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躲到山那边,视野变暗,莹绿的路灯就如鬼火一样骤然浮出光。
学校有小型的放映室,路过的时候恰好要开场,我顿住脚步,看着海报有些心动。
“要不要看。”方清砚说,“作为回礼,我请客。”
我手指点在《画皮》的海报上,说,“就看这个。”
他莫名有些开心,买票后进场。
放映室不大,至多容纳一百多个人,大部分是情侣,双双对对找了座位坐下。我挑了偏后的地方,不过刹那就满满当当坐满了人。
灯关上,雪白的屏幕开始播放一节国外的娱乐节目,我听不懂,只好看台上的主持人和嘉宾笑得开心。方清砚坐在我左边,却是不作声,看得十分认真。
片刻后画面静止,放映人员示意开始。
光影交错,屏幕上闪过无数的脸,男人的,女人的。
众人期盼的时刻到来,我看到小唯恣意挑衅的将手移到脑后,剥下一张描画精美的人皮。
胆小的女孩子已经禁不住躲进男友的怀里,我无动于衷,直到手被握进方清砚的掌心。
借着光影我侧脸看他敛静的神情,微笑着摇头,固执挣开了他的手。
我不怕,只是觉得恶心。
桃花灼艳,不动声色的试探,守护,成全。
王生对小唯说,“我爱你,可我已经有了佩蓉。”
我忽然觉得,这话深情又可笑,我笑出声,笑出满眼的泪。
黑暗里没有人会察觉,直到观影结束,方清砚不置一词。散场后灯光大亮,我觉得自己就如卸下人皮的九霄美狐,无所遁形。
方清砚看着说,有些笑意,“你这副样子,我倒是真觉得你害怕了。”
我用手抹了把泪,说,“害怕就会哭么,开心也会。”
“喜极而泣我是没见过,不过我觉得你倒像乐极生悲。”他顺手买了两杯冰茶,递给我一杯。
我将吸管从包装纸里剥出来,用力在瓶盖上戳。
他习惯性的戳了两个小口,很享受的说,“你说人剥下皮来果真是她那个样子么,女人么,真是可怕。”
“男人就不可怕,朝秦暮楚朝三暮四。”我顿了顿,“两个都想要,结果就是竹篮打水。”
“最后不也是跟正妻在一起么,你又有什么好较真的。”他无所谓的说。
“你觉得此后他们两人会心无芥蒂的过完这一生么?”
他淡淡的看我一眼,慢条斯理的说,“既然佩蓉能容忍自己丈夫的婚外情,那她还有什么不能容忍的。你如果说这就不是爱情的话,我倒是不能苟同。”
我气的一把拧在他胳膊上,说,“不能‘狗’同那就猫同。换言之,如果林亦然同别的男生有什么暧昧的举动,你就不会在意么。”
他认真想了想,说,“这次她去西部采风,同行的倒是有不少人很欣赏她。”
我见他一脸无谓,忽然觉得这两人之间彼此的信任很是深厚。我不服气的反驳,“你喜欢的人跟别人暧昧不明,你竟觉得无所谓,难道不是应该去争取么。”
“墨宝,争取不是你说的那么简单,如果喜欢就在一起,如果不喜欢我会成全,喜欢一个人,通俗的讲,就是希望她一生快乐而已。”
“方清砚,看不出你还有情圣的潜质,这样一说我倒有些羡慕起林亦然来。”塑料的冰茶盒子被我吸得瘪瘪的,我说,“但是做你女朋友,真的很不容易。”
“我说了戳两个口就不会变瘪,你这样拿在手里不觉得难受么。”他顾左右而言他,但半晌还是问了句为什么。
我打起精神,说,“你这样看似是成全大度,不过是自卑懦弱胆小而已,如果真的喜欢一个人,会希望对方在乎她。说到底你还是不够喜欢,喜欢就要去争取,我是这么觉得——”
我陡然顿住,忽然发现江城难道不是我争来的么,先告白的人纵然不是他,但我喜欢他却是心照不宣的事。
方清砚烦躁的把我手中的空盒子夺过去扔进垃圾桶,回过头来说,“或许你说的对,但我要的是心甘情愿,试探的感情我不想要,爱着的人,不就该相互信任。”
其实他这么说,显然还是不够确信,我在心底质询他这番话,却猛然觉得心底扎进摸不着的针,绵绵密密的疼叫我喉头一滞,想说话,却是闷声咳了几声。
怎样才确定彼此相爱,我一直以为很简单,但彼此全然交付感情怎么会那么轻易。因为怕受伤害,所以百般试探小心翼翼。
其实我和江城之间,没有安全感的人或许并不是我。可是我想给他的安全感,来源于他给我的爱。
一开始,我们都是坐在跷跷板两端的人,只有在两端保持相衡的重量,我们才能逐渐靠近,直至拥抱,相爱。
哪一端多或少,都只会让我们紧扣的双手慢慢相离。最后遥遥相望,离开跷跷板,去找寻相同重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