你们的事,与我无关。”宿年语锋一转,“但是,先生曾经告诉我,一切秘密被解开的那一刻,一切就会走向毁灭。这个世界,依靠着秘密维持秩序。”
所以,苏未明在五十年前的秘密前,选择了沉默。
当瑷夫人听到“毁灭”两个字时,突然间拿着茶盏的手抖了一下,茶水洒在了她华丽的衣服上。一旁的宫女惊呼,手忙脚乱地帮瑷夫人擦拭,却被瑷夫人制止了。她站起了身,走到宿年的身边,冷冷道:“以后,阿宸见到你后会喊你皇嫂,你明白吧?”
“我明白,我和止殇差不多……结束了。”
“宿年姑娘,止殇是阿宸小时的乳名。殇的意思是年幼即死亡。阿宸年幼时体弱多病,所以霍帝君给阿宸取了这个名字,希望他能在长命。”瑷夫人语调变了变,“但这个名字登不上大雅之堂,今后莫要叫他这个名字。”
宿年一愣,原来,止殇仅仅是他的乳名。
“我懂。”宿年轻笑一声。
谁知道呢?秘密是无霜城的骨髓,抽去这骨髓,无霜城将会垮塌。
入夜一片灿烂,皓月当空。
那天是宿年第一次看见,止殇穿别的颜色的衣服。
他一身暗红色云纹莲状劲装,腰佩一块血红色的双鱼玉佩,用镂空镶玉发冠束住,本就生得好看,这么一来,就更显得丰神俊朗。他坐在帝台的席位上,那神情有几分飘忽难测。
止殇的一身暗红色,反而衬着他像是今日的新郎。
众大臣都在一旁暗自揣测着什么,在场之人各怀心事。
这场本应该众人瞩目的婚礼,为何会让人突然间心生畏惧?
这是自凤栖迟成为帝后以来,第二大盛典。龙凤黑纹红织锦织成的地毯铺了一路,鲜花铺地,红绸飞舞盘旋,漫天绚丽多彩的烟花在空中绽放,照耀一个世界。
宿年第一次有意识地情况下穿上嫁衣,嫁给的人却不是他。
萧以铮站在帝台下,华丽的礼服,依旧是温文尔雅的气质。
透过红纱看得不太真切,所有的人的笑容,都染上了几分不真切的感觉。止殇的漠然神情,萧以铮的哀伤无限,瑷夫人的目光冰冷,君问雪的突然离席。
果然,一场闹剧成为现实,是一件极其刺痛人心的事情。
这真像是一个梦,一个荒唐无稽的梦。
萧以铮向她伸出手,执着她的手一步一步走上帝台的最高处。宫女们将手中的花瓣飞洒,红纱飞舞动人无比。
在喜乐声中,隐约听到萧以铮说了三个字。
宿年听得不太真切,“什么?”
可他却没有回答,依旧执着她的手,步上帝台。
如果宿年没有猜错,那三个字是……对不起。
这一刻,宿年蓦地想起了当年夏阳王妃对她说的那句话:这世间的人,所嫁之人并非喜欢之人多得数不胜数,何苦去坚持那些得不到的东西。婚姻是现实的产物,不要不切实际地去想婚后还有什么爱情可言。
一系列繁复的礼节过后,礼官的一声“礼成……”让宿年如梦初醒。
回头看看,止殇依旧冷漠的眼神,萧以铮的哀伤无限,瑷夫人的目光冰冷,君问雪席位上的茶盏中的茶水已经凉了,人不在。
止殇就是那样的人,明知道亲眼看着宿年和萧以铮的婚礼,他的心会很痛很痛,可他偏偏要看到底,仿佛有自虐情结似的,好好地痛一场……
曾经许下的诺言,被永远地留在那里,可有人却将它牢牢记下。
“宿姑娘,换一身轻便的衣裳,我带你去吹吹风。”这是萧以铮入洞房后说的第一句话。
宿年抬起头,诧异地望着萧以铮,他早已换下了礼服,依旧是一身黑色翔云纹劲装,乌黑的发丝用墨玉冠束起,看着俊逸至极,仿佛初次相见时的翩翩少年。
宿年本以为萧以铮会带她去骑马,未曾想他把她骗出来后,拽着她飞上了帝宫的屋顶。
坐在琉璃瓦之上,整个帝宫的景致悉数入眼。那些高墙之外,溟川的水浩浩荡荡,仿佛是时光汇聚成的河流,有着不可抗拒的力量。而人,是那么渺小的物种。
“宿姑娘,快看!皓月当空!”萧以铮眸中满是笑意,指着西边的天空。那一轮如同冰轮的月亮,悬挂在如同用黑色天鹅绒铺成的天空之中。
“好圆的月亮啊!真像一个大大的五仁月饼,还像豆沙月饼,更像绿豆沙月饼!要是这个时候,有大大的月饼可以吃,那就好了!”宿年拉着萧以铮的手,兴奋地说道。
萧以铮也格外欣喜,“那好,我明日让问雪给你做一盘。”
“君小白?”宿年瘪了瘪嘴,“那就算了,他认为爱吃月饼的姑娘没出息,他会嘲笑我胸无大志的。”
“呵呵,宿姑娘要体谅问雪,问雪他本就像个孩子似的,他十七岁的时候还整日谋划着离家出走。”萧以铮轻笑一声,注意到宿年脖子上用红线挂着一个玉扳指,突然间问道,“听说六合大陆有一位的宗师……苏未明,控心咒天下绝一,风流不假。”
“你怎么知道?”
“苏宗师曾经来过海域,当时父君在世,他们曾经因为苏宗师的那张招蜂引蝶脸,大吵了一架。当时,恰好看见苏宗师的手上戴着这个玉扳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