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发誓!”她举起了右手,自以为很严肃的表情,却显得滑稽。
“那你还站着?”
“我立刻去!”说着,人也快消失在梅林深处了。
看着她的背影,司徒燎王宠溺地笑了笑,刚要漫开脚步,一只绿蝶不知从哪里飞出,挡在了他的前面。看着它,他竟然有种熟悉的感觉。
可是这想法仅是一闪而过,天下之大,这种凤蝶也算是随处可见了。摇了摇头,他绕过绿蝶向着不远处的木屋走去,却在与绿蝶擦身而过的那一瞬间,他似乎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喜欢就说出来呀,不然含烟是不会懂的。”
他整个人都怔住了,猛地一回头,身后却什么人都没有。呆呆地站在那里许久,他忽而低声唤道:“茗蕙……”
“燎王,”一个老人拿着刚晒好的药草,站在木屋前呼唤,“身体还没好别太操劳。”
司徒燎王猛地回神,点了点头:“是,师父。”
那天他重伤掉下了河,本以为死定了,没想到醒来后却看到了师父。原来师父还是觉得担心,在听到柳茗蕙要带兵回伊泺国时决定去见她一面,没想到在路上会遇到被冲到了下流的他,所以才救了他上来。后来师父还去伊泺国接回了五师妹,说她不该留在皇宫那么复杂的地方。
等身体好了点他便去离寒宫找了陈菀影他们,离寒宫大多数的弟子都还在,被损坏的建筑也在公孙剑的赞助下顺利地进行着重建工程,然而,那时候他才知道,柳茗蕙她已经在那天跳下了悬崖,生死不明。
但是他相信她还活着,她是那么的聪慧而顽强,只要她不想死,谁也要不了她的命,除非,是她自己。
在一片樱花林中,陈秀娟和桃渊相拥于樱花树下,而在他们前面是五座坟墓,一个墓碑上写着梦蝶之墓,一个写着幽花之墓,还有古言、方珞蓝和王子轩的墓碑。那天他们得救后虽回了离寒宫,却在醒来的第二天回到了那里,找到了古言三人的尸体。她和桃渊都已经不想涉及外界的事情,便带着古言三人的尸骨回到了桃渊当初的住址,这座樱花林里,再也不出去。
而在梦蝶和幽花的墓碑下躺着的,是烧焦了的火凤凰以及断开了两半的黑凤凰,这两座墓碑里埋葬着的,是两个人可悲的恨与回忆。
“转眼间就过了一个多月,发生了这么多事,现在回想起来,就像是做了一场梦一样。”陈秀娟忧伤地看着那两座坟墓,声音却淡淡的。
“师姐一向命大,一天没见到她的尸体都不能说她已经死了。”桃渊特有的蚊子般的声音响起。
“可是,先不说她已经受了重伤,那个山崖……从未听过有人掉下去后还会活着的!我怕……”她握着脖子上柳茗蕙曾经送给她的双蝶项链,紧紧地挨着桃渊的胸膛大声地哭泣了起来,“是我害了她!是我……我实在是欠了她好多!”
桃渊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那坟墓,轻拍着她的后背表示安慰。究竟是谁害了师姐呢?是梦贵妃的恨?是师姐的欲望?还是太上皇的话?
听陈菀影说,到死亡之时,太上皇始终没有说出他爱着的人是谁。是平日相处的梦蝶,还是弹奏《熏风》的柳茗蕙?答案只有他自己才知道。而这个答案,也随着他的死亡从此成了秘密。
陈秀娟将脸埋于桃渊的胸膛前,声音已经哭地沙哑:“她为我做了那么多,我也想为她做点什么,可、可是……”
可是根本没有人知道师姐到底想要什么。桃渊闭上了眼睛,把头撑在了她的头顶上。
“我只想你们幸福地活下去。”忽然的声音响起。
“小惠!”陈秀娟猛地抬起头,“渊,你听到了吗?是小惠!是小惠的声音!”
“嗯,我也听到了。”桃渊轻轻地点头。
“小惠,你在哪里?出来见见我好不好?小惠--”她不停地喊着,可是周围除了他们二人,一个人也没有。
桃渊脸色沉重地摇头道:“晓菲,别喊了,师姐不出来见我们一定有她的原因,只要知道她还活着就好。”
然而,他们并不知道,在他们头顶上,一只绿蝶正停留在树枝上,许久……许久都不曾离开……
“感谢你在我伤心时安慰我。
当我生气时你护着我。
当我沮丧时你拉拔我。
感谢你作我的朋友并且在我身旁。
教导我爱的意义是什么。
当我需要动力时你鼓励我。
但我最想感谢你的是,爱上像我这样的一个人。“
这是柳茗蕙给公孙剑的那封信的意思,但是,在公孙剑知道这封信写的是什么的时候,已经是许多年以后了。
一个月后,登基大典开始,公孙剑穿着一身金黄龙袍,手拉着四岁的小太子公孙夏威严地站在人群之上,周围欢呼声一片。公孙剑举起左手与百姓们挥手,脸带温和笑容,可是眸中却隐含着一丝难以发现的哀伤和寂寞。
一只绿色的凤蝶不受任何阻碍地向他飞去,围着他飞舞。
“爸爸,你看,蝴蝶!”好奇的公孙夏指着绿蝶,惊喜地叫着,“好像妈妈。”
公孙剑轻轻一笑:“嗯。”娇脆而坚强,活跃而娇媚,果然很像。
绿蝶在他脸前转了两圈,忽而从他耳边展翅飞过。
“恭喜你,剑。”熟悉的声音自他耳边响起。
他心中狂喜一片,可是一转过身,却只看到黑压压的人群以及渐渐飞远的绿蝶,不由苦笑着垂下了头。是啊她已经死了……
“爸爸,你怎么了?”公孙夏疑惑地拉了拉他的大掌。
“没事。”他摇了摇头,眼泪却不受控制地流淌而下。小柳,你可知道,若用这天下换取你的重生,就算你不再呆在他身边,他也会义无反顾地将这天下送上。
可是……这只是妄想……永远都成不了真……就算奉上这天下,她也不会再次出现在他面前……
他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晕倒了,自两个月前柳茗蕙抱着濛于一起跳下山崖后,他的身体便一天比一天虚弱,听大夫说,这是心病。
没等周围的情景清晰起来,陈菀影便虚弱地唤道:“方惠。”
轻轻的一声,却将停留在她手指上的白蝶惊起。她稍稍侧首,声音里带有明显的担忧:“怎么回事?才一段时间没见,你竟如此虚弱?”
他抿了抿嘴唇,轻声道:“两个月前,就在我们上次见面的第三天,柳姑娘她……与一个叫濛于的人一起跳下了山崖,生死未卜,她身上……还受了那么重的伤……”
她的身体明显一僵:“原来……结局是这个吗?”
“那天,明明还是秋季,却下起了雪。或许是上天对她的怜惜,如果……如果她还活着……那该多好……可是……可是……”不可能,从那么高的山崖上,重伤掉下,不可能还活着。他越想越难过,竟然一下子跪倒了在地上,强忍了很长时间的泪水,终于冲破了障碍,无止境地流淌着。